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夫”是吸血鬼先生》鹿鹿成双

3、尸体

　　我收拾出了几件重要的东西放在行李箱里。五条舒服又漂亮的连衣裙，两卷写有本地招聘的报纸，三本用来打发时间的侦探小说，当然还有我那柄必不可少的工具锤。

　　劳德先生说他现在的住所在纽约的郊外。

　　郊外啊……我脑补出了几间质朴的农舍，成群的牛羊，想了想，又放了几袋刚烤的香蕉干进去。

　　去农场上找一份工作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呢。

　　待一切收拾妥当后，我敲响了邻居苏菲小姐的大门。虽说是和朋友告别，但在这个世界，只有她和我交往密切。

　　我们相识于一场闹剧。她的丈夫——准确来说是前夫，酗酒成性，是个令人倒胃口的家暴犯。

　　一周前这个可恶的醉鬼上门要钱，站在门口再一次欲对苏菲动粗，刚好被我看到。我怒不可遏，火速从包中取出了我的工具锤，敲在了他的脑袋上，现在这货正倒在医院里接受治疗。

　　一些冲动的英雄救美总是需要被买单。

　　法院宣判我该承担艾迪·劳伦斯30%的医药费。在赔偿了70美元后，我连续吃了一礼拜的吐司，让本就不富裕的生活雪上加霜,简称——穷得叮当响。

　　不过，如果时间倒流，我还是会在那只醉鬼的脑袋上开瓢。我讨厌使用暴力的男人。

　　“哦，亲爱的，你是说你要搬走了？”苏菲小姐个子不高，蜜糖色的猫儿眼十分惹人喜爱。

　　“是的，”我们正在喝下午茶，我尝了一口她做的小蛋糕，甜蜜的奶油在我舌尖上绽开，“搬去我前夫那里。”我补充道。

　　“特薇拉，如果你需要帮助的话，你可以提出来。”苏菲小姐眨了眨眼睛，“我是说，我们可以住在一起。”

　　基于现状的考虑，我拒绝了苏菲的好意。我目前正处于失业状态，而她又刚刚离婚，她的财产只够支持她自己一个人生活。多一个我，会有不小的压力。

　　听到我的拒绝，苏菲有些失望，但她是个乐观的姑娘，“柯林斯·劳德是个绅士，你搬去他那里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在纽约，一个没有资产的单身女人，就像一只任人宰割的兔子。”苏菲说，“特薇拉，很遗憾你们……离婚了。”

　　这个聪明的女人注意到了我用“前夫”称呼劳德先生。

　　“但是我很高兴你和艾迪·劳伦斯离婚了。”我回应道。

　　“是的，如果不是你，我想我还在忍受他的拳打脚踢。”苏菲微笑着，“但愿那个该死的人渣一辈子倒在医院里。”

　　她说了一句脏话，我放声大笑，“苏菲，我很高兴你能这么想。”

　　*

　　离别将近，当天下午，我们决定奢侈一把，驱车前往时代广场，找一家不错的餐厅吃饭。

　　20世纪30年代的纽约是一座极有魅力的城市。
　　华厦之上是层层叠加的人造灯光，喷射着新闻和“可口可乐”的快消广告，马路上马车、汽车、有轨电车川流不息。

　　即使已经穿越到这一周了，这座城市依然接受着我新奇的打量。

　　它富裕又摩登，像一个骤然暴富的乡下姑娘。虽然花枝招展，但从细节上依然能窥见它的原有的质朴——男士穿戴领结，女士戴着嵌着鲜花的钟形毡帽，这座城市正处于新旧交替的蜕变之中。

　　从四十一街到时代广场的车程并不远，只需要穿过市中心。在享用了一顿丰盛的晚餐之后，我们去舞厅跳舞。

　　“特薇拉，你的舞步真是一团糟。”苏菲在舞池中摇晃着。

　　“但是很有节奏感吧！”节奏明快的爵士乐震耳欲聋，令我不得不大声说话。

　　“是的，很有活力，这是什么舞步？”

　　“希望的风帆。”

