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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失去 ...

  •   滕哲飞进来的时候,围着滕思宁的女太太们正叽里呱啦地讨论最近的房价。也不知道是谁先察觉了异样,闭上嘴,屋里忽然静得可怕。
      司老太太本来窝在火炉边的躺椅上午睡,忽地惊醒,顺手抄了边上一本硬皮书,想要砸向什么人。她没看到威胁,只看到她孙子突兀地站在那里,不由一阵茫然。
      滕哲飞盯着滕思宁:“妈,我要和你说几句话。”
      滕思宁迟疑地说:“很重要吗?你看这么多客人……”
      “很重要。你如果怕麻烦,我当着她们的面和你说也是一样。”
      滕思宁见到他本来有些心虚,但听他几句话一说,又生了气。
      辛昀伏站起来,说了几句,把一帮子好奇的女太太们哄弄出门。
      滕哲飞说:“奶奶,你也离开一下好吗?”
      司老太太竖起耳朵,已经准备好现场观摩一场母子大戏,闻言有点失望,又找不到借口耍赖留下,只得慢吞吞地起身离开,边走还边嘟囔:“什么事啊?一家人还不能听,唉。”
      滕哲飞忍了半天,不等门完全关上,就冲滕思宁吼:“是不是你让人开车撞她的?”
      滕思宁脸色一变:“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谁教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
      滕哲飞冷笑:“我太敬你是‘长辈’了,所以你平时干什么事,我一律不干涉。哪怕猜测你可能在用见不得人的手段阻挠我哥哥的工作,我也不闻不问。但这次你太过分了!”
      滕思宁尖声冷笑:“什么‘哥哥’?你哪儿来的‘哥哥’?”
      “妈,有些事情不是你不承认,就不存在的。当初是你抢了他爸爸,你破坏了别人的家庭。你还不足!”
      滕思宁气得脸都变形了:“你知道……知道什么?你爸爸不……不来追我,我……我能破坏他什么?既然他主动追了我,又动用我们家的势力,功成名就,他就是我滕思宁的人。我要他切割和过去的一切联系。这是我们一开始就说好的,大家你情我愿,凭什么指责我?”
      滕哲飞憎恨地看着她:“那是你和爸爸之间的事,为什么迁怒哥哥?”
      “闭嘴!不准你叫那个小畜生‘哥哥’!你是司征英唯一的孩子,你听明白没有?”
      “这不是你不承认,就不存在的!”
      “闭嘴!闭嘴!闭嘴!你知道那女人多可恶吗?她让她两个哥哥专检我结婚的时候出来骂我,让我在我的亲朋好友面前丢尽脸面!我那时就对自己发誓:他们不让我好过,我以后一有机会,也决不会让他们好过!司钦那小畜生自己往我的圈子里闯,我又不是傻逼,我不玩死他,我还等他出了名,有了话语权,帮着他那弃妇妈妈来讨伐我吗?”
      她越想越恨,骂一会儿薄晓铃和她全家,又骂一会儿司钦和第三只眼。她满口粗话,唾沫横飞,没有了一点贵妇人的样子。
      滕哲飞惊呆了。他以前也觉得他妈妈咋咋呼呼的,像根一点即燃的炮仗,没什么涵养,但每每这种感觉闪过,马上被他压下。他告诉自己,滕思宁只是大大咧咧,江湖气重了点。但现在他清楚地认识到,他妈也就是个运气好、投胎好的太妹。他们之间隔着巨大鸿沟,根本无法正常沟通。他企图从道义角度谴责她,唤醒她的良知,但她只论恩怨情仇,且因头脑简单、逻辑混乱,已认定薄晓铃和司钦对她不怀好意,时时伺机要抢回司征英,所以她要不惜余力痛打他们,打到他们对她再没有威胁为止。
      滕哲飞听任她骂了会儿,他的怒火好像消下去了,又好像扩散了,他有点疲倦地说:“你这是被害妄想症。司钦的妈妈早改嫁了,人家现在生活得很幸福,司钦也不会……”
      滕思宁哑着嗓子冷笑:“她经历过司征英,会甘心跟其他男人过日子?而且你爸爸对她……小飞,你太不懂那些下等人的野心了。”
      滕哲飞忍不住鄙夷地看了她一眼:“无论如何,你不该害人。你已经害死了司钦的助理……”
      “他的助理是自杀,和我有什么关系?”
