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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做旧的兔子玩偶(2) ...

  •   许何从知道妈妈被高严殴打是事发后的第四天,这些日子小姨许燕心里总是隐隐担忧,怕出事,左思右想后便给许何从打了电话。
      正在工作中的许何从接到小姨的电话,急忙向剧组请了假,把自己裹严实了和林乐一起赶了回去,他急赶慢赶到小姨说的医院,看着躺在床上鼻青脸肿的妈妈泣不成声,泪水从黑色墨镜的底部渗出,浸湿了黑色的口罩。他在病床旁坐下,全身发抖,双手握着妈妈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旁:“妈,妈,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我回来晚了。”突然,他怒不可遏,站起身:“一定是那个畜生,我去找他算账!”说着就要冲出去,手却被人牢牢拽住了,“从从,你怎么回来了?”
      “妈,妈,你醒了!”许何从俯身看着刚刚醒来的许玲子又是心疼又是担忧,她整张脸都是肿的,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又拿纸巾轻轻拭去了她眼角的泪水。
      “你小姨跟你说的是不是?我都…”
      “妈,我是你儿子,我应该知道的!你怎么可以瞒着我?”
      “妈都快好了,要不是医生说再观察一下,我都可以出院了。”
      “妈!”许何从打断了许玲子的话,“能不能别这样,那个畜生伤你伤得这么重,我这次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别去,从从,妈求你了!”许玲子牢牢抓着许何从的手哀求着。
      许何从皱着眉头深吸一口气将堵在嗓子眼的那一团苦痛吞了下去,咬牙切齿地说:“妈,这次,我,一定,要,那家伙付出代价!”许玲子甩开他的手,生气地说:“连你也要和我作对吗?从从,我们好不容易熬出来,妈不能让那个人渣毁了你。”
      “妈,是他,是他殴打你,是他伤害你,我们为什么要纵容他?我不理解!”许何从非常恼火,但看着躺着的妈妈背过身子不看他,最终还是妥协了叹了口气说:“我可以报警!”
      “不…不能,而且…”许玲子欲言又止。
      “而且什么,他打人在前,我相信法律会给我们公道的。妈,你听我的,这次一定要将他送进监狱。”
      “不行!他会报复你的!”许玲子喃喃道。
      “我不在乎!”许何从盯着许玲子的后背说。
      “我在乎!”许玲子激动地转过身,抓着他的手说:“他说我们要是把事情闹大,他就跟八卦杂志爆料你,毁了你,还说你...说你...”她哽咽着再也说不出话,泪水从浮肿的眼眶涌出,她艰难地喘了口气平息了下情绪:“就当是妈自私,享受你成名的虚荣,这次能不能算了。”
      “妈!”许何从握着许玲子的手,将头埋在病床的被子上痛哭起来。他知道许玲子是为了保护他想要息事宁人,但这么多年,那个打人成性的无赖父亲在他们的纵容下越来越卑劣,如果再不给他点教训,他只会变本加厉。病床上的这个女人,是他的母亲,也是他的后妈,她本可以有更好的人生,她本可以早早脱离那个魔鬼,就像他亲生母亲那样跑得远远的。可是,她为了他,留了下来,她已经吃了太多的苦,不该再让她痛苦下去。所以他要去做个了断,哪怕这个人生污点会伴随终身,哪怕断送演艺生涯,哪怕同归于尽,他也在所不惜。
      只不过,这不能让许玲子知道,她现在经受不住任何打击,于是他假意答应,“好,我听您的。”
      “听话就好,听话就好。”许玲子长吁一口气,眼里满是忧愁,咽了口口水接着说:“对了你回去帮我看看淼淼,你小姨说这几天她去家里都没遇见他,他昨天过来看我说是住同学家,但我看他眼神闪躲,不知道是不是...”
      “好,您别急,我去找他。您先...”话还没说完,电话响了,许何从起身走出病房在医院的花园里接起电话,脸色骤变,嗓音低沉。等挂了电话,回到病房,在许玲子面前又恢复了正常,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他找了护工帮自己照看母亲,交代了一通后,对许玲子说:“妈,你在这好好休养,我回去看看那个臭小子。”
      “好,只要确定安全就好。”许玲子噙着泪说着。
      他冲着她点了点头,转身黑着脸快步走出医院,好在他裹得够严实,没人认出他,也没人看得出他的情绪。
      他在林乐耳边说:“去南城派出所!”
      林乐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但看形势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作为助理他必须谨慎起来以应对有可能到来的暴风雨。