　　可别指望一个常年蹲守在电脑前的社畜会时髦的交际舞，广播体操已是我融入舞厅氛围的最后倔强。

　　“是个很有朝气的名字，”苏菲跟着我摆动起来，“这舞很有感觉。”

　　“是的，年轻人的感觉。”专指6-11岁的小学生。

　　我们跳了一整个晚上，最后精疲力尽地靠在吧台上，对舞厅里的帅哥指指点点。

　　去他妈的失业，今晚我超嗨的！

　　期间，一个帅气的黑发男子邀请我们喝一杯，被我无情拒绝了。

　　“满分十分我给他打三分，他适合当人夫，不适合谈恋爱。”我说。

　　苏菲大笑，看着那位男士颓丧的背影，忍俊不禁道，“哈哈特薇拉，你的刻薄真是可爱，他刚刚还想邀请你跳舞呢！”

　　“他不够好看。”我冷酷地说道。

　　“怎样的男人才算好看？”苏菲抿了一口酒，好奇地问。

　　我看着灯光下，那一张张年轻的脸庞，突然想起了一双蛊惑人心的蓝眼睛。

　　nonono，我拼命地摇了摇头，把那双眼睛从我脑海中甩出去，像一只落水狗在甩毛。
　　那位美人既不适合结婚也不适合谈恋爱。虽然他那天一直表现得很礼貌，但我总觉得他像是古装剧里端庄的大家闺秀，将登徒子们拒于千里之外。在我心中，他属于无趣的男人。

　　*

　　从舞厅出来后，苏菲开始发动引擎。她今晚喝了不少，酒驾可不是什么好事，我有些担心地建议，“要不我来开车吧。”

　　“不，特薇拉，只是两杯红酒而已。我要亲自为我的甜心开车。”

　　在某些方面，她意外的倔强。考虑到这个时间点路上的行人渐少，回去的路又人迹罕至，我也不再强求，闭眼在副驾驶座上休息。

　　那时我还不知道，一场灾祸很快就要降临。

　　最先响起的是刹车声。
　　随后是咚的一声巨响。轮胎在地上的摩擦声持续了很长时间。保险杠被撞击变形的震动顺着车身传达到身体。
　　我被猛地抛到空中，又落到了座位上。

　　苏菲瘫在方向盘上，痛苦地捂着下巴，似乎撞到了什么地方。“完了。”她面无血色地说。

　　我立马解开安全带，跳下了车。一踏上地面，我就感觉浑身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苏菲也从汽车的另一头走出来，战战兢兢地确认前方的情况。

　　她已经完全慌了神，但并没有大声哭叫。那显然不是出于冷静，而是因为头脑过于混乱。

　　我已经猜到刚才的撞击是怎么回事了——我们撞到东西了。

　　我蹲下身碰了碰，过了许久才抬起头来，“苏菲，是人。”

　　一个男人以扭曲的姿势倒在汽车前方，即使光线昏暗，我也看出他已经死了。

　　“天呐，是艾迪！是我撞死了他。”苏菲的肩膀剧烈起伏，说出这一句仿佛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艾迪·劳伦斯？那个家暴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特薇拉，我撞死了人。怎么办？”她已经哽咽了。

　　不，情况很不对劲。

　　“苏菲。”

　　“什么？”

　　“你来碰碰他。”

　　苏菲蹲下身，触向了她前夫的尸体，哆哆嗦嗦地说道，“哦，天呐……他已经凉了，他真的死了。”

　　“不，刚去世的人体不可能冷的这么快，”数九寒天，我的额头上却沁出冰冷的汗水，“是谋杀，他是被故意抛尸的。”

　　“哦，上帝。”苏菲的表情十分痛苦。

　　“立马报警，不然我们就成了凶手。”

