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合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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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舅妈那里要来刘勇的电话，她是想着打电话告诉他，这样他回家的时候也有个心里准备。
可是号码输进去，王慧反而不敢拨通，五年没有用过手机，想到电话接通后对面传来的声音，王慧很不知所措，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失去了基本的交际能力。
就这样她抓着手机从下午坐到晚上，坐到那个门从外面被打开。
男人提着一大袋东西从外面进来，他没有开灯，低着头摸黑找拖鞋，没有看见坐在沙发里的人，等他换好拖鞋抬头，就看见沙发那里长黑发女人坐在那里，正悄无声息的盯着他。
女鬼一样，“啊啊啊，卧槽！”全身的鸡皮疙瘩跟着他整个人一起跳起来。
一阵尖叫过后，那沙发女人突然出声，“刘勇，是我，王慧。”
“王慧？”刘勇的声音还在抖，他好像真的被吓到，这么久都没有进来，还在站在那里，摸着自己的胸脯。
“嗯，我没走……”王慧突然停住，正当她还在想怎么说的时候，灯突然被打开，光充满房间。
王慧抬头，看见他迎着头顶的那盏旧的发黑的灯走过来，走到她身边，问她吃饭了吗。
想好的话就这样卡在喉咙，王慧呆呆的摇头，因为发烧，轻微的摇头让她有些发晕，王慧闭眼一只手扶着沙发保持平衡。
刘勇看她一眼，又扫视四周，然后就看见桌子上面的退烧药，没有拆封过的。
这个女人也太不会照顾自己了，药都放在这里，居然不喝。他没有说话，进厨房拿水杯和药放到她面前，嘱咐她快点吃药。
说完，提着门口的袋子进厨房噼里啪啦的做饭。
王慧看了看摆放在桌子上面药和水，接着把药放进嘴里，拿着水杯喝下去，一股流畅的暖意顺着喉咙进到全身。王慧抓着被子抬头看向厨房的男人，他不惊讶，刚才也没有问自己为什么还在。
王慧突然荒唐的幻想，这个男人真好，好像爸爸又好像妈妈，会照顾人，脾气又好，他要是能一直这样照顾自己就好了。
王慧放下水杯，走到厨房门口，这几天开她第一次仔细端详刘勇的长相。
他很普通，和自己一样的单眼皮，他的眼神总是很无辜，很柔和，像是不谐世事的孩子。高挺的鼻子，鼻尖那里有一颗痣，王慧猜这颗痣应该被很多人认成煤灰，嘴唇很红，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一点点牙龈。
顿顿的五官配着长脸，本就有些不搭，结果这人还理着寸头，这让他看起来温柔又犀利。
她还在看。
刘勇端着饭走出来，边摆边问她看什么呢。
王慧摇摇头，走过去坐下。
她觉得自己应该开口，她说，“你能不能搬出去？”他终究不是自己的爸爸不是妈妈，他只是一个陌生男人，王慧不应该有什么幻想。
男人吃饭的动作停下，他把筷子放下，然后对着王慧说，“不许吃我做的饭，你把筷子放下。我好心给你做饭，你还要赶我出去。”他的声音夹杂着埋怨，“我不会搬的，我上个月已经把半年的房租交了，我才不走。”
舅妈说过什么来着，王慧突然想起来，“你做过牢？”她听见自己说。
话应刚落，还算和谐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男人的脸冷下来，脸上的表情不再温和，“这和我坐牢有什么关系，什么意思，房子不租给有前科的人是吗？”
王慧没有回答，或者说他也没有在等她回答。
“我签过合同，你要是有问题去告我，我是不会搬的。现在这是我家，你可以再住一晚上，要是明天还不走，我就报警了。”毫不留情，他端着饭进右边房间。
留下王慧自己坐在那里，她也不懂，自己为什么要提坐牢的事情。她为什么要这样伤害一个好人，为了住这个名义上的家，她连善良的人都要伤害，王慧想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子。