      “不是你递的刀吗?”
      滕思宁想反驳,忽然又收了声,她难得露出点愧疚的表情:“他经纪人现在……怎么样?”
      滕哲飞心里的刀子猛地又被人往里捣了捣,他绷着脸:“她在后座躺着,断了六根肋骨,戳破了脾脏,还活着。她弟弟刚刚抢救无效,已经死了。你不知道吧?人家正经是个国家级的人才呢。就这么被撞死了。你满意了吗?”
      滕思宁一阵紧张:“她弟弟是干什么的?”
      滕哲飞冷笑:“不知道。你怕查吗?”
      滕思宁又气又怕,多少还有点委屈:“我怕什么?他们出车祸,又不是我害的。我知道你难过,昏了头,我现在不跟你计较。”
      辛昀伏不知什么时候送完客又进来了。她在旁边听了会儿,这时走到滕思宁身边,扶了她一把。她说:“出了这种事,警方是该好好查查。不过怎么查,也和我们扯不上关系。小飞,你不要听人挑拨,你妈妈……”
      滕哲飞看她的目光很是异样:“你是故意让我用那个剧本杀把高步芸带走几天的吧?她要在,你们那些见不得人的把戏,就没机会得逞了。”
      滕思宁一脸茫然:“什么剧本杀?小飞你在说什么?怎么对你辛姨这种态度?”
      辛昀伏好声好气的:“随便你怎么编吧。唉,你现在气头上,我不跟你……”
      “滚出去!”
      辛昀伏向来淡定的脸色也有点变了。滕思宁愣愣地看着儿子,像看个陌生人:“不准对你辛姨这么说话。”
      滕哲飞话里含刀:“她算哪门子的‘姨’?你自己不曾经说过,她就是你养的一条咬人的狗。既然是你的狗,我也算她半个主人吧?主人呵斥狗,有什么不对?你滚不滚?难道等着我叫人来拖你出去?”
      滕思宁推了把辛昀伏,让她先出去。辛昀伏长久没受过这等委屈,眼泪差点掉下来,向着门口跌跌冲冲走了几步。滕哲飞越看她越恼火,把不能冲母亲发的火全倾泻到她头上,竟是上前一步,揪住她衣领拖到楼梯口,又重重推了她一把:“滚!卑鄙小人!”
      躲在走道里偷听的司老太太吓了一跳,忙转过身,想当自己不存在。滕哲飞没看到她,转头又回到屋内,“砰”一下关了房门。
      司老太太趴到楼梯栏杆上,看着辛昀伏又哭又咳,眼泪鼻涕一把,连滚带爬地下楼跑了。老人家一手拍拍自己胸口:“乖乖,吓死人了。”
      滕哲飞重新和滕思宁对面而立。滕思宁也被他吓住了,暗暗庆幸他没像对辛昀伏那样对待自己。
      “妈……”
      滕思宁本能地一跳:“司钦和日本人喝酒那事,是我们策划的,但没想到他会带助理去,更没想到会闹出人命。我们本来只是想诬陷司钦和日本右翼势力勾结。这都是你辛……辛昀伏的鬼主意。”
      “车祸呢?”
      “车祸真不关我们的事。我只恨姓薄的和她儿子。我又没疯,难道我还能去杀他们身边人?小飞,我知道那是……那是……你女朋友……”
      滕哲飞惨笑了一下:“别人不傻。你真的认为这种事发生后,她还能是我女朋友?”