　　漆黑的夜晚，没用目击证人，只有一具被汽车碾压过的男尸。尸体的主人还是艾迪·劳伦斯。情况对我们非常不利。

　　苏菲马上跑去电话亭。

　　我蹲守在艾迪·劳伦斯的尸体旁，沉重地呼吸着。

　　一周前那个狂妄的家暴犯真的死了，可我并没有感到高兴。一条生命被恶意剥夺了，而凶手却离我们这么近，我只感到毛骨悚然。

　　警方很快来到现场，介入了这场车祸，在法医鉴定结果出来之前，我和苏菲被传唤到了警局。

　　其中一个审讯警员一看到我，就露出了古怪的笑容，“特薇拉·坎贝尔？我猜你最近挺忙的吧。”

　　我对自己声名狼藉的现状心知肚明，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淡淡地说道，“如您所说，我正忙着找工作。”

　　“忙着找工作，真是天大的笑话。谁不知道你在夜总会的照片流传得到处都是？”

　　“那不过是我平日里小小的一次寻欢作乐罢了，况且我的私生活和这起案件有什么关系。”

　　“放荡的女人品行不端，往往会做出扭曲的事情，比如谋杀。”

　　可恶！这些该死的偏见！

　　这一次，我的拳头真的很硬。

　　我想要在他那张长着蒜头鼻的脸上狠狠来上那么一下子。可是理智按压着我体内的热血。袭警无论在哪个时代都不明智。

　　“同样的话也适用于男人。”我冷冰冰地反击。

　　“呵，可笑。”或许是因为我油盐不进的态度，令这位警员大为懊恼，他将目光转向了苏菲，意有所指地说道，“呵呵，苏菲·劳伦斯，为什么这么巧死者是你的前夫。据我所知他有暴力倾向，一周前你们二人发生了口角，之后他被送到了医院。我是否可以认为，你因为怀恨在心故意撞死了艾迪·劳伦斯。”

　　苏菲的脸上血色全无，“不，这太荒谬了。”

　　“请你注意一下跟我朋友说话的方式，先生。”我冷酷地说道，“我完全可以以诽谤罪起诉你。”

　　警员冷冷地盯着我。

　　我也不甘示弱地冷笑着，“为什么开膛手杰克到现在还没有落网。既然警方这么全能，可以凭空断案。那么我是否可以认为你们与凶手沆瀣一气，意欲寻找替罪羊。”

　　“特薇拉·坎贝尔！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我只是用您习惯的方式思考罢了。”我礼貌地微笑着，“比如空口断案。”

　　“好，那就让我们来理一理目前的线索吧。一个男人死在前妻的车轮下，而他的前妻，这位酒气熏天的女士，刚刚从舞厅出来。先生们，醉酒的女人是没有理智的。”

　　警员煽动着周围的同事，将鹰隼一般的目光投向我们，苏菲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她已然因警员的说辞内疚非常，认为是自己喝了太多酒导致了这场悲剧。

　　我安抚性地握住了她的手。

　　“尸体身上有明显的车轮碾压的痕迹，而你们说那是抛尸。简直荒谬！先生们，这起案件极有可能是苏菲·劳伦斯与那个可怜的男人发生了口角之后，设计将那个男人骗了出来……你们知道的，女人总是善变又谎话连篇。”

　　警员显然已经陷入了推理的幻想，他红光满面地说道，“是她伙同这个道德败坏的女演员，故意撞死了可怜的艾迪。”

　　窃窃私语像是一把把钝刀子划伤了我的皮肤，不怀好意、敌视的目光在我身上来回逡巡。

　　“不，有人谋杀了艾迪·劳伦斯。”我冷静地反驳，“车祸发生后我触摸过尸体，尸体表面已经完全冷了。”

　　“当然会冷，这几天一直在下雪。”

　　“不，我是说他早已死去多时，那是尸僵，”我笃定地说道，“先生，我并不想质疑你的专业性，但是法医会告诉我们真相。”

　　警员被我的话噎了一下，冷笑着，“即便如此，你们也摆脱不了嫌疑。事先杀死那个男人，过了几个小时又伪装成车祸，这并非没有可能。”

　　他说的没错，怀疑的种子一旦萌芽，就会产生偏见。在没洗清嫌疑之前，我和苏菲被关到了看守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