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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怜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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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々は涙を流すべきではない、それは心に対する□□の败北であり、我々が心というものを、持て余す存在であるということの、证明に他ならないからだ。
我们不应该流泪,那于内心来说,意味着对身体的败北,那只是证明了,我们拥有心这件事根本是多余的。
——《BLEACH》第七卷卷首语
清晨的露水很重,空气中潮湿的水分聚集到花瓣上,顺着花萼的间隙滴下,融进泥土里。
这个时辰是蓝染小院里散步的时间,算是他在尸魂界修身养性的一部分。他身上的戾气在平和的环境下也没有被磨灭,只是在洗不干净的血腥之上,多了一线枷锁。
不再像以前一样锋芒毕露,那些危险的光芒悄悄地隐藏起来。
这次散步与往常不同的是,他身后多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小小少年穿着一身朴素的短打,日常装扮里很实用的穿着。因为这里并没有适合他的衣服,这身衣服也都是蓝染问过他的意见后派人买过来的新衣服。
和蓝染为了融入现在的身份定制的贵族服饰不同,十四郎的衣服给人的感觉也是温和的,和他这个人一样。
如果说,都用蓝色来形容两人的话,那么蓝染是就天空折射空气呈现的蓝色,是看似真实的虚幻;那么十四郎就如同冬日里的水,清冽而温和,因周遭环境而变得冰冷,又因纯粹而不忍伤害别人。
十四郎醒来后就不肯离开蓝染半步,生怕一不留神就再也见不到蓝染了,就好像初生的小猫一样,会对第一眼见到的人产生依赖。
生死战斗以外的事情,蓝染大多都很随意,任谁拥有了绝对的实力以后,对于细枝末节的关注度都会不及弱小者。
此刻他对于身边这只麻烦的小猫也没有什么抵触情绪,也就任他跟着了。
蓝染比十四郎高二十厘米左右,步子自然迈的比较大,十四郎不得不小跑着才能跟上他,哪怕是这样他也不肯放弃,仍是紧紧地跟着蓝染。
不一会儿,十四郎的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在清晨的阳光下熠熠生辉。他一点也没有在意自己额角的汗,急促地喘了口气,又冲着蓝染跑了过去。
对于蓝染而言,这倒是一个新奇的体验。
蓝染看着紧紧跟在身后的少年,不禁露出了一抹微笑,故意放慢了脚步,等待少年追上来。
除了被人生死追杀以外,还是第一次有人不带着任何恶意,这么追逐着他。
只是不知道,这位少年如果知道他眼前的这位手上沾染了那么多人的鲜血,还会这么单纯的靠过来吗?
十四郎跑得很急,没有料到蓝染会突然放慢脚步,就这么直直的撞了上去。
蓝染有预知般的转过身,十四郎这一撞,已然触碰到了他的领域,在这个领域之内他身体内的战斗欲望叫嚣着想要撕裂靠近他的任何生物。
蓝染不想伤到十四郎,所以他第一次拼命地压制着他的本能。
他的大部分的精力都用在抵抗以往强大的战斗意识里了,等他回过神时,十四郎就这么直直地撞到了他的怀里。
意识到这点,蓝染不禁有些愕然。
他什么时候会在乎别人的死活呢?
就算是这些年的修行之下,使得自己不会再像原来那样厌弃人类,但是他几百年的战斗习惯不是想改就能改的。
所以他绝对不允许有人触碰他的领域,在日常生活中也总是不着痕迹的避开各种意外接近的人。
八十区的经历让他不能再信任任何人,任何时候都不能表露出真实的情感。
最可怕的不是来自敌人的打击,而是来自自身的怜悯。
至你于死地的往往不是手持大刀的强盗,也不是随处可见的小偷,而是小孩和女人。他们的柔弱会令人放松警惕,然后在不经意的瞬间要了你的命。
怜悯,会令人变得软弱。
只是因为害怕自己也变成那样,所以不由自主的怜惜他们。
