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奥斯特洛夫斯基朱

9、第 9 章

　　路过宋锦棠的那栋楼，他抬头望上去，窗户上一片漆黑。他有些困惑，学霸哥这个点不应该在学习吗，怎么灯都没开？

　　贺川辞走过昏暗的楼梯，那潮湿的三室一厅空无一人，一打开门，带着点霉味儿的闷热空气扑了贺川辞一脸。
　　他去厨房胡乱吃了点早上的剩饭，抬头一看，东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到了已经到了八点半。
　　娟秀的字迹密密麻麻的布满墙面，数学公式在光影下交错着，还有不少是大学才会学到的高等数学的内容。

　　这个点，吃过饭，人就止不住犯困。
　　人的天性，就是吃了就睡。
　　暖烘烘的房间里，贺川辞习以为常的躺在阳台外挂的吊床上，腹部的伤不是很严重，但是留下了一大块淤青，他翻来覆去，脑子疼得迷迷糊糊。

　　对面的窗户禁闭，没了平时一抬头就能看见的身影，他心里空落落的。
　　宋锦棠现在会干什么呢，是去和朋友玩，还是又跑到那个角落里背单词呢？

　　这破楼隔音效果超神，楼下男人吼女人的声音，楼上孩子的哭闹，直接在贺川辞耳边来了个3D环绕，刺激的堪比童年大型3D现场，丢手绢儿。
　　忽然桌上的电话铃响起，贺川辞刚接，田小橙的声音就从电话那头蹦进了他的脑瓜子。
　　“田小橙你说的话要是没有你要装骨灰盒了那么重要，你就等着……”
　　“我操啊啊啊啊啊啊贺哥我跟你说宋锦棠拿你和人家打赌了！”
　　贺川辞皱眉，“他拿我打什么赌？”
　　“就是今天体育课你不是没来吗，赵越那小子就讲你坏话，宋班长看不过去就说今年中考你一定考赢他，还说说了就给赵越那小子磕头道歉，还发在校友群！现在大家都在讨论这事儿呢！”
　　“你他妈怎么没拦着点他！”
　　“大家都拦了，他妈宋班长百米冲刺带闪电，根本拦不住啊！” 田小橙震惊的说：“宋班长打个赌，光把自己埋进去了，好处全归你，他不会是记挂着你俩发小的私情吧。”
　　“去他奶奶的宋锦棠，真是个好样的。”他就说那人怎么不记仇呢，原来搁这儿给他憋大招呢。贺川辞气极反笑，不知道是个什么心情。

　　他摔了电话，生无可恋的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越想越气，想起来宋锦棠那个混账打的赌，又坐起来干了套数学五三中考模拟题。

　　做完题，贺川辞神清气爽，头往枕头里使劲一埋，呼吸就重了起来。
　　他刚躺下，
　　“咚咚咚。”
　　门外传来一阵有条不紊的敲门声。

　　贺川辞吓得一激灵，自从张娟来过以后，他总是一惊一乍的，好像总有人躲在门外。
　　他心想难道又是张娟来找事儿了，可是这么晚了，还有这礼貌的敲门声，他又打消了这个疑虑。
　　他拉开门，少年正看着他。宋锦棠显然是从外边刚回来，平时穿得妥帖的校服皱巴巴的，领口敞开，还少了个扣子。

　　他瞟了眼宋锦棠脸颊上的猫抓痕，有点想笑，宋锦棠撑着门，低头对他道，
　　“贺十三，我有事找你。”
　　“你怎么来了？”贺川辞气还没消，气哄哄的让他进来。
　　“班主任让我来给你送药。”
　　两个人僵持了下，还是宋锦棠先开口。
　　“老田说你不舒服，请了假，让我来看看你。”宋锦棠说得煞有其事，把一大袋子药品扔给还在发愣的贺川辞。
　　贺川辞翻了翻，举起碘酒，一脸狐的看向宋锦棠，“怎么还有碘酒和云南白药？”
　　“爬墙技术不错。”
　　“你偷窥我？”
　　“你那正大光明的翻墙，我只不过正大光明的看。”

　　“怎么还有罐过敏药？”贺川辞把一盒包装严实的小药瓶拿出来，在宋锦棠脸上晃了晃。
　　宋锦棠瞄了一眼，“那是我的，装在一起忘拿出来了。”
　　“哦。”他应了声，“你这毛病这么多年都还没好啊。”
　　贺川辞嘴一快，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时候，宋锦棠已经笑眯眯的看着他了。

　　贺川辞记得宋锦棠为什么过敏，还是因为，引起宋锦棠过敏的那块橙子就是他亲手喂给宋锦棠的。
　　他攒了大半个月的零花钱，给当时还是可爱邻家小妹的宋锦棠买了橙子，没想到他对这个过敏，他还被他妈赏了一顿竹笋炒肉。

　　被逼无奈的贺川辞恼怒的一拍桌子，“你这人他妈是不是有病？”
　　宋锦棠同样问他：“现在不装不认识了？”
　　贺川辞觉得自己可能中邪了，听到这句话，他居然松了口气。
　　因为是他忽然明白，宋锦棠耿耿于怀的是自己装作不认识他。也因为，宋锦棠也没忘。

　　贺川辞没想到他俩装了这么久陌生人，没想到因为一瓶药给暴露了，气急败坏道：“不装不认识，难道要装成我俩关系很好的样子吗？”
　　不等宋锦棠开腔，他又佯装镇定，嫌弃的抢先说：“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种小心眼的人。”

