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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三十三章 红枫迎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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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爷,姜国的队伍在一里外,马上就到。”
“嗯,准备迎接。”
温故从马车里出来,折扇一合,负手遥望山路弯道,心中隐约有些期待。
这一次他是以私人名义邀请姜国皇子和西狄皇叔,自然有其目的。如今天下看似姜国最强,但明眼人早就看出,姜国这几年天灾不断,又是姜后当政,名不正言不顺,民间早有传言帝位旁落导致龙气不盛,社稷动荡。虽还不至于动摇国本,但国有内忧,君臣不和,亦是大患。而西狄更不必说,一场战争耗费无数却铩羽而归,更导致了与姜国交恶,商贸完全中断,不得不依靠南国供粮。站在温故的立场上,如今对于西狄,可谓是扼其咽喉,予取予求。
温故手中还有最新的消息,他记得最初简易是婉拒了他的邀请,仅派使臣到访,不知何故改变初衷,亲自前来,而姜桓虽早已答应,但始终难察行踪,倒没料到,他们来得巧,今天都到了。
阳光有些刺眼,温故眯起眼看向烈日朝阳,暗暗心道,从今日起,我要天下以南国为首!
远处,一支队伍缓缓出现在视野里,温故挂着笑容静静等着,到了跟前,马车停下,姜桓从车里出来。这一切都很正常,温故上前两步正要迎接,眼角瞥到还未合上门的马车内部,那一瞬间,他笑容一僵,神色难掩震惊。
车内以手支额,漫看窗外风景的那个人,穿着一身淡色长袍,不着粉黛,发髻轻垂的那个人,甚至当温故看向对方时,淡淡回视过来,水波不兴的那个人,哪怕温故与对方从未蒙面,那深刻在脑海里的描绘和肖像也足以让温故肯定对方的身份,那个他只恨今生无缘得见的未婚妻——姜月。
“她……”温故一字吐出,惊觉自己的失态,连忙抱拳一礼掩饰道,“劣者失礼了,三年不见,桓殿下龙章凤姿更甚以往,温故一时惊异词拙,见笑,见笑了。”
姜桓见到温故,脸色柔和起来,也客客气气的抱拳道:“温侯客气了。小弟前来打搅,让温侯费心了。”
“哪里哪里,桓殿下能来,是温故三生有幸。殿下舟车劳累,一路辛苦,请随温故前往枫原别院,稍作休息。”温故压下心头疑问,微笑说道。
正在说话当中,远处马蹄声渐渐清晰,两人俱是寻声回头,只见烟尘弥漫处,数骑人马穿尘而来,为首的,正是让两人难以忘却之人——简易。
几个呼吸之间,远处骑者已经到了近处,温故脸上带了三分诧异,三分欣喜,和四分诚意,上前拱手一礼道:“简皇叔来得巧了,桓殿下刚到不久。温故有失远迎,还望皇叔勿怪。”
简易下马执鞭,爽朗一笑道:“十里相迎,温侯礼重如此,本王岂有责怪之理,温侯言重了。”
温故含笑让路,对身旁姜桓的脸色视若罔闻,邀请道:“两位贵宾请——”
温故侧身让开,简易与姜桓成了面对面之状,简易好似看不见姜桓一张臭脸,神色不变的抱拳一礼道:“桓殿下,久违了!”
“哼!”姜桓强忍怒气,转身拂袖而去,自有侍从牵马引路,由得姜桓骑马先行。
温故故作惊讶,连忙唤了侍从跟上,吩咐完一切不着痕迹的看向简易,只见他神色无异,只看着马车出神,温故若有所思,打开折扇,抿唇不语。
枫原别院是温故一处私宅,离南国第二大城,也是武侯府所在的泽城相距三十里,因其山川河谷走势,幽静恬淡,红枫常年艳丽如火,而成为南国境内著名园林之一,温故选此作为招待两国贵宾的场所,自有一番考量。避开城郡,一是防两国借此机会暗布细作,二是为避南国少数蠢蠢欲动之鼠辈,三是释出诚意,既是私人邀请,此地无兵无卒,两国亦可稍作心安。而实际上,这些都并非温故选择的关键,关键在于两点,一是利于谈判,二则是……
温故想起远在武侯府的某位,心中隐隐生出些怯意。
“侯爷,您怎么了?”墨九神出鬼没的靠近温故,小声问道。
温故回神拿扇子敲了下墨九,佯怒道:“这几日去了哪儿,私自离开,还有没有把你主子放在眼里!”
墨九苦着脸委屈的揉着脑袋辩解道:“爷,您冤枉我了,您这几日未归泽城,那位逮不到您,就派人把我给‘请’回去,您不是不知那位的厉害啊,墨九可是九死一生才逃回来的!”
温故心中早有答案,此刻也不戳穿,只温和笑道:“喔,毫发无损,莫不是出卖了本侯才这般紧张?”