      滕思宁真这么认为。她见儿子发疯后忽又颓丧无比,自以为找到了问题的关键,她急吼吼地说:“这件事跟你又没有关系。这个人挺有本事的,让她来为我工作……哦,她是不是自己开公司的?也行,我会尽量多给她介绍业务。只要她不再当司钦的经纪人,我包她在圈内顺风顺水。她能搭上我们家是上辈子积福。像你说的,她人又不傻,舍不得放手的。”
      滕哲飞冷然看着她一厢情愿的样子,已经懒得再和她多说了。他想:“她还以为人人都是司征英呢。”
      XXXXXX
      司钦趁夜溜进医院,避过值班医护的耳目,找到了高步芸的病房。
      高步芸已经搬离ICU,现住着双人普通病房。病房里只有她一个。她脸色蜡黄,身上接着好几根管子,有输液的,有导尿的。一台监测仪在旁虎视眈眈。她闭着眼,身上的被子不自然地隆起,叫司钦瞧着胆战心惊,不敢去想被子底下的光景。
      滕哲飞本来在另一张床上坐着发呆,听到开门声回头一看,他露出个似乎如释重负的笑:“你来了。”
      滕哲飞几天没刮胡子,脸上快长出一片草原,双眼深陷,原先润泽的两颊也瘦平了。司钦连着几天拍战争戏,摸爬滚打,又和导演斗智斗力,好容易才抢到一个晚上的外放时间,坐了五六个小时的车来探望伤者。他没带妆,脸上的模样也没比滕哲飞好到哪里去。两人活脱脱一对难兄难弟。
      司钦朝高步芸看了两眼,就问滕哲飞:“她还没醒?怎么出ICU了?”滕哲飞一脸担心地摇头。司钦皱眉,“她脑袋真的没事?”
      “片子拍出来正常,到底怎样,要等她醒来后才好说。”
      司钦团团转着,似想找把椅子坐下。滕哲飞有话跟他说,怕高步芸能听见,保险起见,拉了他到卫生间。兄弟俩顶着浓重的消毒香水味说悄悄话。
      滕哲飞简单复述了下高步芸的伤情,然后说出重点:“我跟她谈过了。你参加的那次日本人宴会,确实是她的安排。”司钦挑了挑眉,滕哲飞立刻像受惊的兔子般跳了起来,“但那些法子不是她想的,她只说……只说不想你继续……扎她的眼,她身边人就帮忙策划了这一出。她们找到那个话剧导演,知道他欠了不少赌债,帮他还了一部分,他就把你引过去了。但是步芸他们这次的事,跟她无关,真的无关。”
      滕哲飞见司钦没什么反应,更急了:“我还是知道她一点的。她被人捧惯了,是比较嚣张,比较……蛮横。她抢了爸爸,也不是不心虚的,她都有点被害妄想症了,担心你出名后,会和你妈一起害她,再把爸爸抢回去……我不想为她辩解,她自己做错了事,就应该承担责任。你要告她,也随你。但步芸的车祸,真与她无关。她还不至于这么丧心病狂。”
      滕哲飞说不下去了,觉得自己是个十足的混球。高步芸犯了一点小错,他可以把人家告到牢里,他妈妈听任手下做出这种事,牵连到一条年轻女孩的性命,他却还在为她找理由。高行止已经死了,高步芸还在病床上躺着,生死不明。滕思宁真的无辜吗?即便她自己没出手,她身边人,如辛昀伏之流,也没替她出过手吗?
