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烟》云剪轻罗

44、流年

　　Chapter forty-four

　　叶桐刚翻开菜单，忽然耳边听到另一道熟悉的声音，“两位不介意搭个桌吧。”看似询问却是肯定的语气。
　　叶桐吃惊的回头一看，凌翊辰手里搭着外套，白色衬衫的领口微敞开，笑着斜身潇洒地倚在门框上。叶桐见他脸上的笑容，觉得有点诡异，像在算计些什么。
　　“请坐。”唐桀似乎不诧异他的出现。
　　凌翊辰将外套挂在衣帽架上，在四方桌的另一侧坐下。
　　唐桀照例斟上杯碧螺春递给他，“真巧在这里会遇到凌总。”
　　“刚在那边和客户谈完事情。”凌翊辰伸手一指某个方向，事情已经商量得七七八八，刚好看到叶桐进来，他便寻了个“看到熟人”的借口离开，剩下的助理会打点好。
　　“是好巧。”叶桐咬牙切齿说道，凌翊辰就是块药膏，贴上她，怎么也甩不掉。
　　凌翊辰又是一笑，执起杯子喝茶，仿佛没听见叶桐磨牙霍霍的声音，丝毫不介意叶桐的态度。
　　倒是唐桀较有主人风范，“我们正要点菜，不知凌总喜欢什么口味？”
　　凌翊辰无所谓道：“我不挑食，跟你们一样。”说道“不挑食”时视线飘到叶桐身上，意味深长的盯着她。
　　接收到他灼热的注视，叶桐当然知道他所表达的深层意思。和他一起的几个月里，周末窝在她家，一日两餐全是她掌勺，她煮什么，他就吃什么，毫无意见，吃完还自告奋勇帮她刷碗。

　　唐桀随手圈了几个菜名，“小桐你呢？”
　　“我不熟悉这里，你拿主意。”
　　“那好，我就点几个家常菜吧。至于文绉绉的菜名我就不说了，要菜心，竹笋，鱼香茄子煲，酿苦瓜，荔枝鹅，还有花旗参炖乌鸡汤。够吗？不够我再加。”
　　叶桐和凌翊辰异口同声开口说：“够了。”
　　伸手将菜单递给一旁的服务员，然后听到他们这么有默契的回答，勾唇一笑。
　　鬼才跟他有默契，叶桐狠狠瞪了一眼凌翊辰。
　　后者无辜的笑着朝唐桀耸耸肩。
　　大概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叶桐挺直腰板坐正，拿出手机查阅新闻，不去理会他们。
　　凌翊辰则和唐桀闲谈各自工作上的问题，叶桐始终保持缄默，没兴趣去搭理他们工作上的事情。等她看了三次国内外的新闻，上了十分钟网以后，他们的晚餐终于到了。
　　叶桐吁口气放下手机，终于不用再听他们乏味的工作经验。
　　几位服务员鱼贯而入将他们点的菜一一摆上来，说了声“请几位慢用”便又鱼贯而出。
　　绿油油的青菜搭配着各式焖肉，卖相相当漂亮的酿苦瓜，茄子煲和炖汤同时散发出诱人的香味，飘香四溢，叶桐看着这几道菜顿时觉得胃口全开,当然忽略不计不请自来的某人除外。

　　唐桀看到她的样子，温柔道：“快起筷吧，别饿坏了。”
　　叶桐含糊的说了句“好”就埋头于诱人的晚餐里，吃着便有两双筷子夹着不同的菜同时出现在眼前。
　　叶桐尴尬地停下咀嚼青菜中的动作，待吞下去才接过，然后摆摆手：“谢谢。待会我自己来就好。”
　　两人同时轻声说：“好。”就收回筷子。