那他现在所做的,是因为真正接纳了十四郎了吧。
真正的想要对一个人无条件的好,是不存在的。
那日在十四郎陷入痛苦的回忆中时,蓝染没有给他任何回复,哪怕十四郎需要的只是一个借口,一个原谅他自己的理由。
因为蓝染从那双安静的透明的眸子里,看到的是满满的快要溢出的哀伤。
十四郎的善良让他不会去怨恨,相反,他会将所有的过错揽到自己身上,一味的谴责自己。即使被伤害,也绝不会去报复,只会一个人默默承受。
当你需要他时,他会毫不顾忌的帮助你,不求回报;不想见他时,他会远远地避开你,无论多么不舍。
纯净的让人忍不住想要玷污的灵魂。那抹温和的并不刺目的纯白,想要让他染上只属于自己的色彩。在那片荒凉的雪地里,折射出冬日里不可能的灿烂阳光。
“对、对不起!”十四郎慌乱的想从蓝染的怀抱里挣脱出来,却被蓝染抱得更紧了。脸上因为挣扎的动作染上了一抹不自然的绯红,“蓝染大人,放我下来吧,我可以自己走。”
“没关系的,这样能走快一些,”蓝染笑了笑,“不用这样称呼我,叫我哥哥好了,”声音突然放小了,仿佛想到了什么,蓝染嘴角的笑霎时化作了苦笑,“……反正家里也只有我一个人。”
蓝染说到这里,睫毛微微向下颤动,遮住了如玉般温润的眸子,额前发丝之下的神情沉浸在模糊不清的阴影里。
十四郎呆呆地看着蓝染,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的就同意了蓝染的话。
因为这时的蓝染周身散发着淡淡的悲凉,虽然很淡,但是其中的悲伤足以令四周沉寂。
他无法说出拒绝的话。
“蓝染大人,对不起,让您想到了不好的事情,”十四郎手足无措的四下张望着。想要安慰面前这位因为自己的话而感到悲伤的人,却因为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而不知道该怎样做。脸上因紧张微微泛起红晕。
和他截然相反的是,蓝染像是突然觉醒了什么恶趣味,想要逗弄一下这个新认识的孩子。
蓝染的脸转到了一个十四郎看不到的角度,说出的话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情绪激动,,“十四郎不愿意叫我哥哥吗?太勉强你了吧?对不起,这件事我……”
但十四郎还是从他声音细微的颤抖里,听出了其中的强颜欢笑。
“不、不是那样的、蓝染大人!”十四郎手忙脚乱的拉扯着蓝染的衣襟,阻止蓝染继续说去,“我没有不愿意!我只是……只是从没想过,您会愿意做我的哥哥,我明明那样……不值得……”后面的话语被泪水淹没在无言的清风中,破碎轻柔,也弥足珍贵。
蓝染伸出手,帮十四郎将凌乱的头发抚平,“怎么会这样想呢?在我眼里,十四郎肯认我这个哥哥实在太好了。”
长的看不见尽头的日子里,能遇见一个觉得有趣的人,是很幸运的事情,十四郎就是这么一个让蓝染觉得有意思的人。
“那,十四郎,以后叫我惣佑介哥哥吧。”
他从未见过,生活在黑暗里,仍旧纯澈干净的人,直到他见到眼前的少年。
跌落泥淖、满身脏污的人,也可以心向光明吗?
“嗯,蓝……惣佑介哥哥,”十四郎努力将眼角的泪水抹去,露出了天真灿烂的笑颜,这一瞬间那些曾经的苦难都不再是让他痛苦到难以呼吸,他也终于重新拥有了珍视他的人。
十四郎就这样在蓝染这里住了下来,在他彻底恢复以后,蓝染陪他去了一趟流魂街。
在他记忆里的最深刻的那个地方,有翡翠一样通透的竹子,一株一株的连成一片,从远处望去,只能看到满眼的翠绿。
风儿吹过,竹林里叶子沙沙作响。在这片偏僻的竹林深处,一个木制的墓碑立在那里,朴素却也整洁干净。
蓝染遵从十四郎的意愿,没有走进竹林深处,把这一刻的宁静留给他一个人。
十四郎恭敬地把手中的白菊摆在墓前,静静地注视着字迹模糊不清的墓碑。
父亲是喜欢母亲的,哪怕在尸魂界这个灵魂死亡就会消散的地方,也为她在生前最喜欢的地方立了一个墓碑。
也是因为这份喜欢,所以才会不想再多看这个害死他心爱之人的凶手。
十四郎拿着手帕轻轻地擦拭着墓碑上的青苔。
没有像第一次来的时候哭的几乎都要昏过去,这次的他甚至没有再流泪。那次他从家族里私自跑到这里来,被家里人找到的之后被罚跪了一天一夜的祠堂,也让他根本没法忘记。
