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清朝过日子》丝媚

60、宋家第一天

　　四姨太娇凤那纤纤凤仙花汁染色的长指甲抚着哈巴狗的长毛，慵懒地斜靠在二门门框上，见宋云晟回来，连忙丢开狗，娇笑道：“六少爷回来啦，老爷问了你几次呢，问的我在房里呆不住，只好到门口来候你。”
　　宋云晟对四姨太不冷不热的说：“有劳四姨娘转告，我这就去看父亲。”脚下停都没停，一阵风似地快步进了正房卧室。四姨太目送宋云晟的背影消失在门帘后，转身面对立在院中的孟冉冉，懒洋洋的说：“来啦？”孟冉冉点点头，没能挤出个微笑。没想到四姨太装着寻狗，看都没再看自己一眼，一路叫着宝贝儿出了院门。这也好，对这比自己年轻好几岁的后妈，感觉还真奇怪。
　　孟冉冉呆立在院中，望着正房的门帘出神：如今这形势，自己也不得不在宋家呆下去，心中后悔不迭，不该贪图宋家财产跟他到扬州来，不该答应做宋云晟的小妾，更不该在形式没有弄清楚的状态下，把牛牛送到宋家来。如今毫无退路，就算能带着牛牛逃出这园子，但照宋老爷和宋云晟喜爱牛牛的架势，势必会不惜一切人力财力搜寻她们的下落，往后别说开店经商，就是落脚隐居都不太可能。
　　站了许久，正想着是不是应该在院中继续立等宋云晟，好在希伯从一个月牙门洞出来，对孟冉冉道：“姨娘跟我来，客房在这头。”
　　孟冉冉跟他到了另一处独立小院，屋前滴水放檐下挂着八面宫灯。院中小路用卵石拼成万字图，太湖石芭蕉树，竹帘半卷青堂瓦舍。专门用于接待客人的小院清清静静的，孟冉冉很喜欢。周妈带着牛牛已经在她房内睡下了，孟冉冉也没敢惊动，自去洗漱就寝。

　　第二日清早，不习惯孩子不在身边的孟冉冉早早醒来，去隔壁周妈房间看牛牛，却不料看见宋云晟和牛牛两父子同床酣睡。
　　一床被衾被蹬掉了，委顿在地上。牛牛的小脚丫顶在宋云晟下巴上，双手却抱着他的大腿取暖。穿着丝棉内衣的宋云晟在床铺上躺成了一个大字，睡到半梦半醒间，还把手伸进衣服里挠挠肚皮，牛牛倒像只小狗似的，头脚颠倒熟睡在他大腿边。孟冉冉第一次见他还有这样可爱的一面，不禁愣了愣，然后把被子从地上捡起，盖在他们身上。
　　被子刚盖上，宋云晟被惊醒，撑起半个身体，发现孟冉冉在旁边，吓了一跳：“你，你怎么在这里？”
　　“喂，这问题应该我问你啊。”孟冉冉道：“你为什么跑来这里和牛牛睡，周妈呢？”
　　“你别忘了在我爹面前我们还是两口子，你让我晚上睡哪里去？”
　　孟冉冉一想也是的，宋家别院是个小巧园林，花园大房子少，想必也没有多余的房间让宋云晟过夜，又追问周妈被他赶到哪里去了。
　　“不知道！”宋云晟横抱起牛牛，把他重新头脚摆正，塞进自己怀里，拉起被子继续睡回笼觉。
　　孟冉冉跑回自己房间，才发现周妈蜷缩在外间一角的春凳上过夜。她身材高大睡在这样窄小的春凳上一定难受得很。唉，堂堂六少爷从小习惯了颐气指使佣人，哪管别人死活。她不想叫醒周妈，给她盖上一袭薄衾。

