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荼》没有周末

14、第 14 章

　　一百年前，外出的魅莳，在化池海岸看到了一个人枯坐的途晌。

　　途晌坐在礁石上吹奏海螺，螺声哀伤。

　　戴着白惟帽的魅莳一身红衣出现在他眼前。

　　途晌忘记了吹奏，呆呆的看着魅莳，魅莳也看着他。

　　魅莳问他，：“你是化池水族小辈？”

　　清丽的声音，把途晌从愣神中炸醒。

　　途晌点了头，问魅莳，：“你也是化池水族的？”

　　魅莳点头，途晌又问，：“你是龙族的？”

　　魅莳摇头。

　　途晌下了礁石，收了海螺，走到魅莳面前，盯着魅莳看了许久。

　　魅莳不在意，随他看。

　　魅莳问他：“你是龙族小辈？”

　　途晌点头，说：“是，前辈认识我？”

　　魅莳说：“我与你长辈相熟。”

　　途晌沉思了会儿，又说：“那前辈要去哪里？能不能带上我？”

　　魅莳看着途晌说：“我家中长辈受伤，我要去为她寻找灵药，若你不怕苦便和我一起吧。”

　　途晌就这样跟着魅莳上路了。

　　途晌告诉魅莳自己是化池龙王的堂弟，王族里最小的一位龙子，叫途晌，水族都叫他晌殿下。

　　魅莳知道他，他们进盘禤的时候，这位晌殿下还是一颗龙蛋，龙王妃拼着性命将不足月的晌殿下从腹中剖出，从一出生就被养在蚌中。

　　因为魅丝与颍赤的祸乱，连累这位晌殿下从落地就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跟着伯伯途迹和堂兄途以长大。

　　化池龙族因魅丝之事在与三海冲突中，伤亡惨重，几乎灭族，王室血脉本就稀薄到现在只剩了途以和途晌两人。

　　所有人都认为，在那场冲突中，因为化池老龙王途迹的出面，以及氏缅的出生，三海不会对化池出手。可，谁都没想到，三海明面上，只令化池交出魅丝，可私下里，却将织幻投进化池水源。而后雾泩，颍赤更企图进攻化池，长泾痛恨魅丝魅惑水族却也不耻投毒之事，临阵倒戈。

