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荼》没有周末

22、第 22 章

　　明月高悬，照不到海底，只有珠塔悠悠散着白光。

　　途以遣散了宫人，静坐庭院凉亭中，派去人族祝贺的使节已经返回。

　　使节说，人族双生小殿下的满月宴很热闹，飞禽族和走兽族都派了使节，另三脉水族也遣了使节去，上界的仙者们纷纷出席，就连五位上神也携礼来贺，还有传说中的太清真神带着自己的女儿象仪神女也来，别提有多热闹了。

　　途以想着使节的话，神思却不知道飘到了哪去，被远处的诈响一惊才回神，招了近侍上前问话。

　　“何来的声响？”

　　近侍一路小跑而来，弯腰回话。

　　“是大长老家的公子汸许正在鼓捣新玩意，听府里人说是在研究万里目。”

　　”万里目？那是何物？“

　　“属下听贴身伺候汸许公子的府人说是可以看到万里之外的器物。”

　　“哦？这倒稀奇，我们去瞧瞧。”

　　途以听到近侍这么说，有些好奇，打定主意要去瞧瞧。从途晌走后，他也没再见过汸许，最近听到也是从魅莳口中听说。

　　汸许同途晌一样在数百年前织幻大祸中出生，比途晌早出生了几天，是大祸后化池为数不多的新生命。途晌受织幻影响自小体弱，极少外出，多亏了汸许时时进宫陪伴。

　　汸许的父亲是化池龙族的大长老汸屿，在那场大祸中和老龙王为化池而战。在化池本就德高望重的汸屿，经此更深受水族爱戴。汸许的母亲是化池的普通水族，生下汸许后在月子里被织幻夺去了生命。

　　途以没有乘坐舆车，只带了那个近侍，两人徒步前往长老府。

　　化池受白珠照耀，各处风景都极好。

　　两人在门口就听到了汸屿的咆哮。

　　“兔崽子，你给我滚出来。”

　　“爹啊，我是你生的，是龙子，不是兔崽。”

　　“你给我跪下，你说说，你这炸的是第几座院子了？再炸下去，直接全家搬去海沟里住好了。”

　　途以和近侍对视一眼，来的不是时候，刚想转身走。

　　眼尖的府人们看到龙王尊驾，赶忙行礼，迎途以进府，另一个府人见状也赶紧去禀报汸屿。

　　途以进去的时候，正看见汸许抱着汸屿的腿，哭哭啼啼。看见途以进来，立即撒手，端正跪好，恭敬行礼。

　　汸屿拿着戒板看到途以驾临，也忙行礼，迎途以上坐。

　　途以坐定看着父子两人，摆手示意他们不用多礼。

　　日前因为长老院的疏忽，让魅丝有了出界的机会，虽然龙王大度不予追究，但也惹出不小的波澜，尤其害得颍赤痛失猛将，担心颍赤追究，对化池不利。长老院对此忧心忡忡，现在龙王深夜驾到，让人不得不多思。

　　于是，虽然大长老见惯了风浪，但是面对此刻的途以，内心还是忐忑不安。

　　汸许看着自家爹现在完全没有刚才训他的神态，想着一物降一物。低着头老老实实跪在一边，可不要惹火上身。

　　途以看出汸屿的局促，出言宽慰。

　　“大长老不必忧思，魅丝出逃本就在意料之外，庆幸没有闹出大祸，大长老不必放在心上。日后小心便是。”

　　“老龙叩谢龙王大恩。”

　　“方才我听得府中巨响，不知可是出了什么事？“

　　汸屿瞪了一眼汸许，汸许无辜低眸。

　　“是我那不成器的儿子，惊扰龙王了。”边说边指跪在地上的汸许，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汸许自觉做错还惊到了龙王，头垂的更低。

　　“孩子心性，长老就随他们去吧。”