      司钦对此比他知道的更多一点。他知道那辆肇事的卡车没有牌照,现在已经在郊区一家修理厂找到,证实是几年前被偷的车。当时开车撞高步芸他们的司机不知所踪。所有监控头中拍到的司机影像,都戴着遮阳帽和墨镜,脸上还有一把大胡子,一看就是粘上去的,把脸部特征完全遮挡住。这明显就是有备而来。至于派他来的人到底是不是滕思宁;他们原是想吓唬、警告下高步芸,还真就冲着要她命来的,就不得而知了。
      司钦看着滕哲飞狼狈的模样,心里也乱七八糟的。他谨记着滕哲飞并没什么错,不应该迁怒于他,不然他不是和滕思宁一样了?当着儿子,他也不想多说他的母亲。
      他暗叹口气,拍拍滕哲飞的肩。他的肩硬得像石头。滕哲飞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到底怎么回事,让警方去查吧。”司钦顿了顿,“你回去告诉她,我会离开青都文化。她以后有什么手段,继续对我使就行,别动不相干的人。”
      滕哲飞愣了愣,随即咬牙切齿地说:“你放心,她要再敢动你或者步芸,我叫她以后没了我这个儿子。”
      司钦不觉得一个丧心病狂的人能够一下子收起她所有的爪子,但他也不想打击滕哲飞,便冲他点点头,勉强一笑。
      滕哲飞受到鼓励,又来了劲:“哥,你为什么不去找爸爸?他开口的话,我妈肯定会收敛。我已经找过他几次,没找到本人,他秘书说他这阵子太忙,分身乏术。但那是我,我想你去找他的话,应该找得到他。他都让你当他公司代言人了,对你肯定不一样。”
      司钦笑笑,并不很需要这样的安慰。他还记得司征英当初离家时的情景——他母亲的绝望、亲戚的愤怒,还有那套在他脖子上的绳索的粗糙感……司征英和薄晓铃多要好啊。然而他是个明确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人,滕家能够提供让他的事业迅速起飞的燃油,他权衡利弊之下,马上就把他爱的人扔下了。感情,对那个男人来说,实在不算什么。
      滕思宁打压他的事,司征英真不知道吗?他要有心阻止,早阻止了。之所以没阻止,说不定是他和滕家间还掺杂着什么利益关系,他愿意对滕思宁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他已经欠了他一份大人情,何必再自讨没趣、上赶着去让他奚落?
      他想到高步芸,更是暗暗捏紧了拳。他的经纪人,以后他自己会保护。
      滕哲飞见他没有接话,也有些尴尬,正好司钦的肚子叫了两声,他笑了:“你赶过来,还没吃晚饭吧?等着,我去下面给你买点。”
      两人离了卫生间,司钦点了鲅鱼馄饨,让多放辣油,滕哲飞披了外套就走。
      他走到电梯口,发现手机没带,又匆匆赶回。
      门虚掩着,里面很安静。
      滕哲飞自己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悄悄地把门推开了一点,却没有马上进去。
      他看到司钦蹲在高步芸床前,双手捧了她一只插针吊水的手,贴在他自己脸上。滕哲飞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司钦大老远地赶来,一进门只冷淡地看了高步芸几眼就不看了,和他现在表现出的痛心简直判若两人。司钦是在顾忌他吗?
      司钦低声对高步芸说着什么,他看上去又伤心又疲倦。
      他突然起身,放下高步芸的手,朝她的头俯下去。滕哲飞握紧了拳,险些冲进去,但司钦只是一手托起高步芸,另一手帮她调整了下枕头的位置,然后就无比温柔地放下了她。
      滕哲飞放下心,却也不愿再看下去。他转身离开,心里明白,这下子,自己和高步芸,恐怕是再也没法心安理得地在一起了。
      病房里,司钦俯身看了高步芸好一会儿,长长地叹了口气:“既然人家那么顾忌我们,我们就更要好好表现了,对不对?你快点醒过来,把我签回去。我可就认你这一个经纪人。”
      高步芸是第二天早晨醒的。她好像沉睡了很久后,被新世纪考古人士从地底下挖出来的,神志在恢复,身体一部分却眷恋泥土,还一个劲地把她往下拽,让她重新闭眼。
      护工阿姨上洗手间了。滕哲飞和高太太刚刚换了班,高太太也不在,去找主任医生例行询问她女儿到底什么时候才会醒。
      高步芸努力睁大了眼,正好一张满是褶子的脸蛋从上方探过来看她。两人目光相对,都把对方吓了一跳。
      随即,高步芸听到快速离开的脚步声,以及高清山反常的大嗓门:“有人吗?有没有人啊?医生,医生,我女儿醒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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