　　“哟，起来了？”四姨太娇凤一早就伺候着老爷在餐厅里用燕窝，她见孟冉冉独自过来，于是开口打招呼。
　　孟冉冉好歹也算见过世面的，不像普通小媳妇拘束腼腆，大大方方的给宋老爷请安，然后又问候了四姨太娇凤。
　　“嗯。云晟和梓恺呢？怎么不过来一起用早餐。”
　　“梓恺？谁啊？”
　　“你儿子啊！”宋老爷也是一脸惊愕：“怎么，云晟还没告诉你么？”
　　原来宋老爷已经给牛牛取了大名叫宋梓恺。宋云贤的长子叫宋梓纯，和他妈妈大少奶奶住在宋谅村老家。孟冉冉暗恨宋云晟混蛋，施施然蹲下行礼，道：“谢爹爹赐名。”宋梓恺这名字还不错，老爷子肚子里还是有点墨水的，又说了父子两人还在熟睡。
　　“起来用餐吧，自家人了，不要那么多规矩。”宋老爷双腿瘫痪，不能坐在桌边吃饭，仆人们把他抬道餐厅内的躺椅上，由四姨太亲手给他喂粥。旁边一桌丰盛的早餐茶点自然是留给宋云晟和孟冉冉小夫妻吃的，孟冉冉就不客气的坐下吃饭。
　　宋老爷看她吃的香，想起儿子孙子来，指使一旁丫鬟道：“来人，把桌上那盘象眼小馒首装进食盒子，这是六少爷爱吃的。哎，那燕窝鸡糕、碧粳香稻粥也装上，留给小少爷吃。”
　　四姨太笑道：“老爷就偏心儿子孙子，现在连我都顾不上了，我爱吃的木瓜雪蛤你怎么不说留着呢？”
　　孟冉冉喝完粥，正吃着木瓜雪蛤，听这句话差点没吐出来。什么人啊，一桌子点心甜品，这个要给儿子留着，那个要给孙子留着，还有她手里的木瓜雪蛤是给小老婆留的，要是老爷子所有的老婆儿孙都要留菜，那她这个准儿媳妇还吃什么。顿时胃口倒了食之无味，草草扒了两口，就说饱了。
　　“这就走啦？”四姨太见她推筷子起身。
　　“是，爹，四姨娘，我吃饱了，您老慢用。”
　　宋老爷点点头，道：“去吧，把食盒子带上，等梓恺醒了吃过早饭，带他去花厅里玩，叫云晟也过来，我在那里等他。”

