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晋亡国皇后要自救》六如郡

92、世家的善意

　　崔谅走后，陈骞就让人请了羊琇、王济等与贾充不和的世家话事人来闲谈。陈骞是临淮陈氏的当家人，西晋开国八公之一，功劳德行资历都是第一等，因为年龄大了，如今在家修养，已经许久不理会世事了。
　　“区区一个小娘子，哪里值得惊动姨夫？崔谅那小子是想把我们当刀，希望自己为他解决掉贾南风。我们为什么要上他的当？”羊琇也知道陈骞为谁来找自己。

　　王济本来约好了和皇帝舅舅王忱射箭比赛，也不想来听陈蹇教诲。
　　他道：“清河崔家手贱在先，敢抢贾氏的商队，把别人脸往死里踩，技不如人被搞死了，活该！”
　　其余与会的世家代表也是类似观点，犯不着为了崔氏对贾南风一个女流之辈出手。

　　哪怕是皇帝或者贾充偏袒，直接搞掉了崔家，他们也可以理解支持。问题是这次出手的是贾南风，而且直接发动舆论攻击和知识通货膨胀这两样以前没见过的大杀器。这就让陈蹇忧虑了。
　　陈蹇就很心塞，下一代的世家话事人，就是这么目光短浅。他道：“我问你们，我们这样的人家凭什么立于朝堂之上的？”
　　羊琇等人倨傲的笑。

　　陈蹇问道：“是因为我们出于名门？皇亲国戚？还是学问才学过人？土地银钱无数会炫富？”
　　羊琇王济等表示很脸疼，王济性子更急，听不得别人教训，道：“本朝与士大夫共天下是共识。郡公这话好奇怪。”

　　陈蹇道：“圣人之所以与世家共天下，那是因为只有我们才能帮助协助圣人治理好天下。要是哪一天贾氏女将治国之道像她卖《春秋》这般贱卖给天下人，有几百亩地的乡巴佬都能学着治国，我们的子孙自己还有资格安坐高位吗？”

　　皇帝之所以离不开世家，难道仅仅是因为世家有才学，有经济实力吗？开玩笑，那是因为只有他们垄断知识，皇帝只能依靠他们治国。
　　没人知道贾南风有多少书，要是她把所有圣人之言，治国之道相关书籍也这么通货膨胀一两银子一份卖给乡下土鳖，那几十年后，皇帝大批量提拔王戎那样的听话土鳖。朝堂上哪里还有他们家族的位置？

　　羊琇肃然站立请问道：“姨夫说的事。那我们怎么办？”
　　王济冷笑道：“能怎么解决？她自己的书，她想怎么卖怎么卖。难道我们能杀了她不成？你去不准她卖，小心她再发飞单骂你。”

　　卢家大郎嗤笑道：“你怕了？”
　　“你休想激我，你以为我傻，我才不杀她。反正要杀她你杀，不关我事。她又没得罪我。”王济才不惯着他。

　　陈蹇击掌道：“她在京城光邀人心，谁杀了她，谁就千夫所指。她没有得罪我们，决不能被我们杀，崔家要是想杀，他们自己动手。此话休提。我问你们，贾氏女是疯子吗？她是不是非得卖书，把自己的独家学说送给别人？还是她有想要的东西，可以谈判？”

　　“贾氏女并不想卖书。卖书就算获得几十万两银子，可有明德堂神药在，她根本不缺钱。她一共就卖了两次书，一次是宣扬她的药。”
　　“另一次是崔氏搞事，贾充也袖手旁观。但凡贾充肯出头找崔家要说法，贾氏女都未必愿意成为世家公敌。”
　　“她在深宫时，连卑贱的黄门、宫娥都不敢得罪。从来没有找过任何人麻烦。我认为她是可以沟通的。”羊琇道。

　　王济也点头道：“她还在东宫里，连对杜预的老婆都好声好气，对其余宗亲也是很礼待。我看就是崔家欠收拾，那商队要是我们几家的，他抢了后敢只派下人来，说赔钱就了事？无非是他觉得贾氏女势单力薄，好欺负而已。”

　　“好，那我总结下，第一，我们不想经书受辱，像泥土一样谁都够得着；第二，贾南风没有过失，我们不能采取极端手段对付她。第三，能够明德药的主人，有资格获得世家的资格。这几样，大家没有异议吧？”
　　陈蹇环视四周，看各位赞同的脸色，道：“那这就好办了。我们想要她不卖经书，她想要保护自己商队不被抢。我们请可靠的中间人去问她，或许她还有别的要求，只要能达成协议就行。”

