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此逆天》盛唐

39、第三十九章 重回离火（二）

　　苏幕遮傻了般立在那，半天才不安的点点头：“喜欢。”

　　“喜欢就好。”离默半举着镶嵌着金线的紫砂小钵，小钵里装满了晶莹的葡萄，珍珠般闪烁光泽。他温柔的说，“给。”
　　苏幕遮看着他清澈如水的眼睛，心里荡漾出一股又一股的暖意，脸上笑意不止，逐渐透出绯红，轻道声“谢谢”，双手接过紫钵。

　　丫头们眼巴巴的盯着苏幕遮，刚对她没什么好眼色的几个丫头也小声说：“小幕小幕，恭喜你啊。”
　　离默收回手撑着下颌，眼带着笑意望着其他的丫头们：“你们想吃？”
　　“想！”丫头们挣着抢着说，有几个因为离默多看了几眼，羞答答的说不出话。
　　“好啊。”离默依旧笑吟吟，鞋尖轻轻一勾，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苏幕遮手中的葡萄飞扬，又霎时间断了线似的朝下坠去，随着紫钵的碎裂声，葡萄噼噼啪啪的砸在地上，溅成一摊摊丑陋难看的绿色黏液。
　　前后不过一刹那，幸福这样易碎。苏幕遮微笑的表情还在脸上，裙子的下摆却沾满了葡萄渣。
　　离默依旧满眼笑意，他轻轻的说：“一样东西，我喜欢，别人也喜欢，如果我的不到，我也不会让他得到。”
　　苏幕遮愣了愣，收回悬在半空的手，异常镇定：“原来离教主是这个意思，您大可不必用这样的方式和我讲道理。在我苏幕遮眼里，您这不叫喜欢，叫占有欲。”

　　“大胆！你怎么和教主说话呢！”一个丫头恶狠狠的怒道。
　　“就是就是！”几个丫头符合。
　　“教主问话你在答，这样的规矩你没学过吗？”
　　“哪里的丫头这么不懂事？”

　　开始只是几个有权势的丫头说话，后来大家见离默并没发话，知道是得了默许，七嘴八舌的骂起来。苏幕遮只当是看着群狗狂吠，谁知丫头们深宫大院的生活多了，补脑能力不比常人。
　　“我看她就长着张晦气脸！怪不得那紫钵会自己打了，都是她都是她！”
　　“就是，一见教主就跟发春了似的嗲声嗲气。”
　　“我看她八成是那个惹祸夫人家的丫头吧。”
　　“什么样的主人才能教出什么样的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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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不要再说了！”苏幕遮气得发抖，“什么样的主人教什么样的丫头？你们的意思是你们的主子不是离教主？还是你们觉得你们这么恶毒的语言是跟离教主学的？”
　　“你……”丫头们一时口结。
　　“你们说我可以，别扯上什么夫人。离教主喜欢的人，轮得到别人品头论足吗？”

　　“很好，说得好。”离默还是那股云淡风轻，“来，幕儿，你让本教主看看，你口口声声说的喜欢，到底是什么样？”说着，指了指地上被踩得稀巴烂的葡萄。
　　丫头们哄一声笑了，附和：“倒是，让我们也开开眼。”

　　地上绿糊糊的一片，散发着香甜清冽的味道，可苏幕遮看了很久，也没有找出一颗可以吃的。“它们掉地上脏了。”她小声说。

　　“是啊，幕儿。”离默微笑，“有一个剑客养了株葡萄苗，不久之后他便拜师学艺，无暇顾及这株葡萄苗。
　　葡萄苗日渐枯萎，一位僧人见了，把化缘得来仅剩的水浇灌给它。从此以后，僧人放弃云游四海，却选择了照顾葡萄苗，为它浇水施肥，为它倾尽一切。
　　僧人本以为他可以一直这样看着葡萄苗结出果实，可是等一天他化缘回来，却见到满地落果。
　　是啊，幕儿，她脏了，被人踩过了，不要了，但是我捡回来了。”

　　离默讲话的速度不紧不慢，声音像流水般缓缓而出，在流过苏幕遮面前时却迅速凝结成冰渣。每一句话如一个冰刺，深深的扎在心里，渗出殷红殷红的血。

　　“怎么了？说不出话？”离默笑，“幕儿也会理亏？”
　　苏幕遮咬着下嘴唇，半晌才说：“离教主，对不起的话我说得您一定不爱听了。您想要我怎样？我虽然是您的婢女，但我也是个人，我还有自尊。”
　　“自尊？”离默冷笑，站起身款款离开，“如果没我护着你，我不相信你还有自尊。”

　　还没等离默的回声消逝干净，苏幕遮只觉膝盖被人狠狠地踹了脚，身子没稳住，额头一下子磕到刚才离默坐着的椅子上。
　　一个穿着华贵的丫头走来，其他丫头纷纷让开，她用绣花粉鞋踢了踢苏幕遮的下巴，趾高气昂的说：“就是你接了教主的紫砂碗？”
　　苏幕遮不想初来乍到就把关系，摆出一张好脸：“姐姐，我……”还没等她“我”字儿说完，半边脸上已经肿起五个手指印。
　　丫头笑眯眯的说：“教主赏的东西，只能我来接，懂不懂？”
　　苏幕遮看着那张涂脂抹粉的脸，厌恶得透顶。这是什么鬼地方？全都是这种人？
　　“哟~瞪我呢~啧啧，搁我们夫人，一定挖她的眼睛泡酒。”