“怎么可能,爷您说笑了,哈,说笑了……”墨九脸一僵,尴尬的反驳着。
“罢了,不提这些,你去提我查查,这次他们都来了哪些人……”温故说到这儿,脑中又浮现出刚才一幕,形似姜月的女子缓步下车,简易欲上前搭话,被姜桓阻挡,而简易一方晚到的马车里下来的绝色女子轻言几语,也让姜桓诧异了神色。
这其中的关系和秘密,温故觉得势必要尽快查清,他不容许计划出错。
红枫据说是这个别院里最多的树木,可是姜月发现此处院落里,红枫不过三两株,最多的还是桃树。绿意盎然,鸟雀欢鸣,置身与此,恍惚又回到了山谷中宁静的岁月,一片红叶飞来,姜月伸手接住,微微出神。
姜桓把这个院落里所有的屋子看了个遍,决定把最好的房间留给阿姐,而自己就住隔壁,正要把这个决定告诉她,却看见她脸上露出思念的神情,心中莫名不爽,语带不满的唤道:“阿姐,阿姐!”
姜月回神看向姜桓,轻轻嗯了一声,并不多话。
姜桓总觉得眼前的阿姐陌生的不像阿姐,过去的阿姐意气风发,一个眼神一个举手投足尽展魅力,言辞犀利张扬,如同锋利的宝剑,肆意挥洒青春,而今的阿姐,寡言少语,气质淡和恬静,如同饱经风霜的古玉,内敛沉稳的难以揣度。
“阿姐,你在想什么呢?”姜桓不愿多想,他试图用轻松的询问拉近昔日的亲密关系。
姜月摇了摇头,任由手中红叶飘落,神色平静答道:“汝郎,你让二牛离开吧,这里不适合他……”
姜桓脸色一变,赌气道:“阿姐想说的只有这个吗?”
姜月不解的看着姜桓,微侧了头问道:“汝郎想我问什么呢?”
姜桓懊恼的踢了脚门柱,不合礼数的孩子气动作让姜月忍不住轻轻一笑,姜桓见状,闷闷的拉着姜月的手便往他选定的屋子走去,一边说道:“阿姐到底在想什么,难道在阿姐眼里,汝郎只是外人吗?”
目的地已到,姜桓停下脚步委屈的瞪着姜月,仿佛是受尽欺负的孩子向家人寻求安慰,姜月心中一暖,神色间也尽是温柔之色,她轻抚着姜桓的背脊,柔声道:“汝郎多想了,我一直相信汝郎是我最亲近的家人,从第一眼见到汝郎我就知道……”
“阿姐——”姜桓眼中一热,拉着姜月衣袖的手微微颤抖,头低了下去,顺势抵在了姜月的肩上。
姜月轻抚姜桓,眼中闪过一丝愧疚,满心怜惜。
这一夜姜桓去应付了温故的接风宴,姜月借口推脱,姜桓自是大力支持。
夜渐深,喧闹的气氛传至小院只留淡淡余韵,姜桓还未归来,姜月独坐屋内,手中持了一本地方史志打发时间。
突然,灯火晃了数晃,姜月诧异的起身看去,只见门口立着一人,手提一壶美酒,醉眼朦胧的缓缓走来。
“阁下,此地是姜国皇子居所,不请自入,还请出去。”姜月谨慎的倒退一步,离那人远些。
“阁……下?呵,你还真把我忘了吗,我的月儿……”一声呢喃似的自问,酒醉的简易摇摇晃晃的向姜月靠近,似乎不信对方所言。
姜月皱眉,眼见对方一步一步接近,言语毫无用处,她脚抵在床尾,猛然从床柱上悬挂着的剑袋里抽出无痕剑,直指对方,口中警告道:“请阁下出去!”
简易愣愣的看着长剑,手抚向剑尖,语速缓慢又惊疑的叹道:“这不是……你给我的剑吗,月儿,你怎么拿到的?好美的剑,和主人一样的……华丽无双……”
轻浮的言语,迷惘的神情,眼前的简易陌生的出奇,姜月内心诧异莫名,但眼中只透露出不快和反感,手持长剑逼向简易,欲逼他离开。
简易倒退了数步,手指仍不离剑身,他怀念的看着姜月,看着长剑,笑了。
这时姜月发现手中的长剑被他带移了方向,剑尖下移,竟移到了当年刺伤之地,简易夹着剑身,轻笑道:“还记得吗,你在我身上留下的痕迹……刻骨铭心……”
姜月手臂一颤,将剑抽回,垂眸低语道:“阁下,请离开!”
“哈,哈哈哈哈……”简易苦涩的笑着,不知是酒醉的失态还是伤心的掩饰,他一口将剩余的酒喝尽,随手抛了酒壶,摇摇晃晃的跨出门去。
姜月神色不变的合上门,收回长剑,继续读书,好似一场无聊的插曲,平淡结束。
而暗中观察的数双眼睛,正悄悄的将这里发生的一切传递开去。
为何简易可以这般轻松的来去自如,姜月若有所思,而之后接到消息,趁着送姜桓归来的机会,温故悄悄驻留在远处,看着姜月已经熄灯的屋子,蹙起了眉。
心中徘徊许久,脚下伫立许久,温故始终远远遥望,而不再前进一步。终究,当明月当空,灯火渐息,温故转身离去。沉默的黑影,沉寂的小屋,渐行渐远。
而就在温故离开不久后,一道迅疾无声难以察觉的黑影,窜进了沉寂许久的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