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华》》此生也算共白头

7、铅华

　　陈思谦说，我是陈思学。
　　思学，这是林铅华死去之前的故事了。
　　陈思谦，不，陈思学，就是当年林铅华的校外男友。
　　当时，陈思谦在另一个市的学校读书，与林铅华很少见面。林铅华不想连累陈思谦，什么也没告诉他。当他察觉林铅华有自杀倾向连夜赶来时，已经迟了。他被保安拦在门外，他眼睁睁看着他心爱的女孩死在他面前。
　　那天，向来坚强的陈思学哭了很久很久，无助与悲伤包围了他，让他的世界灰暗无光。
　　他甚至都没来得及见他的铅华最后一面。
　　后来，他知道了一切；后来，他改名为陈思谦，来到苏筱身边。给她温暖，给她希望，陪她走过坎坷，陪她历经风雨。为她勾画美好未来，将她的心用爱囚禁。再在她最幸福的时候，亲手将她推进深渊。
　　他把苏筱困于爱的囚笼。
　　他给苏筱的每一餐，都与苏筱的药性相冲，五年来每一顿温情，都有致郁的成分。苏筱的中药里他多加了一味药材，苏筱的西药配合食物成了夺命的刀。而苏筱日复一日的噩梦，是每晚陈思谦喂她服下安眠药后在她耳边一遍遍重复，是你杀了铅华，是你毁了铅华。是你让铅华的长裙染上鲜血，你是杀人凶手，你不得好死……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慢慢的，苏筱的精神越来越不好。她总能看见林铅华，她总会害怕到神经衰弱。然而她又不敢说出去。所以后来在狱中，即使没有陈思谦，但只要黑夜来临，就能让她掉进无限的恐惧。那晚门外的那个护士，其实就是当年受造谣而死的林铅华的老师的女儿。
　　他们住的有槐树的房子，是陈思谦故意找的。乌鸦，是陈思谦干的。那条小巷，也是陈思谦故意走的。
　　陈思谦的每一部都很缜密，这五年来，他一直在搜集证据。他用爱情包裹着苏筱，让她在不知不觉中走向深渊。
　　他的深情，骗过了所有人。
　　他就是要让苏筱从云端掉落泥泞。
　　苏筱问，五年来，你有爱过我吗？哪怕是一点点，哪怕就那一瞬间。
　　陈思谦说，从未。
　　苏筱问，为什么。
　　陈思谦说，我每次看到你，我都能想到我的铅华逝去在她最好的年纪。她才十七岁！如果不是你，她的未来还有那么长，那么长。我无法亲自为她沉冤昭雪，那我只好，杀了你。
　　陈思谦无法出庭作证，会妨碍苏筱判刑。有一些绝密的证据也不能递交，会让他功亏一篑。
　　通话时间满半小时，苏筱的手机启动自毁程序。陈思谦早已改造了苏筱的手机，今晚所有的消息都被删得一干二净。而他使用的是未经登记的黑卡，损坏后无法追踪，更无法定位。
　　陈思谦甚至从未信过她。
　　苏筱突然明白，陈思谦为什么要忍辱负重这么多年。
　　思谦，思铅。
　　这盘棋，陈思谦从一开始就布好了局。
　　思谦，思铅。
　　他小心翼翼，连“铅”字都不敢用。
　　五年的感情只是海市蜃楼，在这个过程里，她所珍惜的一切，竟只是一场骗局。
　　思谦，思铅。
　　苏筱笑了，她点燃床单，带着手机跃下了高楼。
　　苏筱死了。
　　她死在别人的一场情深里。
　　在这一刻，镜子前的陈思谦终于取下戴了五年的眼镜，在洗手池边轻轻的濯手。
　　许久以后，一个细雨蒙蒙的清晨，陈思谦撑一把黑伞，执一束百合去了林铅华墓前。墓碑上的女孩面容清秀，却已不在人间。
　　五年过去，地上的人已二十三，地下的人永未成年。
　　她的年华，终究成了铅色。
　　他站在那里，像一棵孤独的松。眼里的孤单比深夜还要辽远。
　　他说，铅华，我是思学。
　　陈思谦从未爱过苏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