      到了南城派出所,林乐看到一个瘦小的男孩坐在警察对面接受问询,另一处满身酒气手臂上裹着纱布的男人,一看他们进来便扯着嗓子说:“这小子要杀老子,警察先生,他是蓄意谋杀,这长大了还得了,肯定会成为杀人犯的,赶快给我把这小子逮进去!”
      “先生,你坐好,好好做笔录。”警察说着准备登记:“叫什么名字,年龄,性别。”
      “高严,49,男。”高严一边回,一边斜歪在椅子上,朝许淼那边看着,一脸得意地笑着说:“警察先生,你说这样的孩子,是不是应该送到少改所教育教育啊?”
      “高严,请你坐好,如实回答我们的问题,具体说下事情的经过。”警察再次询问。
      “这个嘛,我想想...”高严眼珠子直转。
      一直低着头的许淼侧头白了一眼高严,吼着说:“你打我妈,我就要你付出代价!”
      “你闭嘴,你现在能了。”许何从一个疾冲闪到跟前,抓起许淼的后颈,将他拎了起来,忙对警察说:“不好意思,警察先生,这是我们的家务事,虽然他和我妈已经离婚了,但他最近总是频繁登门和我妈争吵,推搡了我妈,所以我弟一气之下......”
      “刀子不长眼啊,这一不小心是要闹出人命的,再说13岁也不小了,这道理能不懂吗?”警察对许何从说。
      “您说的是,是我们疏忽了。警察先生这事我们想私下处理,您看......”许何从问。
      “啊哟,这不是我那明星儿子吗?”远处流里流气的高严走了过来,讪笑着说:“大明星今天怎么有空来看爸爸,你不是不接我电话吗?”
      “你不用在这里装模作样,你搞这些不就是等着我吗,一句话私了还是公了,我奉陪!”许何从语气冷漠,眼露凶意。
      高严被盯着怕了,虽不想承认,但他确实有了恐惧,便咳嗽了几声说:“你看,这儿大不由父不是,我这还没说什么,就这么大意见。他是你弟,也是我儿子,老子怎么可能真让儿子坐牢呢?我这是教子心切啊...”
      “不用废话,我们结束后去前面街角的那间咖啡厅。”许何从打断他的话。
      “哥,可是他...”许淼刚要说什么被一旁的林乐拉了过去,他不知从哪弄来了热水和毛巾,帮许淼洗了脸又擦了下手,又给他额头的伤口贴上了创可贴。
      许淼惊鸿未定的心在这一刻彻底破防,他僵直的肩膀塌下来,眼睛里布满泪花。他仰着头,不想流泪。但是眼窝再深,也蓄不下多日的惊恐、委屈、紧张和害怕,泪水如决堤的洪水,夺眶而出。身子却倔强地不肯服软,双手握着拳头垂在两侧,仰头哭到抽搐。
      林乐看着眼前这个倔强的小孩,心里很不是滋味,眼里竟也挤满了泪花。他上前俯身抱了抱许淼,轻轻拍着许淼的后背说:“没事啊,不怕啊,哥哥来了!”
      这一句温柔的安慰,本来是再普通不过的了,但是对许淼来说,却是寒冬里只为他燃起的篝火,不仅暖和了肉身,也温润了内心。
      他钻进林乐怀里,用手紧紧抱着林乐的背,头埋在他怀里哭着。林乐轻轻抚着许淼的背,帮他顺气,静静地等着他哭完。
      许何从在一旁叹了一口气,用手机给林乐发了条短信后,继续向警察交代着家里的一些情况,并眼神催促高严快点结束他那无赖戏码。他从刚进门,就知道高严演的一出出是为了什么,自己这次回来本就想和高严做个了断,现在出了这档事,他得另做打算,先想办法牵制住高严,让他无法再骚扰许玲子和许淼。
      那边,高严一改之前的流里流气,开始认真向警察解释起事情的经过:“警察先生,不好意思,实在不好意思。”他弯腰低头一副诚恳相,“今天喝多了,刚刚才清醒过来。这不才发现,事情闹大了不是!”他双手一拍一摊装出懊悔状态,指了指许淼说,“那小的啊,是我小儿子,自从我和他妈离婚了以后,性情就变了,也不服管教了。今天逃课被我逮着了,打了他一巴掌,哪想到他拿着水果刀要自杀,这我能让他自杀吗,上去准备夺刀的时候划到胳膊了。”他说完心虚地瞄了一眼对面的警察。
      “你说说你,一个当爹的像什么样子,还一个劲嚷嚷送自家孩子进监狱,哪有你这样的人?”警察一阵数落,“这里是警察局,不是瞎胡闹的地方了,小孩子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啊!”
      “警察先生教训得是,我…我保证,下次不胡闹了。”
      “还有下次?你这个当爹的可真行。”警察将手里记录好的信息簿转了个方向推到高严面前,“在上面签上名字就可以了,还有啊,教育孩子要以身作则,你自己喝得酒气熏天还怎么教育孩子。”
      “是是,我改,我一定改。”高严一边签字一边附和着。
      “哼!”许何从冷笑一声,签完字走出派出所。
      林乐带着刚刚恢复平静的许淼跟着出来,在派出所门口,许何从俯视着许淼,什么都没说。许淼自觉自己犯错了,什么都不敢说,也不敢抬头看许何从,只贴在林乐旁边,一只手紧紧地拽住林乐的手臂。
      林乐看过了许何从刚刚发给他的短信,识趣地领着许淼上车,开车走了。
      不一会,高严左一脚,右一脚,摇摇晃晃地走出来,跟着许何从进了派出所不远处街角的咖啡厅。
      最终,这件事在派出所以家庭矛盾激化,双方已私下协商解决落下帷幕。