　　汸许听到途以为自己讲话，悄悄抬头，看了一眼途以，又赶紧低头。

　　“我也很久没见到汸许了，没想到都长这么大了。”

　　途以看着汸许，如果阿晌按时长大，现在应该已经和汸许一般高了吧。小的时候，途晌同汸许就是最合意的。

　　大长老听出途以的弦外之音，免了汸许的跪，让他退下。

　　汸许对着途以又是磕头，又是感谢，刚起身准备退下，又听到途以说：

　　“听府人说，汸许在研究稀罕玩意，不知道我能不能一睹？”

　　两父子对视一眼，又看着途以一副我很感兴趣的样子，领着途以去被炸的小楼。

　　眼前是一栋单独的两层木质小楼，二楼已经被掀掉了，还剩一楼没有顶光秃秃的立着，空气中还能闻出海心之火的味道。

　　府人正在把物件往外搬，大的小的，奇形怪状，有的已经烧焦，有的已经散架。

　　汸许看着那堆物件，脸上写满了伤心难过。

　　当府人把一个类似姑娘家妆奁盒的东西和一台喇叭形状的物品搬出来时，汸许腿软跌在地上，汸屿见状平移一步，离汸许一臂之远。

　　途以眼神示意近侍把汸许扶起来，近侍刚要动手，被汸屿阻止，不一会儿，汸许仿佛瘫痪似的，整个人趴在了地上，放声大哭，嘴里哀嚎：

　　“爹啊，我的三张机，我的万里目，都没了，爹啊。”

　　途以被汸许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近侍也不知所措。

　　汸许匍匐过去抱着汸屿的小腿，哀嚎。

　　汸屿丢脸似的，一脚把汸许扒拉开。

　　汸许换了方向，哭着匍匐前进，抱住了抬物件的府人的腿，府人不见怪的继续走自己的，汸许趴在地上，手指着府人离开方向哭。

　　途以尴尬的转头看向别处。

　　汸屿也觉得丢脸，单手把汸许提起来，让他站好。

　　“这也不是第一次炸了，你也早就做好心里准备，怎么还是这般脆弱。丢人。“

　　“爹啊，这不一样啊，前几次炸的时候，我有预感它要炸，事先就把这些发明放在了别处，哪晓得，这次炸的这么彻底，连楼都掀了啊。”

　　“你再把它们做出来不就好了？”

　　“已经没有材料了啊，我的三张机，我走遍地界才寻得那么一块质量上乘的黑炭石，就这么没了。”

　　汸许抱着他爹哭哭啼啼，委屈的仿佛小时候被其他小朋友抢走了糖果。

　　途以看着父子两人，神色尴尬，不知怎么开口。

　　近侍假咳一声，唤回父子两人的神，汸许方止了哭声，随意抹了把脸，看着近侍和途以。

　　途以开口：“为何好端端的房子会炸了呢？”

　　汸许抽抽噎噎，说不出完整的话。途以凝神侧耳也听不清汸许在说什么。汸屿对着汸许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

　　汸许不可置信的看着汸屿。

　　汸屿代替汸许说：“这孩子从小就喜欢鼓捣这些玩意儿，这房子已经给他炸了几栋。这次为了研究万里目，专门去了颍赤雪山取了雪山天龙的额眼。额眼被冰封，必须要用万丈海底下的海心之火才能解封。这兔崽子拿了额眼去海底解封，本来一切都顺利，哪知解封的时候海心之火残留在额眼内，没有外力作用，额眼也不会爆炸，哪知这崽子，为了试万里目到底能看多远，施术催动了万里目，结果就炸了。“

　　“可有受伤？”

　　“这倒没有。”

　　天龙族属龙族但不住在海里，目视千里，喜冷喜静，雪山之上终年寒冷，适合天龙族生存。因为性情孤僻，不像四海其他龙族那般繁衍昌盛。

　　额眼是天龙族的第三只眼长在眉间，天龙族寿命不长，多则百年，少则几十载，不过活的越长，额眼能看到的就越远，天龙死后额眼自动脱离，脱离后会自行冰封，非海心之火不可解。都说天龙族能目视千里，但其实是额眼能目视千里。