　　妈妈从小教导她食不言，寝不语，她坚定奉行这一政策，特别是当下的情况。不过，这两个极具优雅的男士却摒弃这一条例，开始一边慢慢夹菜一边不着边际泛泛而谈着国内外的时事。从股票走势到物价上涨，然后到2012世界末日的传说和美国航空航天局NASA。其间叶桐被点到几次，抬头看一眼，她一概回以“嗯”，“哦”等单音节，便埋头于当前的美食中。
　　全神贯注于美食中的叶桐浑然不知嘴角沾上几滴油，凌翊辰却是看得清楚，习惯拿出纸巾替她擦拭。
　　不料半途被截住，唐桀不动声色挡住他的手，淡淡的说：“我这个男朋友来就好了。”
　　凌翊辰收回手，面无表情的扯出个弧度。
　　“谢谢。”叶桐发觉后尴尬的对唐桀笑了笑。
　　“我吃饱了。”叶桐放下筷子，“你们怎么不吃？”桌上的菜大部分都是她在动手消灭，他和唐桀几乎没怎么动筷子。
　　“我吃饱了。”唐桀朝她淡淡一笑。
　　凌翊辰接道：“刚应酬喝了点酒，没什么胃口。”
　　“哦。现在就回去？”
　　唐桀见她流露出一点疲倦的神色，点点头：“今天工作有点累，我想早点回去休息。”
　　“我今天没有开车来，不介意我搭便车吧。”
　　其实他有开车来，不过刚发信息让助理开回去了。他希望争取多些与叶桐相处的时间。
　　叶桐稍不满的睨他一眼：“你可以坐计程车。”
　　交通工具何其多，不差他们这一辆车子。
　　“我住的地方离waiting很近，不介意捎上我吧。”凌翊辰不看叶桐，眼神询问旁边的唐桀。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叶桐也不好拒绝，低头小声嘟哝一句：“离我的房子这么近。”
　　“好，你们先在这等着，我去开车。”唐桀抛下这么一句后朝停车场迈开步伐，留下叶桐和凌翊辰两人站在原地。

　　一阵夜风吹来，有点凉，叶桐不禁抱着双臂。
　　“冷？”接着一件温暖中带着熟悉青草味的西装外套覆上肩膀。
　　叶桐摇摇头，看着只穿了一件单薄衬衫的他，“你应该比我更冷。”
　　“我是男人这点冷怕什么。”
　　深谙他的执拗性格，多说无益，叶桐对他说了声“谢谢”。
　　望着天上几颗稀疏黯淡无光的星星，片刻，凌翊辰再度开口：“不客气。”
　　喃喃一句，似乎说给自己听又是说给她听，“房子是我托朋友帮我找的，他说那一带的居住环境比较好。”
　　其实，是朋友私下打听到她住在那里才帮他买下附近的一套房子。
　　“哦。”叶桐低低回复说。
　　然后两人一度保持缄默，相对无言，直到唐桀将车停在他们面前。
　　有那么一刻，她充分体会到，时光静默无声，而我们面目全非。
　　一种难以言语的酸楚爬上心间。
　　心，觉得无比荒凉。

　　“叭叭”喇叭声拉扯回两人的思绪。
　　叶桐将身上披着的外套取下递给他，“谢谢。”
　　凌翊辰默不作声接过，上前想替叶桐打开车门，另一侧的唐桀早他一步拉开，“小桐，上车吧。”
　　收回手，凌一辰作势拉开后座的车门进去。
　　唐桀透过后视镜对凌翊辰说：“凌总，等会经过你住的地方就说一声让你下车。”
　　望向窗外的夜色，手指揉揉太阳穴，凌翊辰简短说道：“好。”

　　街道两侧的景物快速向后退去，唐桀专心开车，凌翊辰专注看着窗外，车内陷入一阵诡异的氛围中，叶桐踟蹰须臾，努力想找话题瓦解这奇怪的气氛，顿了顿，还是闭口不谈。
　　突然望着窗外景色的凌翊辰转过头，“在这里放下我就可以了。”
　　“你住这里？”这里离她那里只相隔几幢房子。
　　“是。”凌翊辰起身，不忘补充说：“谢谢。晚安。”
　　唐桀点头，“不客气。”
　　车子再次启动，唐桀手握方向盘，看了她一眼，“人都进去了还能看见？”
　　“对不起。”叶桐忍不住叹气。
　　唐桀笑了，“对不起什么？”
　　车子停在她家面前，可是她没下车，双手捂住眼睛，“要说对不起的地方太多了，我也不清楚该从哪里开始，我只知道自己欠你很多个‘对不起’。”
　　唐桀拉下她的手，眼神灼灼，似乎想把她看穿，燃烧她。“不用对不起，一切是我自己决定的，你没有任何错。从小时候到现在，我一直想保护那个令人心疼的小女孩，无论是光明正大还是偷偷摸摸，我都不介意。我很高兴你能接受我的心意，虽然只是一个星期这儿短，可是我已经满足了，我不贪心想得到更多。”
　　意识到他接下来要说的内容，叶桐慌张的打断他，“不是的。”
　　唐桀还是笑，只是这个笑容在她眼中却是如此的惨淡。然后唐桀恢复往常温文尔雅的笑，恍若隔世，这个笑容又出现在他脸上，不同的是，多了份迷蒙之色。
　　“虽然是很短的几天，但是我很高兴你给我这个机会，往后这是我永生难忘的甜蜜回忆。”停顿一会儿，唐桀又说：“小桐，我们分手吧。我们不适合，我看的出他仍然爱着你。回到他的身边吧。”