      ……

      车上。
      “我哥呢?我们去哪?”坐在副驾驶的许淼望着窗外,眼神空洞,声音低沉。
      “从哥他先办点事情,他让我先带你回去,等会他直接回家。”正在开车的林乐柔声地回应,声音温和,他听到许淼的肚子叫了一通,抿着嘴笑了笑说:“饿了吧,我叫了外卖,到家了就可以吃了。”
      许淼将头转向林乐,上下打量了一番,外貌和声音一样温柔,他想到自己刚刚钻进人家怀里哭,突然很尴尬,羞红了脸颊,“那…那个,我…我,我刚刚不是要哭的,只是刚刚…我我…”许淼嘴里的话碎成了一段一段,吞吞吐吐半天没说完。
      “男孩子也是可以哭的,我就经常哭,这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林乐立马get到了许淼的忐忑,轻声安慰道,“你很了不起!”他心想一个小男孩遇到这么大的事情,一定吓坏了,当时自己一个人得多无助啊,愣是自己撑下来,真是不容易。
      许淼听了林乐的话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林乐会这样说,他以为林乐会说他莽撞,会说他的行为很不好,但从上车到现在,他没有听到林乐一句教育他的语言。他不自觉低下头,双手扣着膝盖,嘴巴微颤,委屈的泪水由浅至深充盈了眼眶直至大块大块滴落了下来。
      林乐将车停靠在马路旁的停车位,用手轻抚了下许淼脑袋说:“我叫林乐,是你哥的助理,你可以叫我林乐哥,我的电话是156***,你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找我。”
      许淼双手粗糙地抹掉了眼泪,重重地点了点头,说:“林乐哥,那我现在可不可让你帮个忙?”
      “什么事你说。”
      “我的兔子丢在了那里,你可不可以带我去,我想带它回家。”
      “好,那你带路。”
      二十分钟后,他们到了高严家楼下,许淼钻进楼道发现纸壳和厚棉袄还在,兔子玩偶不见了,他们在周围找了好几遍都没有,许淼只能放弃,“算了林乐哥,我们走吧。”
      “那个兔子很重要吗?”
      “嗯!我妈妈送的。是我六岁生日礼物,在这里的四天四夜都是它陪我熬过来的。”
      “那我…”
      “没事的林乐哥,我没事的。”
      ……
      对于13岁的许淼来说,那只兔子就是他自己,它和他壮烈地迈出了人生的第一步,如今兔子丢了,过去的自己也死了。以前他总是被护在妈妈和哥哥的身后,每一次暴风雨的侵袭,只有他干净得没有一块伤痕。现在,他不想再做被人护着的乖乖兔,也不想再坐以待毙,既然刀子已经拿起来了,就没必要再放下。

      往后,他不再是乖乖兔,不再是躲在妈妈和哥哥身后的乖乖兔。

      ……

      梦消人醒,泪落心动,21岁的许淼,好像找回了13岁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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