　　“小的听闻，额眼是天龙族的至宝，不轻易给他人，公子是如何得到的？”近侍低头斗胆一问。

　　三人看着近侍。

　　“自是至宝自然花了我一些心力，海流大人也知道额眼？“汸许双眼通红的看着近侍海流，往前一步挡在了汸屿面前。

　　“小的也是听其他族人说的，都说额眼能目视千里，堪比天君的光眼。能与光眼媲美之物，自然也是三界至宝的。”海流流利回答。

　　途以看着身边的海流，海流与途以年岁相当，是自小照顾陪伴途以的人。

　　“知音啊，海流大人，为了得到额眼，我可是在天龙那里不计酬劳的做了多年苦力，他们才舍得给我一个早夭的额眼。”汸许再迈一步跨进途以和海流之间，把途以和海流隔开，抱着海流的手一顿乱晃。

　　海流不知所措的看着汸许，想把手抽出来，奈何汸许抓得紧。

　　汸屿和途以在旁边看着汸许和海流称兄道弟。

　　“海流大哥你是哪族人啊？我在化池就没遇见过，像你这么志趣相投的人。真真相见恨晚啊。”

　　“我是化池青龟族的。”

　　“龟族寿命长啊，海流大哥你是不是活了很久啊，怪不得这么见多识广。”

　　海流客气摆手，汸许乘胜追击。

　　“海流大哥，我听说龟族的青壳可以预知一百年后的事，不知是真是假？“

　　“物转星移自有定数，如果预见了未来，那余生还有什么乐趣？”

　　“海流大哥不要说这么深奥的东西，你就说能不能预见吧？”

　　“自然是不能的。”

　　“真可惜。”

　　汸许松开抓着海流的手，挡在汸屿和途以面前。

　　途以看着眼前的海流，眼中是不舍。

　　汸许小的时候贪玩，跑去青龟族的领地玩耍，听到老龙王和青龟族谈论途以的婚事，老龙王说要借用龟族长的壳，给途以物色一个新娘。龟族长乐的答应。两人一阵忙活，十年后无妻，五十年后无妻，一百年后无妻，几百年后还是无妻。两人得出结论，途以命中无妻。但老龙王嫌弃龟族长测的不准，气冲冲的就走了。

　　留下龟族长看着那陈年老壳百思不得其解，青龟族越年长者的壳测得越准，龟族长是青龟族最年长的老龟，因为测不出途以的姻缘，在那里自怨自艾。

　　汸许听后去了龙宫，拉着途晌去找了海流要龟壳，那时候海流已经是途以的近侍，和两人也亲近。

　　汸许不测姻缘要测自己以后还会不会挨自己老爹的揍。当汸许把自己的心思告诉海流的时候，海流拍着胸脯保证，他是很准的。

　　两人在海流那里测了一下午，果然很准。晚上汸许因为拉着途晌疯玩导致途晌没有及时服药，晚上咳嗽不止，挨了他老爹一顿揍，被关在家里。

　　海流也因为不称职被龟族长拉回族里关了几天禁闭，直到途晌病情好转才被放出来。

　　汸屿一掌拍向海流，被海流轻松躲过。

　　“大长老这可是当着龙王的面，你这是何意?"

　　"你不是海流大哥，你是谁？”

　　汸许也向海流发起攻击。

　　途以在旁边看着沉默不语。

　　“龙王，小的是海流啊。”

　　海流一面躲着汸许父子二人的攻击，一面向途以求救。

　　途以看着海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也向海流攻击去。

　　海流看着几人哈哈大笑，也不藏着掖着了，大声说:“没有了那两个小神相助，我看最后你们三个谁先死，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