　　泪，犹如断线的珠子缓缓沿着脸庞一滴一滴滑落到前襟，叶桐哭着看着他他说：“对不起。”
　　“傻丫头。”唐桀替她擦拭眼角沁出的液体，伸手揽过她，爱怜地轻轻拍着她的背，“乖，不要哭了。”
　　叶桐将头埋在他怀里嚎啕大哭，似乎要将她几年所受的委屈全发泄完，手抓着他的衣襟，一个劲的说“对不起”。
　　“好，好，我知道。”唐桀不知如何安慰，只能轻轻拍着她的背。
　　过了不久，嚎啕大哭渐渐变为小声的啜泣，再到一下一下的哽咽。
　　唐桀抬起她的下巴，柔声道：“好了，你看眼睛都肿了，看你明天怎样开店。”
　　想起自己刚刚的糗样，叶桐难为情的别过头，“大不了不上班了。反正我也好久没有休息，刚好可以有空去看阿姨。”
　　“很晚了，快上去吧。记得上去拿冰敷一下眼睛才睡觉。”
　　叶桐的脸还是面向另一侧，唐桀知道她不好意思，捏了一下她的鼻子，“知道吗？”
　　“嗯。”叶桐总算回过头，“我上去了，你开车要注意安全。”
　　“快上去吧，我看着你上楼了就走。你再不走，我可是要反悔了。”
　　“好。”
　　一个“好”，不知是答应他上去，还是允许他可以反悔。

　　叶桐拖着沉重的步伐望穿过一楼，上去二楼。
　　从一开始她最对不起的人是他，但最后她还是辜负了他。
　　路灯下，他的脸暧昧不明，唐桀坐在车里看着二楼的窗户透出灯光，暖暖的泄满一地。
　　许多个日夜，在楼下，他曾坐在车里看着她的窗户亮了才离去。
　　但这次，恐怕是最后一次。她不再需要他，往后会有人替他守候她。
　　良久，唐桀出神望着二楼的那一扇窗户，直到天微微泛白才带着满身疲倦发动车子离开。
　　这一夜，窗内外的人都失眠了。
　　隔着一扇窗，叶桐没听到引擎声，她知道他就在下面没有离开，可是她没有勇气打开窗户看一眼。
　　沐浴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依旧睡不着。
　　她失眠了，她对自己说：请原谅我的懦弱吧。
　　三个人之中，她最不想伤害的就是这位从小爱护直至她长大的哥哥。
　　最无辜的也是他，她无力去偿还些什么。只能在心里默默祝福，你会找到比我更好的人，你一定要比我幸福。

　　自从那一晚以后，唐桀就像是凭空消失般，叶桐连续好久都没见到他，说到他的信息。
　　一个星期后，叶桐收到他的一封简短的邮件。
　　“小桐：
　　当你收到这封邮件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英国。不过，这和我们分手无关。
　　美国这边很早就已经发出邀请，请我过来这里的研究室。考虑很久，我才下定决心要离开。他已经回来，我相信，只有他才能给你幸福。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我妈，你如果有空就多去陪陪她老人家吧。
　　最后，我希望能早一天吃到你们的喜糖。

　　永远爱你的唐哥哥
　　09年于美国加利利福尼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