“妈妈,您还好吗?十四郎来看您来了,”他轻轻的说道,哪怕知道这些话最终只是他一个人的独白,也仍旧想诉说与人听。
哪怕没有人在乎,他也始终觉得这个带他来到这个世间的女人也一定会很认真的听他诉说。
妈妈应该是一个很美的女人。
他听照顾过妈妈的婆婆说过,妈妈有着银色的长发,是和他一样颜色的头发。虽然喜欢这片竹林,但是最喜欢的却是这片街区少见的野菊花。
妈妈待人很温和,即使是家族里下人,也很少有不喜欢她的。人也很善良,总是想办法帮助别人。
只是可惜出身流魂街。
当年她在流魂街卖花时遇见的还正年轻的父亲,父亲便不可抗拒的爱上了她。
还曾经做过每天都很早出门、哪里也不去,等在同一个地方,就为了在她刚刚拿着花篮出门就把花都买走的事情。
那个时候,他最快乐的时候,就是和母亲见面,和她聊上几句能让他开心好几天。
为了母亲,父亲曾冒着被家族除名的危险强硬地非娶她不可,那个时候的家族族长差一点就把父亲逐出家门了。
他们的故事在那段时间在流魂街竟也传成了一段佳话。
只可惜母亲没有一直幸福下去,她去世的太早太早……
十四郎没能见到她,那个被他称作母亲的善良女人。
她死在一个冬日,天空飘洒着羽毛一般的雪,那是和她头发一样的颜色。
那一天,也是十四郎过的第一个生日。
他有时会想,妈妈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是不是会很温柔的和他说话,会不会在他特别乖巧的时候轻轻的拍他的头。
明明难以对他人启齿的很微小的愿望,但是仅仅在心里默默的想一想,身体就好像涌入了力量,变得格外温暖。
然而,上天连这么微小的幸福都吝色给予,在希望中生生剥离。
六十岁那年(相当于人类6岁),十四郎被带到了本家,这是族里的规定,任何族人都不能违背,所以哪怕他是一个不被家族承认的女人所生的孩子,也必须遵从族里的安排。
十四郎就这么离开了从小生活的地方,也离开了一直待他很好的婆婆。
他本以为从此会是兄友弟恭、不再孤单一个人的温柔,触手可及的只是以天真为名的残忍。
新家这里的一切都让他感到不安。
第一次离开竹林的他不知所措的害怕着未知的一切,安静而小心的完成一个又一个的仪式,昭告族人他的身份,也在族谱上加上了他的名字。
在仪式完成之后他被带到了本家的一个比较偏僻的屋子里作为新的住所。
这里的房子和竹林里不一样,这里的人也是。
浮竹家的家主,那个应该被他称之为父亲的男人。
这个男人看着他的冷漠眼神中不时的闪过仇恨的目光,在这仇恨之下,是纠缠不清的回忆以及被仇恨掩盖的遗失了的挚爱。
那个男人也是爱着妈妈吧。
因为爱,所以让她的影子在她的儿子身上延续;也因为爱,所以痛恨这个令他所爱离他而去的人。纵使,那个人也是他的孩子,这些血缘牵绊也抵不过几十年前曾经的爱,更消弭不了隐忍了数十年的恨。
到了新家的第二天,十四郎在走廊遇见了,那个长的和他一点也不像的、他应该称呼为弟弟的人。
也是因为这个弟弟,他知道了另一些婆婆不曾告知他的故事。
曾经那么爱一个人,都可以为其放弃家族身份的人,原来也会再另娶他人。
新夫人是门当户对的名门闺秀,大家之后,她的孩子也无需像他一样躲躲藏藏的住在家族外边。
那个小男孩在见到他之后就挥着手臂指着他说道,“啊,你就是那个害死自己母亲的灾星!”
孩子天真的嗓音说出的是最伤人的话语。
“不是这样的,妈妈是因为意外才会离开我的,”他抓住弟弟的手问他,“为什么,不是因为意外吗,怎么会是我害死了妈妈?”
照顾他的婆婆是这么跟他说的,在她的口中妈妈是很爱他的,只是因为意外没能看着他长大。
那个衣着盛装、贵气逼人的女人一把挥开十四郎的手,将弟弟拉过去小心的看他有没有受伤,一点儿也没有人前的端庄自持。
十四郎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击掀翻在地上,久久爬不起来。
当她检查完弟弟的手臂后后,又恶狠狠地踹了十四郎两脚,“你怎么敢这么对待少爷,他可是这个家的继承人!你这个流魂街的野种竟然敢欺负到我儿子的头上了,小小年纪就如此心肠歹毒长大之后还了得?来人!带这个小贱种去见识见识浮竹家的家规!”
