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 2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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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瑟瑟，落叶飘零。
湛蓝的天空，深邃而悠远；鸟叫着，却见不着踪影，一阵略带土腥味的风刮过，明明半晌前还是晴朗的天空就逐渐被沉重的灰黑取而代之。
栾泽低着头跟着传召的宦官慢慢的走着，一路上遇到了不少熟人，但每个人脸上似乎都挂着一副很奇怪的表情，在和她匆匆打了招呼后都快步离开了。
这些奇怪的现象都让她很理解，但最让她理解不了的是，他们现在所走的这条路根本就不是去往大殿的路。
想到这栾泽不禁犯起了疑，究竟是什么事情这么神秘都不会在正殿谈呢？
正想的出神之际，她的鼻翼上突然落下了一颗水珠，沁凉，然后又是一颗两颗……
下雨了...
栾泽抬头向上望去雨绵绵的，像花针，如细丝，密密地斜织着给人一种说不清的美好与落寞感...
还没等她感叹完，面前的人便突然停下了脚步。
“奴才先进去禀告陛下，劳烦驸马爷在此稍等片刻。”传召官礼貌的冲着栾泽欠了欠身，便先行进到了房间内。
栾泽闻言则是点了点头，乖巧的站在门外等候……
不多时，房门被缓缓推开，她看到门里的人给她眼神示意后才缓缓的走了进去。
还没走出几步的距离，栾泽就看到前方靠坐在龙床上的盖着被子的杨琰正用双手扶着额头，让人看不到其脸上的表情。
“臣，参见陛下。”栾泽没有在意周遭的氛围，直接朝着杨琰恭敬的行了个礼。
听到栾泽声音后的杨琰身体一震，似乎犹豫了一会儿才缓缓露出了手臂下的面容。
“贤婿免礼...”杨琰摆了摆手，示意门边的宦官退下后，才掀开了腰间的被子，慢慢坐到了床边。
“陛下可是龙体不适？”栾泽看着眼前面色疲惫的杨琰关怀的问道。
几周未见，眼前的皇帝像是瞬间老了几岁一样，两鬓间的发丝也已经肉眼可见的有些发了白。
“朕无碍，劳烦贤婿为朕忧心了。”杨琰用力的扯了扯嘴角，十分勉强的挤出了一个笑容后，又朝着栾泽摆了摆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
“臣站在这里就好。”栾泽慌忙的拱了拱手欠身一拜，并未踏出一步。
她自然是明白面前的人的意思，但君臣有别，臣子是万万不能和君主平起平坐的。
杨琰看到栾泽的表情，满意的点了点头后试探的开了口“其实...朕此番召贤婿前来，是有一件重大的事情相告...”
“陛下但说无妨。”栾泽回答的干脆利落。
听到回答的杨琰的喉咙动了动，嘴巴张合了几下，最终还是艰难开了口“朕昨夜收到边关战报，蛮夷前两日不知从何地得知了消息，突然夜袭了我方部队行进中临时扎营的军帐，部队只能一边迎战一边撤退，栾将军，也就是贤婿的父亲，为了能让部队尽可能的安全撤退，选择了断后，但...”
杨琰顿了顿，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但无奈对方似乎有备而来人数众多...你父亲他...没能活着回来...”
噩耗传来，栾泽似乎没有反应过来般瞪着眼只是发怔，过了好一会儿才觉得手脚有些发抖，只觉得耳朵里一片嗡嗡声，仿佛有一面铜锣在头脑里轰鸣。
虽然她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与身边的亲近的人的生离死别，但在听到面前人口中的话还是不免的有些难受，毕竟在来到这个世界后的她身边唯一能称得上的亲人就只有这个父亲...
“栾将军的遗体，朕已经命人运回了将军府，朕会和贤婿一同前去...”杨琰说不下去了，迷惘失神的双眼显出内心极度的哀痛，喉咙里好像卡着一根鱼骨头，突的哽住了。
“陛下龙体欠安，还是在宫里安心休养为好...”栾泽垂着眼毕恭毕敬回道。
“无妨...无论如何，朕都得送正杰走完这最后一程。”杨琰面带忧伤的叹了口气，眼神里却满是决绝。
虽然他是君王，但他口中的人是帮他打下半壁江山立下了赫赫战功的大功臣，既是对他忠心不二的臣子，更是陪他从小到大的兄弟啊。
看到面前人的态度如此毅然，栾泽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得顺了杨琰的意，待他梳洗完毕后便一起驱车赶往了将军府。
而另一边的杨谨俞此时正端坐在窗边看着窗外斜斜的雨丝交织在一起，氤氲成一片朦胧的烟雨幕布，忽然间一股无端的愁绪弥漫了上了心扉，似乎那雨不但湿了地，还湿了心。
一晃栾泽被自己父皇传召已经差不多过去一盏茶的时间，却依然没有见她回来。
恰好这时清儿慌慌张张的走了进来。
“清儿，驸马还没回来么？”
还没等清儿开口，杨谨俞便抢先问道。
“奴婢刚刚听闻...说是栾将军蔑了，驸马爷已经和陛下一起去了将军府，今天应该不能回来了...”清儿神色有些慌张，说起话来也变得磕磕巴巴的。
杨谨俞听到清儿的话后惊呆了，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说：“你说的可是真的？”
“是真的。”清儿十分肯定的点了点头“奴婢不敢乱讲。”
自家主子能这么惊讶她一点都不觉得奇怪，毕竟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反应比自家主子还要大出个几倍不止。
“清儿...帮本宫更衣...”杨谨俞轻唤了一声嗓音变得有些低沉“要纯白的衣服。”
清儿瞬间明白了自家主子的意思，想来自家主子是想要前去祭奠栾将军，但以自家主子的身份和身体状况，即使不去也不会有人说什么，思考之余便想着出言相劝。
“主子，您行动不便，风寒又刚好，去那种场合对您身体不好...”
