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官》榜上探花

21、万花窟旧梦遇故人3

　　温与降哽咽不止，泪水像坏掉了的水龙头里的水不断地呲呲呲流出来，她深埋在何止羡的怀抱中不停的颤抖，突然觉得二月的天气竟然要比腊月的还冷上几分。

　　何止羡怀中的姑娘一直在哭，他突然觉得自己除了陪在她身边，给她一个温暖的宽厚的胸膛外，似乎再也给不起她什么，这也让何止羡觉得自己非常无能，让他开始变得束手无策，自责不已。

　　“何止羡，咳咳咳，我最好的咳咳咳，最好的朋友没了，咳咳咳。”

　　温与降本就有病在身，现如今还受了这么大的刺激，边哭边咳嗽，可真是难受得很。

　　“她都不肯让我送她，她就想让我离她远远的。”

　　想必是闻人邪自身知道拔掉禁生死钉时悲惨且狼狈的样子，又怕温与降看见自己一步一步变成干尸的恐怖姿态，顾及到她有病在身，终是不得害她重病再犯，于是甘愿自己一个人孤寂的死去，也不愿让温与降瞧见她最后的丑样。

　　而闻人邪，也正是这样考虑的。

　　“她安葬了所有人，到头来连个安葬自己的人都没有。”

　　只要一想到闻人邪孤寂地躺在毫无温度的床上，不久后只剩下一堆白骨，无人问津，无人打理，数年后亦无人前来扫墓探亲，就真的是可悲可怜极了。

　　“何止羡，你说我这个人是不是很差劲？”

　　何止羡紧皱眉头，摇头且坚定地说道：“阿降，你听我说，你是一个非常优秀且上进的人，你已经做得够好了。”

　　想想自己在两三年前替万花窟百姓报仇雪恨，灭掉了高级阴官；再想想自己在深渊附近还救下何止羡一命；在棺材林又毁掉了阴官源，不仅没杀中级阴官生死禁女郎，还告诉了她那么多事情；再来到自己的老巢见到故人，按照故人最后的遗言行事。

　　这些种种加起来，已经是一个合格的，非常棒的人了。

　　“有些事情注定是只能尘封在过去，而不能频繁回想的。”何止羡再次劝道。

　　毕竟有些事情除了越想越难过，越想越心酸之外，毫无其他滋味。

　　何止羡能感觉到怀里的温与降在强烈地颤抖外，听到她的哭声越来越小，直到彻底平静下来，然后抬起又红又肿的眼睛，说着极为沙哑的话：“走，我们回去，我要给邪一个漂亮的新家。”

　　不管闻人邪生前是如何如何同她说，怎样都不要再回来看她悲惨死去的模样，但她就是非要回去，也就只有她回去了，闻人邪才会有新的落脚点和最后的安身之处。

　　何止羡听了温与降的话，立即快马加鞭地赶回万花窟中央的位置，待马车回到原点后，温与降急忙的在何止羡的搀扶下出来，赶去一个熟悉的小巷深处。

　　何止羡一直搀扶着她来，听温与降左拐右拐直走的方向指示而走，很快，两人来到一个极为破烂的木房前。

　　这个房子是闻人强来到这时建立的，原本只是矮小，后来与师母成了亲，生了闻人邪，才又重新扩大了房子的面积，但三十几年过去，再加上万花窟事变之后，再漂亮的崭新的房子也会在一夜之间变成废墟。

　　何止羡推开门，里面传来一股腐朽味。

　　房子外表看起来破烂不堪，但内饰却被闻人邪打理得很干净，尤其是大厅上挂着的那张匾额最为洁亮。

　　那是闻人强亲自写下的“高级阴官”四个大字，本来一直藏在他的房间内，后来在万花窟的前夕被他拿出来挂在大厅上，温与降才得以得知高级阴官这一词。再后来，万花窟事变之后，闻人强死了，闻人邪每日盯着大厅上的匾额直楞，她也想不通自己是在怀念追忆爹爹，还是在质问他为何要这么做，这么做的意义在哪？

　　这高级阴官到底有多大的魅力，让他不顾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毕生追求。

　　二人顺着腐烂味来到一个房间内，里面的门早就腐朽烂掉，何止羡轻松一开，便推了进来，两人看到了触目惊心的一幕，虽然这一幕非常相似于生死禁女郎最终的姿态，但她还是难以接受、难以忘怀。

　　温与降踉踉跄跄地加快步伐，何止羡将她带到床前，看见一副尸体正躺在床上，已经变成了干尸，垂下来的右手还紧握着禁生死钉，总之再也瞧不出是美丽的朴实的闻人邪了。

　　见到这一幕，温与降跪在床前，再次痛哭起来，她的好朋友，终究是没了。

　　那个曾经不顾一切，死死跟在她身后的呆滞的小女孩，就这样离她而去了。

　　死亡是无声无息的，人就是在不留神的一瞬间死去，只叫人遗憾和心痛。

　　“邪！”