一群身穿黑色武士服的男人把十四郎扛到了所谓的刑堂,无数的拳脚如雨点一般落了下来,轻易的撕碎了平静的假象。在那里他挨了人生里的第一次毒打,也是那时开始他明白了世上不像婆婆和他说的那样,只需要本分和善良就能活下去……
第一次挨打让十四郎在床上躺了近半个月,当他可以行走时就被派到了厨房帮工。
厨房的下人们知道了十四郎这个浮竹家不受宠的儿子,在他们的闲言碎语里他听到了让我更加绝望的话语。
“一出生母亲就死了呢,真是个扫把星。”
“那个女人连个孩子都不会生,流魂街的贱民竟然也想要攀高枝。”
“麻雀再怎么变也变不成凤凰!”
那些人不停地用难听的话语骂着。
“不会的,妈妈才不会是那样的人!”十四郎大声冲着那些人喊叫,让他们不要再说了。而这些动作并没有让他们停止谩骂,只是为他迎来了更多的痛苦和伤痕。
即使努力的辩解着,却也在心底软弱的承认着什么。
‘是我害了她,是我的错,是我夺走了属于她的一切。如果不是我的出生,就不会变成这样了吧……’
无数的谩骂,无数的指责。
在这之中,唯独没有一丝一缕的温柔。
这个不属于他的家,有着数不清的冷漠、猜忌、诋毁、恐惧,或美丽或丑陋。
终还是,容不下他。
不属于你的东西,做了再多的努力也是徒劳。
汝之砒霜,彼之蜜糖。
汲汲营营想要得到的,却是另一个人随手就能抛弃的,说到底,我们都在羡慕着别人手中握着的东西。
十四郎从未想过在家族里获得什么利益,他没有从那个让他觉得痛苦万分的家里逃离,也只是因为世间无处可去。
照顾他的婆婆已经去世,他已经没有了任何去处。
当十四郎的那个弟弟将他带到流魂街,他不知道自己会被弟弟像一块垃圾一样丢下。
带着一道刺穿肺叶的剑伤和一句原本和他无关的仇恨话语:“我恨你,如果不是你和你的妈妈,父亲大人又怎么会不爱母亲大人!你不应该来我的家!”
侥幸逃离了生死一劫的十四郎,脚步不停地走着。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去什么地方,只是凭着感觉不停地向前,不能停下、因为他能够隐约的感觉到他停下之后,就再也走不动了。
直到眼前的世界开始摇晃,伤口崩裂造成的痛楚也不能令他的意识变得更加清醒。
最后就这样,闭上眼睛倒了下去。
目光所及的是无尽的黑,那里弥漫着最深的绝望,那是纵使燃尽自己,也无法驱走的无尽哀伤。
‘如果就这样睡去,就不会害怕再被伤害了吧。’
‘那用生命换回我的妈妈,一定会伤心吧。’
‘可是我不甘心啊,就这样离开不会甘心啊。’
‘还没有见到黑暗里的光啊,看着那份刺目的温暖生生的落入黑暗,将冰冷融化。’
他于一片冰冷的霜雪中,感受到了从未如此强烈的温暖,好像妈妈的怀抱。
‘是你来接我了吗?’
那股温暖在蔓延到周身之后转瞬又逐渐褪去,他能够清楚的感觉到了寒冷再一次袭来。而感受过一次温暖的身体,再也没办法习惯寒冷。
‘带我走吧,别离开我……’
挣扎着想去寻找,睁开双眼,清晰地映入瞳孔的,不是妈妈的身影,而是一抹温暖的浅褐。
对方眼底的温柔美好的令人甘愿沉醉其中,明明知道沦陷的结局只能是毁灭,却还是会像飞蛾一般,不顾一切的去接近。
“躺好别动,你的伤还没有完全治愈,还需要调养,”他笑得风轻云淡,仿佛什么事情都不会令他惊讶。
这是十四郎第一次感受到有人关心他。
婆婆因为他是母亲的孩子而爱护他,父亲因为他是母亲的孩子而厌恶他。
这个人不是。
不是因为他是谁,代表了什么,仅仅因为他是他。
“是我将你捡回来的,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倒在那里?”
“……我可以留在这里吗?我会报答您的,我很能干的。不会麻烦您的,真的。我不想再回去了,我……没有家。”是的,他已经没有家了,那个他生活了四十一年的地方从未接纳过他,他只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人。
‘你,是我在这个黑暗的世界里,唯一的光。’
十四郎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他的回忆也到此结束。
同时墓前的杂草也已清理干净了。
这个墓地在父亲去世以后就在没有人过来了,家族里的人也根本不会关心这个偏远地方的小小竹林,以至于这个墓碑已经好久没有人打扫了。
“谢谢您让我来到这个世间,我也找到了属于我的一份幸福。”
他转身离去,有着一份不舍,但更多的是轻松。
这份压在他身上很多年的重担,终于不再是他的负担。
“还是不要让他等太久。”这么说着的十四郎,不自觉的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