　　几个小丫头“嘶”一声，往后躲躲。

　　“哦~~~”从旁边又出来一个女子，穿得碧绿色锦袍，神色也是无限傲然，“我说你们家夫人为什么叫‘明眸’，原来是这个缘故……”
　　“你！”开始那个丫头脸色不怎么好看，“你乱说什么，夫人之命可是教主赐的，哪里容许你这种粗嘴乱叫。”
　　“哦呵呵呵~不就是教主赐名吗？哪个夫人不是教主赐名？哪里见过还不让人叫的？唉，我想啊，要是我们纤腰夫人也要泡酒，那你这个腰啊，啧啧，要劈成两半才合适，哦呵呵呵呵~”
　　“你！你你你你！”丫头气得脸色惨白，“哼，不跟你一般见识，我们走。”

　　围得严严的人群顿时露出条空隙，苏幕遮坐在人群最下端终于投了口气，冲着后来的那个丫头友好的笑笑：“谢谢。”
　　丫头白她一眼，也带着自己的人马走了。
　　见中央火力没了，几堆几堆想凑热闹的不一会儿也散去了。

　　苏幕遮在地上坐了会，慢慢爬起来，走到池边，对着碧清的水面瑟瑟的笑了笑。水面上红肿的脸立刻扯出抹苍白无力的微笑。
　　一个巴掌而已，怕什么？这不过是，才刚刚开始。

　　“喂，那个被打的就是你？”
　　肩上突然被人拍了两下，苏幕遮转过身，只见一个穿着粗布衣的假小子站在身后。她“嗯”了句，情况如此混乱，她自己也不知道说什么会比较安全。
　　“你好你好！”那个假小子大大咧咧的伸出手，“我叫包子，很高兴认识你。”
　　“包子？”苏幕遮突然有股想笑的冲动。
　　假小子歪着个脑袋，“想笑就笑出来嘛，看你憋的，还是你……面瘫？”
　　“噗哈哈哈——”苏幕遮终于笑出声。
　　假小子满意极了，围着她打量起来：“听说你是我的新丫头？”
　　“是吗？”苏幕遮眨眨眼。
　　“不是吗？”假小子也对着苏幕遮眨眨眼，有些恼怒，“难道我又被骗了？刚才有几个人在路上说我的丫头惹祸了，我才专门跑来看的。”
　　苏幕遮愣住一秒，淡定的问：“你是……闯祸夫人？”

　　假小子不满的看了她眼：“我是包子，我不是夫人，我才没嫁给离默！还有！离默送我的名字是随性，不是闯祸！！”声音越说越大，越来越不满。
　　苏幕遮倒是笑了，这个包子果真随性啊，拍肩：“很有我当年的豪气。”
　　“去去去。”包子拎着她的一根手指头将她的手从肩膀挪开，“不要跟我套近乎，咱俩不熟。”
　　苏幕遮跟见到新大陆似的：“多聊聊就熟了嘛，不如我做你丫头怎么样？”
　　“真的？”包子脸透出惊喜，但立刻冷淡下来，“不要，当我的丫头下场都很惨的。”
　　“为什么？”
　　“那些眼睛眉毛夫人不待见我呗。”包子俯下身偷偷说，“而且我就要走了，难不成你还跟我一起走啊？”
　　“走？去哪？”
　　“去找我师兄呗，我师兄还在等我呢。”

　　一瞬间，苏幕遮恍有梦回年幼的错觉。她摸摸包子的脑袋：“待在离默身边不也很好吗？说不定你师兄已经有女人了。”
　　“你骗人！你闭嘴！”包子忽然激动起来，“怎么可能！我师兄只喜欢我一个！”
　　过了半天苏幕遮才说：“可是离默怎么办呢？你怎么能对不起他。”
　　包子腆着脸：“离默很够哥们，对我很好，但这跟我师兄不冲突。”
　　“他都娶了你，当然冲突。”
　　“喂喂喂！拜托，我跟他拉钩钩的，等他找到他爱的那个女人，就会放了我！什么成亲，我们什么都没干！”
　　“他爱的那个女人？”苏幕遮心里突然很痛，全身上下如至冰窟。
　　“对啊。”包子认真的说，“那天他喝醉酒后拽着我的手腕一个劲儿问我疼不疼，我都气死了，打他骂他他都不走。我给他说了一百遍我手腕没事儿，他才松开我。后来我去问他，一连问了一个多月他才告诉我。他曾经爱过一个人，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没克制住自己弄伤了她……哦你知道吗，他当时那个眼神好难过好后悔，我都恨不得我是那个人，然后立马原谅他。”

　　苏幕遮傻愣愣的呆了一秒，问：“……所以他找到那个女人了，你可以走了？”

　　“不——是——啊——”包子沮丧的垂下脑袋，“刚才，就刚才宴会前，他来找我告诉我，他已经不爱了……呜呜呜，老天爷啊，你怎么能这么对待可爱的包子呢？呜呜呜呜……”

　　苏幕遮后退两步，恍然跌坐在廊椅上。
　　他已经不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