　　周围格外安静，只有宋锦棠有条不紊的呼吸声，“当年胆子挺大，敢作敢为，现在怎么夹起尾巴做人了？”
　　“……”贺川辞无言以对，脸已经红了一半，栗色偏黄的头发在在晚风里摇曳。

　　“怎么不说话了？”宋锦棠偏着头，满脸戏谑，他像挑逗着路上遇见的流浪猫一样，不逼的太紧，也不会过于放松，把贺川辞逼得脸色红的可以滴出血。

　　“以前不是总叫嚣着我是你小媳妇儿？”宋锦棠长身玉立，五官俊秀 ，微微垂眸，眼中情绪像潮水一样漫出来。
　　“那时候不是很嚣张。”宋锦棠收敛了情绪，“小学五年级。你当着全班的面说宋娇娇是你小媳妇，还亲了我一口，怎么，现在全忘了？你忘了，我可是记仇的很。”
　　“后来班上人还编了一首童谣对吧。宋锦棠，爱撒娇。贺川辞，追娇娇？”
　　贺川辞这才发现，原本温润如玉，内敛沉稳，都是宋锦棠装出来的，甚至带了点少年性子里的恶劣。他望向宋锦棠的眼睛雾蒙蒙的。

　　“你不也没想认我？”
　　宋锦棠被他哽得一顿。
　　“那这些日子你就看着我小心翼翼，然后把我耍的团团转？”贺川辞冷笑，这段时间担惊受怕，说个话也要顾虑半天，没想到宋锦棠一直都在装傻。
　　他气的手抖。

　　宋锦棠明白，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狡黠的笑了笑，揉了揉贺川辞矮了他一大半的头，又恢复了那幅漠不关心，温润内敛的模样。

　　“衣服掀起来吧。”宋锦棠不着痕迹的跳过这个话题，认真道。
　　贺川辞心里憋了火，又看见宋锦棠轻描淡写的样子，更嘴硬道：“掀你个锅盖！”
　　“你下午翻墙还逃体测的事……”宋锦棠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气得贺川辞牙痒痒。
　　“喂你打小就喜欢拿着鸡毛当令箭是吧，我告诉你！”贺川辞站起来，大喊一声，“掀就掀！”

　　贺川辞服软的速度在宋锦棠的意料之外，他大大咧咧的掀起上衣，那块青灰色的淤青在白皙的小腹上异常显眼。
　　当事人眯着眼，没当一回事儿，他这些年没人管，四处磕磕碰碰，早就习惯了。
　　可宋锦棠不一样，墨色的眸子无可奈何的盯着那片淤青，看得贺川辞心底发毛。
　　“你瞅瞅就得了啊，想笑话我也就直说，还弄个威逼利诱。”贺川辞以为宋锦棠单纯来看笑话的，可宋锦棠没笑话他，平淡的说：“淤青了。”
　　“你这体质就这样，磕磕碰碰总是容易淤青。”宋锦棠检查了一遍伤口，给了他一脑崩儿，“药给我。”
　　贺川辞不解的望着他，递过去了那瓶过敏药。
　　“我让你拿云南白药。”宋锦棠白了他一眼，指了指那瓶云南白药的喷雾。
　　“啊？哦。”
　　房间里开着灯，但是因为灯用了相当久，屋里仍然有些昏暗，宋锦棠微微低头，长长软软的睫毛像把小刷子，伏在那双好看的惊心动魄的眼睛上。

　　贺川辞开始还安安静静的配合着，可当宋锦棠一上手，他就像突然被触动了某个神秘开关一样，哈哈哈哈的笑个不停。

　　宋锦棠想摁住他，结果贺川辞笑得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有什么毛病？”宋锦棠用一种你是不是有毛病，有病就得治的眼神，看着笑得前仰后合的贺川辞。
　　“哈哈哈哈哈哈哈…”
　　贺川辞无可奈何的看着距离自己还有十公分的手，不受控制的掀起来，直到笑得满眼是泪，根本停不下来，浑身发软，用尽全力去推搡着宋锦棠快按在他肚子上的手。
　　“我自己来！我自己来！”他实在是受不了宋锦棠擦药的手法了，挣扎着站起来。
　　“我一想到你碰到我我就痒得想笑。”他继续疯狂大笑，浑身止不住的发抖，活像中邪了。
　　“你还有这被动呢。”宋锦棠收回手，贺川辞一瞬间恢复正常，果然不再发疯大笑了。
　　贺川辞朝宋锦棠按下云南白药喷雾，浓烈的云南白药的味道弥漫在整个房间，几乎是同一时间，两个人脸色一黑。

　　尤其是宋锦棠，十分抗拒这股扑鼻而来的药味。他细长的眉毛拧巴起来，难以接受自己全身都是这个味道。

　　贺川辞立马觉察到宋锦棠对这东西的抗拒，像是找到了反击点的小孩子，疯狂的贴近一脸嫌弃的宋锦棠。
　　“学霸哥贴贴。”他故意靠近宋锦棠，笑得不怀好意。
　　“……”宋锦棠头一回这么无语，初中生真是幼稚。

　　他躲开贺川辞的化学攻击，轻车熟路的从窗户翻了回去。
　　“卧槽，有门啊！”
　　贺川辞每次都被宋锦棠这种一言不合就跳楼的行为吓到，生怕隔壁学霸哥失足一次，一代人才消香玉陨，国家又要损失一位科研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