“给本宫更衣！”杨谨俞此时根本不想听清儿的碎碎念。
现在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想要尽自己所能尽快赶到那人的身边，她虽只是她名义上的妻子，却也是她身边唯一的亲人了...
面对自家主子的要求，清儿没办法只能选择照办，待两人整装完毕赶到将军府时正赶上葬礼的开始。
只见原本素洁的将军府已然挂满了白布，府门外站满了听到消息自发前来为逝者送行的百姓。
一袭白衣的杨谨俞从马车上被抬下了来，一对星眸倒映着堪比冰山之巅的寒气，周身透着一股拒人与千里之外的冷漠，墨发没有多余的装饰流云般倾泻而下，散落腰际似九天宫阙之上的谪仙。
众人见状，连忙自觉的默默地让开了一条路。
路的尽头便是灵堂，灵堂内雕玉为棺，文梓为椁，楩枫豫章为题凑，，吊丧者正念着悼词宫乐者齐声鸣奏着哀乐，入眼黄纸漫天，哭泣声哀哀...
目光的尽头处，那人正披麻戴孝怀中抱着刻得亡者谥号的灵牌落寞地跪坐在棺木旁神色忧伤。
看到她那副表情时，杨谨俞心里猛地疼了一下，恨不得马上飞奔到那人面前，但实际的情况却不允许她这么做，因为她的父亲，当今的皇帝，此时正坐落在灵堂的正中央。
“俞儿，来给你的公公上柱香。”杨琰看到杨谨俞的出现明显心情好了很多，伸手将手中点燃的香递到了自己女儿的面前。
“是。”杨谨俞乖巧的接过了香，放到额头前拜了一拜缓缓插到了灵堂上的香坛里后，又在众人的注视下被清儿推到了皇帝的身边。
她的眼神不时的瞟向棺木旁的人，担心的想要和她说说话，但出于身份礼节和对逝者的尊重也是不存在能交头接耳这一说的。
她只能忍着，直到葬礼结束人群逐渐散去后，她才有机会离开皇帝身边找到正坐在角落出神的栾泽。
“驸马...你还好么？”杨谨俞示意身后的清儿将自己推到那人面前后柔声问道。
“臣无碍。”栾泽脸上带着一抹苦笑，像是被面前的声音突然拉回了思绪一般赶忙回道。
强撑起的笑脸，让看到的人更心疼。
杨谨俞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面前的人，直到她突然想到之前自己难过哭泣这人用手抚摸自己头发时，自己心里得到的安慰感，便也学着这人的样子，伸出手抚摸起面前人的头发来。
“如果驸马心里不舒服...可以和本宫说...”杨谨俞轻柔的抚摸着面前人的发丝柔声说道。
栾泽听到面前人的话，不由的鼻头一酸，眼眶也有些红了。
她心里确实不舒服，而不舒服的原因，就是在她帮忙整理自己父亲的“仪容”时在他厚厚却又满是血迹的盔甲后发现的一个东西。
那是她给他的回信，是她第一封，也是最后一封的回信，那封信被放到了自己父亲的胸口处，他心脏最近的地方...
看到那封信时，栾泽的心情彻底变得不一样了，她不由的想起了从她身边陆陆续续离开的人，她忽然想起在孤儿院时，一些人和她说过的一句话：
“我们都离她远点，她是个丧门星，在她身边待久了的人，都活不长的...”
起初，她不会管这些风言风语，但离开的人多了，就连她自己都有些怀疑起自己来：自己的父母、孤儿院的院长、还有这个自己并未过多接触但却重视着她的父亲...
她真的是个丧门星么...
栾泽想着想着，目光也变得空洞了起来，一连串泪水从她悲伤的脸上无声地流了下来。
一旁的杨谨俞在看到面前人的表情后瞬间感到好像有一把尖锐的刀直刺进她的心里，而这次她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伸出手臂将面前流泪的人揽进了自己的怀中...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栾泽从恍惚中猛地回了神，她想要挣脱，但却又贪恋，她贪恋着面前人的给她的温柔和味道。
但最终，她还是选择了接受了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柔。
她将头轻轻靠在面前人的怀中，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像只猫儿一样沉沦在这个怀抱里：都说人在最脆弱的时候，安慰自己的人会被自己放在心上；可是，这人早就已经在自己心上，现如今，怕是已经钻到了她的内心深处扎起了根拔都拔不掉了...
彼此拥抱的瞬间于暗处发出微光，如同只有在夜色中才能被发现的萤火，一切都继续着，都无恙着。
月色无声，似乎又回到了最初般美好...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第 28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