　　何止羡轻轻拍着温与降的后背，企图让她舒服一些。

　　最终，一座漂亮的宽大的坟墓建立在自己家的大厅上，两人没能寻到一口棺材，便只好将闻人邪裹在一个草席上，将她放进挖好的大坑中，一培土一培土地往下放，直到一座完整的坟墓出现在两人面前，再立个碑，才算得上安心。

　　两人还在这守了七天，最后才登上马车，再次离开万花窟。

　　何止羡看温与降一脸死白样，有些心疼地说道：“要不再休息几日再出发？”

　　温与降摇摇头，执意要走：“再不走，今年就进不了禁忌山庄了。”

　　现在已经算得上二月底，若是在四月前到不了禁忌山庄，那他们此次耗费几个月的行程就此白费，而且她必须见到颜正行，问他一些关于阴官的事情。

　　如果他也不知道，那就只能将目光锁定在安京国的阴庙中去了。

　　马车快马加鞭，何止羡走一程停一程，总是在问温与降的身体状况，温与降一直回复的是：“我很好。”

　　何止羡知道她急切想要进入禁忌山庄的决心，便也没再问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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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一号，二人成功抵达禁忌山庄北门，但此时的禁忌山庄依旧处于避世状态，北门门上贴了一条白条，上面写着：外者不允入内。

　　温与降下了马车，站在何止羡旁边，抬头看禁忌山庄的城墙，惊叹道：“原来师门这般宏伟。”

　　说来，在跟闻人强修行的这十几年里，他教的全是颜宗教给自己的东西，包括了禁忌山庄的禁生死符，所以她算得上是禁忌山庄的外门弟子，这也算是她的师门，只不过这师门，她是再也没机会入门的了。

　　禁忌山庄的城墙很高，北门上有一个牌子，写着禁忌山庄四个大字。

　　这个匾额一尘不染，看来是有人经常前来擦洗，也对，毕竟是一个山庄的匾额，总不能脏了。

　　何止羡点头说道：“嗯，禁忌山庄也是出了名的世外桃源，且非常干净，一尘不染。”

　　何止羡将自己所知道的告诉给温与降听：“年幼时听父皇说起过，禁忌山庄少庄主颜有若此人爱美极致，每日活得精致，脸上妆容不带重复的，且此人非常爱干净，一旦所见所经过的地方有一点尘埃，他都会浑身难受，起一身鸡皮疙瘩，若尘埃过多，他脸上就会起小红痘，这对一个爱美的人来说，是一个极大的伤害。”

　　“颜有若第一次犯这种病后，颜正行便下令禁忌山庄境内，每日清除三遍尘埃，尤其是将颜有若要途径的路线规划出来，专门进行多次打扫。”

　　“而提到颜有若，就必须提到一个叫公子君的下人。此人非常有才，听说是年幼时进入禁忌山庄当乞丐，颜有若逛街时，两人仅仅对上那一眼，他便指定要公子君待在自己身边，而公子君也从未让颜有若失望过一次。”

　　“为了满足颜有若的一切需求，公子君不仅医术了得、妆术了得、修为了得，在欣赏上也独特。得知颜有若会有脸上长小红痘而有损美貌，便专门学习医术；得知颜有若爱美，晚上就通宵研究妆容，白天便给他画上不带重复的精致妆容；而在欣赏上，他会专门给颜有若设计新颖又独特的衣裳和头饰，又在禁忌山庄境内种满了桃花，只因为颜有若无意间对他说，这花正好能衬托自己。”

　　“公子君的一顿操作，让只有树木的禁忌山庄四季都有鲜花盛开，尤其是有一大片的桃花林供颜有若玩耍。”

　　经过何止羡的这一番说辞，温与降倒是挺羡慕颜有若的，觉得公子君对他真的极好，但若没有那一次的相遇，想必后来的两人再也没有任何交集，也会过上不同的日子了吧。

　　但幸运的是，颜有若遇见了一个对自己极好的公子君，而本是乞丐的公子君也得到了禁忌山庄少庄主一生的庇护。

　　“看来是一对让人羡慕的关系。”

　　温与降笑了。

　　又想到了闻人邪，曾经的她和闻人邪也极好，但终究是人鬼殊途了。但人呢总要往前看，向前走，闻人邪停住了前走的脚步，但她还没有，她必须往前走，毫无犹豫地往前走，直到有一天，她也停住了脚步为止。

　　何止羡也有点羡慕地说道：“是啊，他们的关系可是令无数人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