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如月长恒

183、第 183 章

　　那位记者站起了身。

　　杨惠立刻警觉地朝会议室里的保安人员使了个眼色。

　　男记者说：”你说那些事是虚假传言，那这些照片该如何解释呢？”

　　他举起自己的手机，屏幕朝向前方。

　　摄影机对准他的手机。

　　手机里展示的是一张照片，场景位于某小区的门口。

　　照片里有两个人，其中那个比较高的人，正是此刻就在记者招待会现场的宋怀凌。

　　另一人比宋怀凌矮半个头，他的手抓着宋怀凌的手臂，头抬起来，专注地看对方。

　　记者看着宋怀凌，笑嘻嘻地问：“宋总，请问你该如何解释：你连续多天都是在深夜拜访你的这位下属，并且在对方家中留宿，并且举止十分亲密。普通同事之间会这样吗？”

　　招待会现场再次爆发小小的议论声。

　　杨慧皱眉，表情变得非常严肃：“这位朋友，作为媒体工作者，你应该非常清楚，你这种未经本人同意就使用他人肖像的行为，已经触犯法律，如果我们认真追究的话，你有可能要负法律责任的。请你收起照片，并向当事人宋怀凌先生道歉。”

　　保安也走到了记者身边，做出请的手势：“先生，如果你继续这样扰乱会场秩序的话，我们只好请你离开这里。”

　　记者哼笑：“你们何必这么着急，是怕我爆出更惊人的料吗？如果你们身正不怕影子斜的话，应该不会害怕我说的这些事儿啊，你们如此着急，是不是恰恰说明了我说的都是事实？你们的高管利用职权之便和同性下属发生不正当的关系……”记者没来得及说完，保安已经架起他的手臂，准备将他往场外拉。

　　屏幕的这一头，游千帆惊呆了：“我的天，他们什么时候拍的？我完全没有发现。这些记者是会什么隐身术么？也太厉害了。”

　　翟明锐也惊呆了：“哥们儿，你们都已经发展到同居的地步了？”

　　游千帆说：“没同居，他那段时间工作太忙了，天天熬夜加班，然后他家又离公司远，所以我就叫他去我家住一段时间，让他上下班的时候能方便些。”

　　翟明锐：“哦，这样啊。话说回来，我还以为那个记者要放什么大招呢，结果就这？这事情多好解释啊，宋总就直说是为了方便工作才在同事家里暂住。至于亲密不亲密的，这事见仁见智，反正我是觉得俩男的拉个胳膊、住对方家里根本不算什么。”

　　游千帆：“我跟宋总很注意的，我们在公众场合不会有亲密动作，连走路都保持一人宽的距离，所以记者不可能拍到什么可以做‘实锤’的照片。但这个事恶心的地方就在于，虽然没有人能给出雷神之锤，但是他们持续地隔一段时间就放点料，三人成虎的道理你知道的吧？大家隔三差五就听到不同人说同一件事，听得多了就会觉得：诶，或许就是真的呢。尤其是这个记者，他以记者身份在这样正式的场合公然说这件事，就更增加事情的可信度，再加上杨慧他们一直没有正面回应，总是试图把话题绕开，这就愈发让大众觉得寰宇是欲盖弥彰。”

　　赵兰因叹气，“那现在可怎么办？如果继续绕开话题，大家就会确信记者说的是真的，所以寰宇才不敢回应。如果承认了你们的关系，以国内现在的大环境，寰宇很可能会被一些人抵制。要是否认……哎，怀凌肯定不想，但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游千帆也心梗，然后他忽然想起宋怀凌说的“有别的想法”，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想法，是否能应付得了现在的情况。

　　招待会现场，那位男记者不再说话，他挣开了保安人员的手，收好手机，坐回了原位，面带满意的微笑。

　　镜头拍到了他的笑容，翟明锐受不了地喊：“靠，这人笑得太恶心了，他就是专门来给寰宇添堵的吧，谁派他来的？”

　　镜头又转向了台上，对准杨慧、宋怀凌等人，等待着他们发言。

　　杨惠清了下喉咙准备开口，宋怀凌突然转头看她一眼。

　　杨惠明白他是准备自己回应，于是点了下头。

　　宋怀凌转回头，看向前方的数十名记者：“感谢各位媒体朋友的提问，你们所提出的问题其实也正是消费者关心的问题，所以我很感谢你们把这些问题带到我面前，让我有机会听到消费者的声音，去了解他们关心什么、想知道什么。”

　　游千帆双眼变成爱心，用带着波浪线的声音说：“哇，我好喜欢这个开场。”

　　翟明锐：“真是够了……”

　　赵兰因：“哈哈哈哈。”