　　四海水源皆从沧泽而出，在四方之眼分四股流入四海。

　　沧泽秘境除了天界神君谁也不知道在哪儿，但四方之眼，由四海水族共同把守。

　　雾泩善制毒，得织幻，生物食之，由内而外，血肉慢慢腐烂，直至白骨。

　　雾泩龙王烊蛟将织幻介绍给颍赤大将榴火，榴火痛恨魅丝灭族之事，与雾泩合谋，派人向四方之眼投毒。长泾小兵偷听去，被雾泩一瓶织幻灭口。

　　四方之眼被雾泩和颍赤控制，长泾趁乱逃出，当把消息带到化池，已经来不及，化池伤亡已经惨重。

　　长泾吟释倒戈，两方剑拔弩张，马上要动手之际，颍赤突然退兵，雾泩没了名头，又迫于长泾龙威，跟着退兵。

　　化池受织幻之毒，不得解法。饮用之水皆从长泾而来，勉强挨了地界数天。

　　化池寂寥，不见生意，白骨遍地。

　　长泾曾出面向雾泩索要解药，雾泩却称没有解药，诡辩哪个下毒的人身上还背解药？长泾拂袖而去，雾泩又说，此毒于魅丝无用，魅丝之血即可化解毒素。

　　吟释将烊蛟说的话转述给途迹，途迹却说，我允了诺就不会食言。

　　魅丝化形才生血，普通魅丝只有灵，而雾泩所说的魅丝之血不过就是普通的魅丝之灵，没了灵的魅丝不过是早间的薄雾，阳光一出，便散了。

　　雾泩如此不过是想让化池与魅丝两败俱伤，而化池不会让他们的奸计得逞。

　　途迹为了魅丝不被水族为难，将他们送上了盘禤。可不知道谁向魅丝透露了解毒之法，魅丝偷去了四方之眼，妄图以灵，净化水源。

　　那时真神尚在地界徒行，不闻海底之事，龙四海还在天界胡闹。上了天的各族，忙着在天界玩耍，哪还下地界游历，地界之事没人通传，天界是不知道的。

　　当龙四海某天打坐修炼不小心睡着，听到脑海中有化池水族祈祷之声，她赶紧跑去海里，看到化池受织幻之苦几乎灭族。

　　龙四海看着以前干净整洁的大道如今都是皑皑白骨和一个两个坟堆，心中不是滋味。

　　龙四海冲向龙宫，问途迹发生了什么事，途迹告诉她，是雾泩向化池水源投的织幻，水族不知，皆饮之，求龙四海救救化池。

　　龙四海埋怨为何不早点向天界通报。

　　老龙王却说，天界与地界各有法则，本不相干，神君管理天界之事，地界之事自有地界的处事原则。

　　龙四海说我们伫立三界，头顶是天，脚底是地，头可看地，脚亦可指天。不要说什么二者不相关，快带我去四方之眼。

　　龙四海不想因为这件事浪费时间争论这个，只催着快去四方之眼。

　　那时吟释也在化池为化池送来灵丹妙药以及饮用之水，跟着两人一块去了四方之眼。

　　他们赶到四方之眼时看到几个魅丝正在逼灵，龙四海制止了他们，问他们在做什么。

　　途迹看到逼灵的魅丝也奇怪，他已经让族长魅莳带着魅丝上了盘禤，而且雾泩说的解法他也令知情者不得外传，他们从何得知？

　　那几个魅丝转述雾泩水族说辞，“魅丝之血可以解织幻”，但我们没有血只能以魅灵净化。

　　龙四海恨铁不成钢的呵斥，那你们弄了这么久，可解毒了？

　　几个魅丝不说话了，魅丝之灵一出体，魅丝就成了无智之物，随时消散。他们以为是魅丝之灵不够，就一直逼灵，一个接一个，但水源并没有因为他们的灵得到净化。

　　龙四海把他们往自己身后招呼，让他们站到身后。

　　只见龙四海从头上取下木簪，手中施法，那根漆黑的木簪竟然发出耀眼的白光，白光将水中污浊之物涤净，和之前无异。又往水里滴了一滴指尖血，作毕和老龙王说。

　　“毒已经清净，我将金龙精血融进水里，让族民喝了就可以恢复元气。”

　　几人向龙四海跪谢。

　　龙四海将几人先打发走，一群人中有个魅丝转头看见龙四海往相反方向去。

　　后来三海皆听闻，有个大人物把雾泩研究的毒药全砸了，还给雾泩布了结界，除非雾泩诚心悔过结界自己才消失，不然雾泩水族永生不得出结界。

　　织幻之祸解决不久，魅丝也向盘禤而去，甚少进化池。

　　再之后氏遥逝世，颍赤老龙王百年后将王位传给了未成年的氏缅，氏缅掌政后，途迹老龙王也去了，途以正式继位，秉承父志，守护化池以及保护魅丝一族。

　　雾泩虽禁了足，然颍赤中以榴火为首的党派又起躁动，联通长泾仇魅丝一伙欲再重复百年前的祸乱。

　　魅丝恐化池再遇难，族长魅莳向化池请命将盘禤划成禁地，魅丝永世不出。

　　百年前的那一战，化池全族几乎陨灭，再禁不起动荡。

　　龙四海自然也知道，新旧交替又起事端，身为族长她不能干涉过多，但百年过去了，水族各海习性，她已基本知悉。

　　她从浮天偷刨了节盖须，一分为二，一节暗中给盘禤筑了结界，把另一节融进绿珠，赠与途以，置在珠塔。盖须白光照耀整个化池，帮水族涤浊气添灵气。

　　躁动者们知晓龙四海对化池特殊，不敢再动作，维持了海底表面平衡，龙四海也渐不下四海。

　　途晌对魅莳说：“我从小和伯伯，堂兄长大，关于父母很是陌生，伯伯还有堂兄说，我父母恩爱，人好心善。”

　　“伯伯说，我父亲是为了救族民力竭而亡，我母亲中毒，为了毒素不殃及我，剖腹取我，自己却毒发身亡。我知道他们疼我爱我，可我从来没见过他们，我想瞧瞧他们长什么模样，是否与画中的一样。”

　　帷帽挡住了魅莳看向途晌的疼惜眼神。

　　龙王妃刚有孕的时候，喜酸食，魅莳从盘禤摘了酸果与王妃吃，那时魅初已经去了颍赤，魅丝渐分散去了四方，他们还没有新族长。

　　龙王妃孕肚更明显一些的时候，魅莳有幸摸过，龙子很温暖很活泼，她那样和王妃说。

　　龙王妃很温柔的对她说，莳莳想不想当母亲？

　　魅莳那时还不知道母亲是什么意思，只说，那我也可以当龙子的母亲吗？

　　这句话逗得龙王妃大笑，王妃说，那等龙子出生，莳莳当龙子干娘可好？

　　魅莳笑着答应。

　　那天是化池海里日光最盛最温暖的时候，可后来，同样也是化池海里日光最盛最温暖的一天，龙王妃对魅莳说：“莳莳，今日我难逃大厄，龙子就拜托你了，日后他若想我了，求你拟作我的样貌，解他思亲之苦。”

　　毒素蔓延很快，在魅莳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龙王妃已经将龙子剖了出来，自己毒发身亡。

　　龙王爷赶到的时候只见到龙王妃华贵衣袍下的白骨，龙王爷接过魅莳手中的龙子，取名晌，放进蚌壳中温养，龙王爷对魅莳说：“莳莳，若我也遭遇不幸，阿晌就拜托你多照应了。”

　　魅莳有负龙王妃和龙王爷所托，阿晌是跟着自己的伯伯和堂兄长大。

　　途晌又说：“几百年过去了，我一次都没有梦到过我的父母，每当我看别人阖家欢乐的时候，我总想着，如果我父母还在，我们也可以阖家团圆的吧。”

　　魅莳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途晌的脑袋对他说：“阿晌，你与你父母有八分相像，眉眼像你母亲，五官随你父亲。”

　　途晌说：“我知道，我伯伯和堂兄也是这么说，但我还是想见见画外的他们。”

　　魅莳看着望着远方心中悲恸的途晌，她也很想龙王妃。龙王妃待她如亲妹妹，可她有负姐姐嘱托。

　　“总有一天，我们会像初遇一样，再见到我们想念的人。”魅莳安慰途晌又像安慰自己。

　　途晌问魅莳：“前辈也有想念的人吗？”

　　魅莳说：“有，有很多，我很想她们。”

　　途晌偏头看魅莳，魅莳眺望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