　　陈蹇再次强调道：“我不希望我们这些京洛士族去挑衅她，这不是我们怕她，而是贾充是贾充，她是她。她品德才能没有瑕疵，而且从这次事件中可以看到，她和贾充是有不小的矛盾的。她是贾豫州的血脉，太原郭氏的后裔，也算是二三流的士族之后。既然她有自己的能力，又有德行，我们要像接纳王戎、和峤那样去接纳她，可以吗？”

　　说白了，陈蹇这次是想让这些和贾充关系不和的人达成统一意见，尊重贾南风，不要因为对贾充的偏见去招惹他。得罪了贾充，无非是朝堂内的招数，他们搞得定。
　　得罪了贾南风，那就是知识通货膨胀，所有世家一起受损。贾南风和他们没有利益冲突的时候，没必要为了闲气去惹她。

　　至于吸收贾南风进入权贵行列，其实并没有多少人排斥。经历东汉的战乱后，世家是愿意小规模的吸收寒门优秀人才进入贵族行列的，如今不过是吸收一个有能力的贵族女性，还是可以接受的。
　　最起码，比接受石鉴、张华那样的真正泥腿子要容易得多。在座的众人或情愿或不情愿的点头了。
　　他们又不是疯狗，得罪了贾南风被全国点名很难看好吗？陈蹇这种说法顾全了他们世家的面子，他们就答应了。

　　给这些一等世家做中间人的是贾南风的老熟人济北郡公荀勖。寒暄毕，贾南风就感谢荀勖因商队被劫在皇帝面前为自己说话的情谊。要知道在贾南风出手之前，连贾充都不愿意帮助贾南风呢。

　　“最终还是没帮上什么忙，还是靠贤侄女自己手段凌厉，镇住了这些歹徒。”荀勖挺不好意思的，他虽然是世家子弟，但在他眼里，自己是贾充盟友，四舍五入也是贾南风盟友，所以就竹筒倒豆把世家的求和条件带了过来。
　　“陈蹇他们只是担心真有不懂事的人得罪贤侄女，贤侄女又要卖书教训他们。他们愿意出手处置敢劫掠的人，并保证假如公闾不能照看安民时，也会给安民定品上等。只希望贤侄女以后善待学问，不要轻易赏赐经书。”

　　“卢、郑、陈、羊、王……这京中有头有脸的世家都对我做出承诺，还真看得起我。”
　　贾南风笑了，这不就是抬男旗，抬上三旗的意思吗？虽然你是女人、低等士族，但看在你有几分能耐的份上，准许你做个“如男子”、上等贵族。说羞辱人是挺羞辱人的，但也的确是世家能够给出的最大诚意了，只是有一点。
　　“荀叔父，你认为事到如今，还有豪强或者士族敢于对我的商队动手吗？况且，即便我父亲有万一，凭我，还保证不了贾家的兴旺吗？”

　　荀勖干笑着摇头：“有崔家自食其果在前，谁敢出手。不够识时务的人，岂能活到今天。贤侄女要护佑幼弟，安民自然是不忧前程的。只是陈蹇他们实在担心，而且卖书对贤侄女没有任何好处呀。”

　　“荀叔父，自从高平陵以后，所有的誓约有任何价值吗？我还没听说过如今有信用这回事的，更何况他们是拿我本来已经得到的安全，和未来的空气筹码来换取他们想要的东西。我是不会同意这样的约定的。世家要有用现在实实在在的行动和我交换。”
　　贾南风冷笑道，现在皇帝他爷爷司马懿指着洛水发誓，扭头就能背叛誓言杀别人全家，如今早已是不存在信用生存的空间了。

　　“贤侄女，这宣皇帝的是非，咱们可不敢说呀，自己心里知道就行，啊。”荀勖看了看周围，然后道，“贤侄女有什么要求，我替你去争取。他们那几家的意思是，你有别的要求，他们也可以考虑。”

　　“荀叔父，我眼下准备挨着明德医学院建其他的技术学校，那一块统共成一个学院城。我要他们不管哪个士族子弟，在我明德学院城区域行走时，不得打骂劫掠伤害任何一人，哪怕是他们的奴隶。要是谁敢在我学院城犯了事，就留在哪里挑粪吧！他们也休得为此和我啰嗦。”
　　贾南风有意让明德城变成最自由平等的商业城，学业城，成为一个的世外桃源。这在法律上是可以操作的，因为明德城实际上是她的私人土地，她在那里可以定自己的规定。但是这个规定让世家认可，就会少很多麻烦。

