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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警惕!那个朝你微笑的人 ...


  •   2022.4

      入编太空联合舰队的第三年,阿赫玛托娃已经完全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她起得很早,不敢错过早上的早训。

      班长田中是个很严苛很板正的人,迟到了就要挨他的批评。不是受不了批评,而是受不了他喷浮的口水,那会让她难过到吃不下中午饭。

      她走进狭小的独立浴室,这是全封闭的环境,以防止水汽的泄露。所有使用过的水都会被重新回收,处理净化后加以利用。

      微重力的环境下,水还是会呈现漂浮的形态。

      水池是折叠的,多数时间用不到,可以收进墙柜以节省空间。镜子是她自己新买的,统一发配的镜子太小,只能照照自己上半身的仪表,想看看自己的整体形象都困难。

      阿赫玛托娃往嘴里塞了个口腔清洁器,它会产生泡沫,用细密的刷头自动清洁牙齿和舌苔,全程只需要闭紧嘴巴防止泡沫乱飞就行。

      她欣赏了一下镜子中的自己,短利的金发,蓝色的眼睛,还有雀斑。她并非天生来就有那么多雀斑,有很多都是来了太空后产生的。

      军医说是辐射导致的,让她不要担心,大家多少都有点。

      可看着不好看啊!她颇为挑剔地想。阿赫玛托娃抽出一张湿巾洁面,这种面巾是用特殊的分子材料构成的,有很好的吸水效果,可惜,每月分配的份额有限。能省则省,她又把湿巾塞了回去。

      有一小块镜子在灯光下折射出魅惑的光,以一种奇怪的频率跳跃着。镜子中映出的阿赫玛托娃也发现了这一现象。

      阿赫玛托娃吐出口腔清洁器,收到盒子里,待它自我清洁。她酌饮了一口袋装水,漱口,咽了下去,感觉不太对劲,朝镜子里的自己快速皱了下眉,却没有发现镜子中的阿赫玛托娃没有皱眉,她仿佛看到了什么理所当然的景象。

      所有的一切都有条不紊地继续着,包括那个跃动的光频,正在扩大。

      直到阿赫玛托娃换上了那身灰蓝色的连体军装,重新回到镜前整理仪表,她看着全身镜中英姿飒爽的自己,满意地笑了笑*。

      她凑近镜子想要看清自己鼻子上新长的红色雀斑时,一股不可抗拒的力把她拉向镜子。

      砰!

      阿赫玛托娃的头猛地撞向跃动着奇怪光频的镜子,她的半个头部消融在了光频中。她死了,半张脸还是讶异和惊恐,喷出的少许血溅在镜子上也消融了。

      倒在地上的阿赫玛托娃的脑壳中,盛放着想要滑落的半个大脑,脑液还在淌出,快流干了,血还在流。

      田中指派了一名队员带着早训完的队伍例行巡逻。

      在报数前就发现阿赫玛托娃缺席,他当时简直怒不可遏,他非常讨厌不守规矩的人,尤其是迟到缺席!

      他自己前往阿赫玛托娃的宿舍,想要质问她为什么没有来早训!如果是生病了请假,也不可以不打报告!

      田中在阿赫玛托娃的门前立正,礼貌地敲了门。

      没有动静。

      再重重地敲了门,还是没有人回应。如果是去军医那里了,军医会代行打报告请假。到底在不在宿舍?田中有点疑惑,他没有破门而入一探究竟的癖好。

      倒是隔壁宿舍的人被吵醒了,李罗今日轮休,睡到自然醒还起床照例锻炼身体,非常自律的人,可惜就是有点话痨。有在努力克制。

      “长官,早!”李罗想出门一探究竟,大早上的谁啊!我去!隔壁班的田中班长!很严肃一人,他立马规规矩矩地称好叫早。

      “早!你知道阿赫玛托娃在不在宿舍吗?”

      “报告长官!早上隔壁没听到有动静!但宿舍隔音挺好,不可为证,”李罗穿了常服站得板正,老实回答,“昨晚是回来了,在走廊上碰到了,还还了我书。”

      不会是睡过头了吧!田中想着就有点怒火中烧了,一个军人对自己的要求这么低吗?睡到现在也该醒了吧?他重新敲了门,还是没有回应。

      “你给我做旁观证人,小子!”田中思来想去还是要进去看一下,他翻出一枚磁卡,这是上级长官都会发的,用来管理手下士兵的日常起居的通行证。

      宿舍一般都是录个人指纹的,田中把磁卡刷在指纹的槽口,门开了。

      “阿赫玛托娃!”田中表现得怒气冲冲地推门而入,想要给她一个威慑,让她没有下次。

      宿舍不大,井然有序的样子看着并不能让人舒心,因为没有睡过头的人。田中转头走向浴室,敲了门才去推门。

      他要找的阿赫玛托娃死在地上,上半个脑袋失踪了,身上还穿着军装。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死在浴室!谋杀吗?冷静的他掏出通讯器立马报告上级,眼睛扫视着狭小的封闭浴室。

      密室里没有第二个活人,除非镜子中握着通讯器的自己也算。但是他看不到,田中背对着镜子,离它很近,几乎要被吸进去了。因为阿赫玛托娃倒下后,几乎没什么可以下脚的地方。

      镜子还在折射奇怪的光,以一种奇怪的频率跃动,现在一整块镜子泛着这种诡异的现象。

      “田中长官?”没有听到田中斥责阿赫玛托娃的声音,田中也没有出来,门外的李罗跟了进来看看情况,“阿赫玛托娃?”

