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夫”是吸血鬼先生》鹿鹿成双

4、舆论

　　　“特薇拉，会不会真的是我撞死了艾迪。那个男人说的是对的，我喝了太多酒。”苏珊颤抖的声音从隔壁囚室传来，带着浓浓的自我厌弃。

　　囚室里阴森森的，从它开着的窗口望出去，可以看见正面耸立的高楼以及冰冷的月亮。

　　一只蝙蝠正在月下飞舞。

　　如果苏菲生在我所处的时代，她会知道刚才的警员是在pua我们。只有懦弱的无能者才会将自己的主意强加给别人。

　　“警员说了什么吗？”我对苏菲说，“我只听到一只丑巴巴的斗牛犬在叫。”

　　“哈哈，特薇拉你真是……”这回囚室里终于传来了笑声，我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警员先生那颗蒜头鼻，还有地包天的牙齿。

　　虽然在笑，然而我们的心情并不轻松。

　　“苏菲我相信你，也请你相信我的判断。这里没有杀人犯，只有两位美丽的女士。”

　　“谢谢。”

　　我听到了小声的啜泣。

　　夜渐渐深了，窗外的蝙蝠还在不知疲倦地飞舞。真是奇怪的生物，一只不需要冬眠特立独行的蝙蝠？

　　“奇怪的小家伙。”我摇了摇头，慢慢闭上了眼睛，但没有睡意。

　　早在苏菲撞到他之前，艾迪·劳伦斯就成了一具尸体。

　　是谁杀了他？这个本该在医院接受治疗的男人为什么会倒在那里？那条路人迹罕至，是故意嫁祸还是随意抛尸？他真正的死亡原因是什么？

　　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在脑海中接连浮现，我感觉自己正在重重迷雾里独行，却找不到方向。

　　错愕、惊慌、愤怒、恐惧最后都化为了疲倦。

　　我沉沉地睡去。

　　在我睡着后，那只奇怪的蝙蝠从窗外飞了进来，玻璃球似的黑眼珠牢牢盯着我，一团奇怪的蓝色火焰在它眼球里燃烧，倒映出一间鲜红的房间。

　　房间隶属于纽约郊外的古堡，银发的青年坐在造型华丽复古的座椅上，一手拄着金色的手杖，玫瑰花的尸体在他脚下堆积，透着馥郁的香气。

　　“为什么她没有哭？”青年撑着下巴询问着自己忠心的仆从。

　　仆从们面面相觑，不敢直视主人冰蓝的眼睛。

　　最后有人说道：“因为她知道自己无罪。”

　　*

　　走廊上响起了脚步声，脚步在牢房门前停住；一把钥匙在锁孔里转动，厚重的狱门打开了。

　　我被惊醒。

　　“算你们走运。”昨日的警员抱臂看着我们，言语中充满了浓浓的不甘心。

　　我看向窗外，太阳正挂在天上。

　　“两位女士，很抱歉让你们受到了惊吓。你们的嫌疑被洗清了。”另一位警员说。

　　三小时前，艾迪·劳伦斯的解剖结果出来了，被证实早在车祸发生之前，他就因为体内摄入了大量□□而死亡。死亡时间是车祸发生7小时之前。

　　因为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我和苏菲被释放。

　　从看守室出来的那一刻，我看到了苏菲眼底深重的黑眼圈，只是一晚，却让她无比憔悴，“特薇拉，这真是我一生中最糟糕的一天。”

　　即使是撞到一具尸体，但亲眼目睹前夫扭曲的身体，那一瞬的冲击和惊骇，还是像密布的乌云在这个女子心头萦绕不散。

　　“今天过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给了她一个拥抱，这是我现在能做的仅有的安慰。

　　苏菲靠在我肩头泣不成声。

　　“可别高兴地太早。”蒜头鼻警员说，“我建议你们去外面看看。”

　　什么意思？

　　我和苏菲走到门口。

　　警局门口，媒体像是嗅到腐肉的苍蝇蜂拥而至，现场的人行道被看热闹的民众及记者挤得水泄不通。

　　“我们需要真相！”人群在躁动。

　　接下来我将深刻认识到这起命案不能以今天或明天这样的单位衡量。漫无止境的舆论暴力和无休止的调查就此揭开了序幕。

　　“特薇拉！对于本次命案你有什么看法！”

　　“苏菲·劳伦斯，你是否伙同特薇拉·坎贝尔杀死了自己的前夫！”

　　“命案发生当晚，你们在舞厅跳舞……”

　　老式黑白相机的闪光灯刺痛了我们的眼睛，镁粉燃烧的气味令人恶心。

　　“你们可以在这里躲到深夜再悄悄离开。”警员在我们身后不怀好意地嘲笑，“不然你们的照片将出现在大街小巷，当然，特薇拉·坎贝尔，这对你而言不过是日常吧？”