　　“世家大族不一定非要去明德学院，贤侄女为了一两个特例就给整个世家定规矩，不合算呀。” 荀勖说的特例是一个世家子弟仗着家世打骂了一个寒门同学，后来被赶出明德医学院的事。

　　“我认为很要紧，我是要培养出德艺双馨的医学生和其他技术人员。我不管他们开始时什么身份，进入我的学院，同学之间是平等的；我的学生应该有仁心，打骂杀人之类的品德问题，就别入我明德学院！”
　　贾南风坚持道，“另外，我可以不卖书，但是我的学生需要技术书籍时，我还是要卖的，只除了《左传》《诗经》外的经典，我也暂时不卖。”

　　“暂时是多久？”荀勖头痛了。

　　“荀叔父，我的商队就是我的性命，崔家攻击我商队，我不还以颜色，谁都敢来抢我了。只要我的性命、我娘、我弟、我妹的性命没有危险，我做什么非要寻他们晦气。”
　　“我说的暂时，就是我娘、我弟、我妹和我的性命不受威胁之前。”贾南风喝着茶，仿若说的是今天吃什么甜点一般。
　　“他们世家把千儿八百种书看的贵愈千金，我却不在意的，我可是能进入西王母阆苑书库的人。只要我们的可能被杀，那我就把我所有的经典个印几十万本，发到全天下！”

　　荀勖顾不得自己是世家的一员，好奇道：“贤侄女，你说的是卷？还是种？我们颍川荀氏也不算底蕴很差的了，家里万卷书籍，细究下来也就一百多种，里面还有些自家人写的书。天下怎么会有人有一千种书？”

　　“正是种，我曾有幸梦游阆苑书库，里面书何止千万种。只是我也只能看懂其中一些罢了。”贾南风道。
　　“世间居然有这等书库，贤侄女好福气。阆苑书库是何等模样呢？”

　　“荀叔父既然问了，我就告诉你一个人。你可记得要保密哟。”贾南风一副神秘的样子，推心置腹的对荀勖道，“叔父，我从小就梦到白云之处有阆苑，高、广无际，里面书籍无数。只是那些书籍里的文字我都不认识。我在里面找了好多年，才找到自己认识的华夏文字。”
　　贾南风给自己嫁个梦能通神的bug，也是为了自己的安全。她有点小人之心，怕世家万一真有愣头青想不开来刺杀她，也挺麻烦的。
　　“看守的仙娥说那是西王母的阆苑书库，我能够梦到，就是与之有缘，每天可以去看半个时辰书。就比如我那些书上断句的标点，我哪里有时间做这个？无非是阆苑书库都用，我醒来默写时都借过来罢了。只可惜光是华夏书籍都浩如烟海。我只不过从中看了九牛一毛而已。”

　　现在人还是比较迷信的，荀勖道：“莫非，贤侄女的那神药制法，也是来自阆苑书库？”
　　贾南风仰起头，强忍住自己的得意，笑道：“自然如此。这冰琉璃、神药这样的东西，说是神物不为过吧？叔父难道以为是我自己想出来的吗？我不过是中人之姿，哪里懂得这许多。”

　　“贤侄女不输雄伟男儿，实在是过于谦虚了。”
　　荀勖本来就对贾南风的本事极为大惊，闻言羡慕道：“怪不得贤侄女这般出众，原来是受到了仙人照看。”

　　荀勖知道贾南风不是那种炫耀自己很有书籍，然后没有表示的人，就委婉问道：“贤侄女，我家大娘已经十三岁了，她最淘气，家里没有年龄相当的姐妹，只会在家里淘气。她最佩服真人，不知道真人有时间时，能否见她一面呀。”
　　贾南风笑道，“繁昌不能经常出宫，大娘能来，我自然十分欢喜的。只要荀叔父和荀叔母舍得。”

　　后来荀大娘来了，果然是个极其可爱的小娘子，又过目不忘，贾南风本来就有意拉拢荀勖，就带着她给自己家和司马家本来就有的书点标点——因为偷懒，要是上网查贾南风还要动手抄，她就能轻快些且轻快些。
　　白露之所以没有做这些事，乃是因为她在忙着做雕版。贾南风这里有的经书，都大方的给荀大娘看，荀大娘也拿出自己家的私人藏书丰富贾南风的文库，只是嘱咐道：“真人自己看就罢了，还请保密。”

　　陈蹇他们接到贾南风的条件极为惊讶，道：“他那里培养匠人的地方，我们子弟和昌需要过去？她无非是希望自立门派，不要我们世家去和她抢人罢了。也太过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这些一等世家和贾南风达成共识，贾南风就可以用心专注于沿着明德书院往外缓慢扩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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