　　宋怀凌：“至于刚才提到那位我的下属，他其实不是一名普通的寰宇员工，他叫游千帆，大家可能对他不是很熟悉，但事实上他在培训行业几乎无人不知。他在年仅二十七岁时就获得我国职业培训师行业协会授予的‘中国最具影响力十大培训师’奖章。寰宇的培训体系由他一手创立，而众所周知，寰宇的培训是行业标杆，许多科技公司都将他们的培训对标寰宇，我们培训部的同事是其他公司的重点挖角对象，尤其是游千帆，几乎所有友商都来挖过他，所以我每天都在提心吊胆地担心他被人挖走，从这个角度来看，他确实很像我的恋人，而且是一个被很多人觊觎、随时可能被抢走的恋人，而我是那个费尽心机防小三的原配。”

　　“哈哈哈——”会场内爆发出笑声，连那名男记者都忍不住笑了一下。

　　宋怀凌：“我说这些是想告诉大家，外界传言游千帆通过和我有特殊关系而谋取私利，这是不可能的，他完全不需要从我这里谋取任何东西，他本人的事业成就已经远远超过了我所能给的，他在寰宇工作不是他的荣幸，而是寰宇的荣幸，他愿意和我来往，不是他在攀附我，而是我在高攀他。从我们认识至今，他从来没有试图从我身上获取任何利益，而我也从来没有偏袒过他，我对他和对其他同事完全是一视同仁。”

　　宋怀凌：“至于我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其实我和游千帆不是最近才认识，我们早在十二年就见过面，当时我差一点出车祸，是他救了我，所以，如果没有他，我可能早在十二年前就离开这个世界了，也不会有机会在这里和大家聊天。”

　　记者们发出小小的“哇”声。杨惠也有点意外地看向他。

　　宋怀凌：“在我回国后的这段时间里，他也一直在帮助我。除了生活上的帮助，他在工作上也给了我极大的助力。我之前有过一段非常艰难的时期，那时候我的状态很不好，我甚至一度怀疑我活着的意义，是游千帆帮我渡过了那段艰难的时期。从各个方面来说，他都是我的贵人。”

　　杨惠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嗡嗡”作响。

　　杨惠不动声色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低下头查看。

　　频幕上显示来电者“老板”。

　　杨惠看着那两个大字。

　　被调了静音的手机发不出声音，但很顽强地震动着，似乎发誓要把这通电话打通。

　　杨惠咬了下嘴唇。

　　台下的摄像机的闪关灯和快门声此起彼伏，一刻不停。

　　杨惠迅速放开嘴唇，她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不表现出任何情绪波动。

　　手机依旧在震动。

　　宋怀凌：“我对千帆有很深的感情，这种感情并不是大家所想的爱不爱那么简单，而是通过和他建立连接，我重新感受到了我自己、看到了自己、我重新和这个世界有了联系。”

　　杨慧的手机停下了震动，下一刻，一条新消息的提示出现在屏幕上。杨惠把手机拿到桌面下方，解了锁，点开消息。

　　老板：宋怀凌在说什么东西？你马上让他停下！

　　杨惠不动声色地看着那行字。

　　宋宇愤怒的心情跃然屏幕，杨惠甚至都能想象出他打这些字时脸上的表情有多气急败坏。

　　她也能想象到，如果她没有照做，招待会结束后她会面临什么。

　　可是，这是宋怀凌唯一一次对外公开表达自己真实想法的机会，一旦被叫停，他以后可能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杨惠悄悄转头看宋怀凌。

　　宋怀凌正看着前方，此起彼伏的闪光灯打在他脸上，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节都被清晰地照亮。

　　和闪关灯一起凝视他的还有那一片来自记者的目光。那些目光紧紧盯着他，时刻在审视他。他说的每一句明天都有可能登上新闻，都有可能对寰宇产生巨大影响。

　　我该怎么做？——杨惠闭了下眼。她捏在手里的手机再次震动，宋宇的Uni talk 聊天框里出现一条新消息：杨惠，你还想不想干了？马上叫停宋怀凌！让他按照公司给的发言稿发言！

　　杨惠轻轻吸了一口气。

　　只能这样吗？难道就一定只能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说辞，甚至是谎言，才有可能解决问题吗？”真实“反而是罪恶的、不应该的吗？宋怀凌的那些真实就一定是和寰宇的利益对立的吗？

　　她想起昨天他和宋怀凌站在公司楼下谈话时，宋怀凌说“这段关系给了我很多东西，我从中得到力量、体验到许多美好感受，这是一段美好健康的关系，它不应该也不可能只对寰宇有负面影响”。

　　他的想法是对的吗？在这一条又一条全是铺满了污秽与欺骗的道路之上，他真的能找到一条新的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