　　是的，从每一双贪婪的眼睛里，我都读出了这样的信息，比起真相他们更需要热度——一个背负杀人嫌疑的过气女演员，如果她真的杀了人那将更好。

　　他们渴望看到我的不堪和狼狈，我灰头土脸的照片会刺激每一份报纸的销量。

　　“心怀鬼胎的人或许会选择掩人耳目，但我和苏菲只是两个普通人。”

　　警员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这令他看上去像一条滑稽的变色龙。

　　“当然女士，没人怀疑你作为公民的权利，但这只是一个开始。”

　　“谢谢提醒，先生。”我回头向他恶狠狠地比了个中指，成功地看到他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们说的没错，已经没什么可怕的了，反正我已经是个“名人”。但是苏菲......

　　我脱下外套外套盖在了苏菲头上，牵着她的手从警局的台阶上步步走下去。

　　寒冷的北风刮着我脸、我单薄的身体，刺眼的闪光灯在阶梯之下此起彼伏地涌现。

　　几百双嗜血的眼睛在目不转睛地审视着我们，嘲弄与恶意的中伤在我们耳边循环。我无比清醒自己不能示弱，不能遂了这群暴徒的心愿。

　　“特薇拉·坎贝尔！逃避不能改变现实！”

　　“快拍苏菲·劳伦斯的脸，我们需要清晰的照片！”

　　我把腰板挺得笔直，伸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上了车我才发现，我的牙齿因为寒冷在不停地打架。

　　“特薇拉小姐？”竟然还是上次的司机，看到我他眼里蕴满了惊喜。

　　“再次见到您真是太幸运了，可以给我签名吗？我的妻子也是您的粉丝。”

　　我的鼻子一酸，泪水几乎滚落下来，“当然可以。”我微笑着。

　　*

　　回到第四十一街，我和苏菲几乎没有力气行走。我们各自疲惫地回到公寓，一头栽倒在床上休息。

　　没用比这更糟的了。

　　第二天清早，我睁开眼睛，感觉自己像是死过一回。我走出房间去拿预定的鲜奶。苏菲的大门不出意料地紧闭着，我知道我们现在都不需要安慰，而是需要时间去冷静。

　　信箱里已经塞上了新鲜的冰牛奶，当然还有报纸。报纸上会出现什么，我非常清楚。但我还是把它拿进了屋，一边在吐司上涂抹蓝莓果酱，一边阅读。

　　《男子遭前妻当街撞死？女星特薇拉·坎贝尔成嫌疑人》、《女演员或成杀人凶手》。其实只要看看这些标题，就能知道媒体瞩目的要素是什么。关键词是“女演员”和“凶手”。

　　很明显舆论有意将本次命案的焦点集中在我身上，试图在我身上打上案犯的烙印。

　　即使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我依然觉得头晕目眩。

　　“醉酒的女人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呢？一月二十七日晚上八点，一名男子被撞身亡，事发点在四十一街，距离明顿大楼500米外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上……戏剧性的是，肇事者为男子的前妻。同一辆车的副驾驶座上，坐着我们的老熟人女演员特薇拉·坎贝尔，没错正是那位陷入出轨风波的女士……”

　　在这篇报道中，有关艾迪·劳伦斯被撞之前就已经身亡的描写少之又少，大量的笔墨用在了我和苏菲在舞厅跳舞、喝酒的细节上，尤其是我之前的桃色新闻，也被旧事重提。

　　如果你想毁掉一个人，就将他身上所有的污点无限放大。

　　一夜之间，我成了曼哈顿最黑红的顶流，连刚刚获得奥斯卡金像奖的好莱坞女星琼·克劳馥，遇见我都要暂避锋芒。

　　呵呵，sb！

　　吃过早餐，我不死心，跑去楼下报亭分别购买了隶属于不同报社旗下的报纸。

　　《女演员..》《女性嫌疑人…》……全是这样的标题。

　　“你这该死的杀人凶手。”有人路过报停，对我露出了鄙夷的神情，“你应该下地狱。”

　　由于缺少睡眠，我的脾气十分暴躁。“闭嘴，去找你爸爸喝奶！”我向他挥了挥拳头。

　　我猜我现在一定让他联想到了他主日学校里的恶霸——那些严厉又冷酷的小流氓，因为他看上去被震慑住了，露出害怕的神色。

　　报亭的廊檐下，一只蓝色的蝴蝶落入网中，蜘蛛正爬向它。

　　“呜呜呜，你这个疯女人。”那人擦着眼泪逃开了。

　　“滚，小垃圾。”

　　大众舆论是一张可怕的网，纽约媒体是不知餍足的蜘蛛，而我是被困死的蝴蝶。

　　必须找到凶手是谁，否则我将一直活在舆论暴力中。

　　我捏紧了报纸，飞也似的跑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