      浴室里,田中的后半个身子消失在镜子里,他还在持续消融在这奇怪的光频中。手中的通讯器掉在阿赫玛托娃的尸体上,还在联通中,对面的声音还在询问中,但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眼睛睁着,人已经死了。

      这并非个例,同一时间,全球各地,包括航行中的宇宙商队、联合舰队,都遇上了这种状况。一时很难抓住头绪,因为突发,且毫无共性。

      没有人知道那些被生生剖开一半儿的身体而死的人,到底死前看到了什么,尸体上的切口如此平整光洁。侥幸逃脱的人很少,但都被日夜盘问了很久。

      那不过是个夏日去水库玩水的小孩子,名字叫胡斯尼·穆罕穆德·穆罕穆德,非洲联盟人。他被关到小房间盘问的时候,他的父亲穆罕穆德,和他的爷爷穆罕穆德都不安地等在外面。

      胡斯尼才七岁,但在这次事故中,失去了双腿。

      他被妥善安置在一个轮椅中,双腿用绷带里外包扎,地方政府愿意提供贷款,让家境贫寒的胡斯尼先装上机械假肢改善生活,减少对学业的影响。

      对一个即将入学的小孩来说,失去双腿,装上机械假肢,说不定还会被同学认为很酷,像超级英雄托尼·史塔克。

      胡斯尼在心理咨询师和警官的安抚和询问下,说出了那个对他印象很深的东西:那天天气很热,他去水库玩水,挺开心的。

      岸上的小伙伴说,深不见底的平静水面上折射出一种奇怪颜色的光,胡斯尼也看到了,只觉得有趣,哈哈大笑*。

      彩虹吗?

      不是,不是彩虹的颜色,我从来没有见过的色彩,好像不断在变化。胡斯尼表达很清楚,在他这个年纪算是聪慧的小孩了,但在心理咨询师和警官看来,小孩子稀里糊涂的,也说不清楚到底是啥。

      心理咨询师和警官面面相觑,因为他们知道下一秒,胡斯尼在水中泡着的腿就被消融了,只剩下惨痛的记忆,和在同伴惊叫中的昏厥。

      联合国反应迅速,立马将这些毫无头绪的事件归并为一系列紧急事件,并根据受害者的共同描述,将其命名为“光频事件”。

      各联盟、共和国内尖端科学家参与了研究,很快印证了联合国的快速反应是正确的,尤其是这件事的恶劣影响还在扩散,更多人在遭遇不幸。

      所有“光频事件”几乎都是恶性的,尤其是某些“幸运存活”的人,更是一种不幸。

      陈妈正要去买菜,带了个家政机器人陪她一同去,顺便能拎点东西。她在主家只烧菜,尤其擅长东南亚菜和粤菜,因为她的主家就是来自东南亚的商人,定居在香港。

      机器人负了很多菜,陈妈手里也有些,左手虾右手蛋。她是比较传统的人,有点信不过机器人,就算说能防震,万一真把鸡蛋磕了那可了得!

      早些时候下了雨,地上坑洼,有不少水坑,得小心着点踩。

      “陈妈,地上都是泥巴,当心点哦。”机器人的语气冷冰冰的,但说出来的话确实热乎乎的。

      “你也小心啊,白壳子溅了泥点子可不好看咯!”陈妈说。她也挺喜欢这个机器人的,勤劳能干爱干净。

      路过旁边的店铺时,玻璃门上隐隐约约能照映出陈妈和机器人的身影,左手虾右手蛋。

      还是左手虾右手蛋。

      不应该是反过来吗?左手右手的?