　　拎着食盒子出了门，孟冉冉有些恼怒，这是把她当丫鬟老妈子使唤了。
　　从食盒子中取出两个银葵点心盒和两碗碧粳香稻粥，摆在屋内填漆花膳桌上，到隔壁房间把牛牛抱过来洗漱吃早饭。被惊醒的周妈见女主人已经起身了，自己还睡着不由得慌了神，急忙过来请罪，帮忙照顾牛牛用餐。她虽然奇怪男主人宋云晟怎么不和老婆同房而睡，但还是有很有分寸的忍住好奇心闭口不问。倒是孟冉冉当着她的面有点心虚，主动向她解释，因为宋云晟爱牛牛爱到骨子里，有时候睡到半夜里也会想起去看儿子，非要抱着睡不可。周妈知道大户人家的少爷小姐都有些怪癖，也不以为意，反而恭维孟冉冉有福气，找到这么一个疼爱孩子的好老公。
　　牛牛由周妈接手喂饭，孟冉冉想起来宋老爷说在花厅等孙子儿子一起过去，只好过来叫宋云晟起床。
　　六少爷起床后，便问：“我的衣服呢？”
　　孟冉冉从椅子上捡起皱巴巴的长衫，他拒绝了：“取件干净的来，希伯把我衣服箱子放在你房里了吧？”
　　孟冉冉回房给他找来叠得整整齐齐的干净天青色夹纱长衫，他接过穿戴整齐了，又问：“洗漱的热水呢？”
　　孟冉冉只得走出院门，招呼一个丫鬟赶紧打来洗脸水，并青盐、香胰子等物，都给他放在檀木脸盆架边，供他使用。岂料六少爷洗漱完毕，走到小院中对着芭蕉树伸个懒腰，然后习惯性的手往后一摊，看都没看她，道：“茶。”
　　孟冉冉忍无可忍，道：“喂，你有手有脚，不会自己倒茶喝吗？”
　　宋云晟比她更无辜，道：“我这次没带丫鬟出门，你不伺候我谁来伺候啊？”居然毫不脸红地继续提要求：“我的辫子毛了，你给我重新打一下吧。”
　　念在等会儿宋老爷要见他，不能让他邋里邋遢地去请安，孟冉冉只得继续当丫鬟。把他的辫穗子解下，重新打散头发，然后努力给他编辫子。孟冉冉来清朝许久，始终不喜欢这里的男人都是半秃瓢的发型，牛牛还小，她故意不给他留辫子，满月剃头后每次头发长长了，就叫冷水铺剃头匠给剃个光头。帮宋云晟重新打辫子时，孟冉冉发现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自己在现代的长发是扎个马尾，或者用发夹夹起来，没事现在谁还编辫子啊，在清朝已婚妇女的发型是梳成发髻，这些倒是练熟了，可从来没有帮男子编过辫子。他一头乌黑光亮的长发在自己手指间特别不听话，绕来绕去的最后结果是编成一根歪七扭八的麻花绳。
　　宋云晟抢过自己的辫子，骂她没用，只好叫周妈过来伺候。周妈用刨花水抿齐他的发丝，手脚伶俐的编好辫子。全身上下好歹算弄妥了，这才抱着牛牛去见他老子。孟冉冉好心助人还被指责，心情不佳，反正宋老爷也没说见她，于是躲在房中偷懒，让周妈跟着去了。
　　重新补了一觉，直到中午才悠悠睡醒，想着该吃午饭了，正要出门，周妈抱着牛牛进屋，慌张道：“六少奶奶，前面花厅里打起来了！”
　　“啊？谁和谁打起来了？”
　　“老爷和四姨奶奶打起来了。”
　　说是打起来了，其实也就是宋老爷单方面的挨打而已。宋老爷如今半身不遂，船队交给了宋云晟代为打理，整日在家枯坐，他很想回徽州宋谅村休养，但四姨太娇凤始终不肯，不仅不肯跟着回去，而且千方百计的阻挠老爷回去。今日宋励宋老爷见孙子儿子都在膝下承欢，十分高兴，说和六少爷一起回乡，准备你们的婚事。娇凤立即不答应了，哭哭啼啼的说老爷要是离开扬州，她就去跳井。
　　孟冉冉点头，宋老爷想要叶落归根人老思乡，娇凤不愿意面对宋谅村的二姨太，一山难容二虎，这也在情理之中，但怎么会打起来了呢？
　　周妈在她追问下，只好告诉孟冉冉，道：“四姨奶奶在花厅里说了好些难听的话，原来老爷身边有个通房大丫头，是二姨奶奶派来伺候老爷的，那丫头心眼活络人也风骚，结果，结果老爷就是因为她才得了“马上风”。四姨奶奶说二姨奶奶是要存心害老爷，所以不让老爷回去，当着六少爷和小少爷的面大吵大嚷，让老爷下不来台，老爷就打了她几下，四姨奶奶急了，抱住老爷的躺椅又哭又摇的，结果把老爷给摔地上了。”
　　孟冉冉有点后悔错过了这场热闹，又问：“什么叫马上风？”
　　周妈红着脸吞吐道：“这，这个，马上风就是男人和女人那个的时候，男人------”
　　孟冉冉猜度原来是二姨太送给老爷一个美貌通房丫头，不想宋老爷在房事上乐极生悲脑溢血中风了，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她也不想过多打听，岔开话题道：“看着老爷和姨娘吵闹，六少爷怎么不去劝劝呢？”
　　周妈道：“六少爷让我抱着孩子赶紧回来，他说要去找大小姐回娘家来劝他们，就出门去了。我看，我看六少爷也不怎么着急上火，只有老管家希伯把老爷扶起来了，四姨奶奶这会儿还在花厅里吵闹摔东西呢。”
　　孟冉冉犹豫该不该去花厅劝架，权衡之下，自己和他们也不熟，既然儿子宋云晟都管不了，自己就别多事了。安心守着儿子，在小院中消磨了一个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