      陈妈也看到了,她困惑地提起左手的虾,但玻璃门上却是相反的手提起的虾。太奇怪了!这是什么恶搞吗?陈妈加快的步子,大步走着甚至踩到了水坑,走到下一间铺子的玻璃门前看。

      机器人小心避开水坑中溅起的泥点子,赶忙跟上她。

      依旧如此。她怔愣了一瞬,差点摔倒,眨眨眼睛,又恢复了正常,左手虾右手蛋。

      右手虾左手蛋。

      “陈妈,你怎么了?”小机器人关心地问。

      “没什么,我很好!走吧!”陈妈朝玻璃门中的自己微笑*,仿佛这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还好蛋没有摔碎,她想。

      就连语气都不一样了,机器人接收语言信号快速分析着,但它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身后渐行渐远的水坑恢复了平静,也不像是溅了陈妈一裤子泥点子的样子。它在光的折射下散发出难以用语言描述的美丽的光彩,以不可用周期加以数学统计的频率跃动、变化着。

      前头拎着菜走着路的是陈妈,也不是陈妈。

      陈妈死了,是另一个陈妈活了下来,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陈妈占据了她的躯壳!真幸运啊,相比其他在“光频事件”中死去的人,起码她的人还好端端地活着。

      不幸啊,人死了。

      篝火旁,围坐的两人各自回去了,只留下一个人。他只知道他们消失在了黑暗中,不知道具体去了那里。他的面上映着火跳跃的红光,他知道自己并不孤独。

      他手中拿着一朵花,花上沾满美丽的露珠。

      转动花,露珠在火光中折射出迷人的光彩,以没有规律的频率跳动,真是令人眩晕啊!将花靠近篝火,露珠恐怕很快就要蒸发消失了。

      他晃动着花,花瓣上的露水有些撞在了一起,变大了,有些飞了出去,消失了。最后,会凝结成一颗最大最美的露珠。

      每颗露水都有一个世界。

      你相信吗?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沉默。

      每个世界都有相性,是竞争关系。

      你知道吗?

      他依旧是沉默。

      先前坐在篝火旁的两人,长得都和他一模一样。一人来自正相性世界,一人来自负相性世界。他们在赌他的相性。

      正正得负。

      负负得正。

      正负得零。

      就像是死在镜子前的阿赫玛托娃、没了腿的胡斯尼,又比如还活着的陈妈。

      异相性死,同相性生。

      只有一种相性能沿袭,也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就算长得一模一样,也还是不一样的。谁都想继续活下去,而不是称为其他人的陪葬。

      但最终,他们还是死了。在他的身体里,他摸了摸自己的胃,充实、盈满,他并不孤独。

      被众多意志驱动的露珠啊,最终汇成平行的世界间交叠的一个点,妄想能违背宇宙熵减的铁律,却只是减缓了熵减的速度。

      一切趋于寂灭。

      他起身时,篝火已快燃尽,只剩余烬。他随手抛掉那朵花,露珠比之前小了很多,也躲不过飞出花瓣的命运。它滴在余烬上,冒出一小撮烟。

      风把烟吹散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他露出微笑*。

      *注:警惕!那个朝你微笑的人。

      我看到这篇文的时候,是在我的邮箱里。我打开,读完,关上,仔细思索这写得到底是什么玩意儿,颠三倒四的。平行世界会交叠吗?

      编辑部开通了征文投稿邮箱没错,但咱是纪实文学征文啊?这写得是,幻想小说?

      我转头求助我的辅助编辑,他是个L-690人形机器人,擅长处理文字、文学类工作,辅助办公居多。

      “需要我为你发到隔壁科幻征文的邮箱吗?”L-690贴心问。

      “算了,明天再说吧。我下班咯,你也早点下班吧。”到点了还不下班走人,人神共愤好吧。

      我一般乘公共飞梭回家,小巧、速度快、交通费便宜,而且人少,最适合社恐的我,毕竟我连同事都是申请了机器人。

      上了飞梭我松了口气,就一个人,还在飞梭上昂着头睡觉。我安心挑了对面的位置坐下来,两边都是大扇的窗,我能看见对面的晚霞正透过玻璃,折射出瑰丽的光,随着阳光角度的变化而不断变化着。

      我笑了笑,迎着朝霞出,披着晚霞归,这就是打工人吧。

      前面似乎出了交通事故,飞梭为了避开,猛地一拐弯一刹车,我也猛地向右滑去,还好没有撞到,不然怪疼的。速度真是够快的!

      咚一声,闷闷的一响,对面睡觉的男人脑袋撞在了玻璃上,现在是彻底醒了,但看着还是晕乎乎的样子。

      飞梭里响起了提醒乘客注意安全的声音,并告诉我们下一站马上就到。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不对劲。当我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时,玻璃折射出我模样的人却是微笑*的模样。我警惕地看了眼快速恢复的男人,他也是那种公式化的笑*。

      我垂下眼睛。飞梭穿过建筑的阴影,窗外的夕阳又透亮起来,我的像消失不见了。

      我不敢回头,我知道它一定在我背后的玻璃里。戴着和我相同的发卡,是……负相性吗?

      飞梭晃动,近在咫尺!

      几根发丝被不可抗拒的力拉得生疼,融在了光频中。我吃痛,立马站了起来。一到站,一开门,我就飞速地跳下车跑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警惕!那个朝你微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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