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明白这个房子早就不是她的家，她就算住进来也不会回到从前，什么接近王鹏就是一个借口而已，她只是幻想着要回到这里，回来一切都会变好吗？为了这个不可能的念头她要抢另外一个人的家。
刘勇坐在床边，他不明白，自己坐牢的事情要一辈子跟着他吗？租个房子而已，为什么大家会歧视他，在监狱他已经完全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且接受改正，为什么大家还揪着不放，为什么他要因为这个理由搬五次家。
他环顾四周，他很喜欢这里，窗户外面经常可以看见小鸟，这也是他找的第五个房子。
最开始的时候没人知道他是刚出来的，大家也愿意给他租，第一个房子他住了有一个月，一直都很好，房东也经常给他送一些吃的用的过来，直到警察上门登记的时候，大家知道他坐牢的事情，然后他就被赶出来，理由是怕他偷房子里的家具。
就这样连着搬了四次，他找到这，周围的邻居还是不喜欢他，但是房东说可以租给他，刘勇当时真的高兴死了，他把这个房子里里外外收拾了很多次，他想以后这就是自己的家了。
凭什么，他想不明白。事情就是越想越气的，刘勇蹭的站起来，又端着碗出去，那女人还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做过牢怎么了，和租房子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提这个事情。”突然的出声把正在发呆的王慧吓了一跳，她抬头惊恐的看着在自己身后的男人。
他还端着碗，大有一副你说不明白就砸死你的气势。
王慧没有说话，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提坐牢的事情。
“不说话？”刘勇挑挑眉毛,“那我坐下。”说着，他又坐回原位。
“说话。”他又重复。
“对不起，我不应该那样说话。坐过牢和租房子没有关系，我刚才就是……就是”她说不下去。
刘勇脸色不冷不热，他知道就是这样，没有别的原因，就是偏见而已，和之前的房东一样，认为他还是坏人。
这样的偏见他见过太多，以至于已经习惯，甚至此刻他还可以神色自若的给她解释，“有偏见正常，但是我住在这里一年，我……我一直遵纪守法，你没有必要因为坐牢的事情歧视我。至于租房子这事儿，你要是不提坐牢的事情我或许还会考虑考虑，但是现在我绝对不会搬的。就这样，你看吧。”
大段大段的话，王慧反应很久才听明白，他因为坐牢的事情一直被歧视，那自己呢，她突然想到自己，要是大家知道自己会拐卖，要是大家知道她五年的遭遇，会不会歧视自己。
答案是什么，其实想到的时候，她就有了答案，肯定会的。
王慧突然很鄙视自己，他们俩是一模一样的处境，一模一样的人，她又凭什么自以为高人一等的鄙视他。
“对不起。”她真诚的低头和对面的人道歉，“我刚才确实对你有了一瞬间的偏见，虽然只是一瞬间。但是那也很伤你，我知道你是好人，你对我很好。我不应该这样说你。房子的事情就算了。我明天就走。”王慧低着头，等着他接受道歉。
好人？她觉得自己是好人吗？一直积攒的火气刹那被这个好人打散，刘勇抿着嘴看着对面低头的人，出狱之后，不管他怎么努力怎么干活，大部分的评价都是好好改造，认真生活，不要再进去。
这还是第一次他听见有人说他是好人。
好人呀……刘勇忍住想要扬起的嘴角，假装随口，问她，“哪里好？”
“啊？”王慧呆愣的抬头，接着她突然反应过来，急忙开口，“你给我做饭吃，还大晚上跑出去找我，还帮我擦脚，还……还收留我……”
够了够了，刘勇挥手打断她的话，他有些害羞，王慧的眼神太真诚，话也好听，真是会哄人。
“那你不住这里，怎么办？租别处的房子吗？”刘勇问。
王慧想了想，卡里只有两万，够她租房子，但是生活费用她可能需要借，和谁借钱，和舅妈吗？她带着妹妹，生活也很紧缩。
那得出去工作吗？出去学习新的技能，和人交谈，忍受别人异样的眼光……
不可能，她现在没有勇气出去，她不敢。
刘勇看着对面的女人，她不知道在想什么，眉毛都扭在一起。
他看不下去，“这样吧，你要是不嫌弃我是有前科的人，”说到前科两个字，他的声音特意提高一倍，“和我合租也可以，我住在右边，你住左边。房租给我退一半。怎么样？”
和男人一起住？王慧想到那个把自己按到地上的男人，拿腰带抽自己的男人，把自己当技女的男人，她要怎么和男人一起生活……
这时，他又说话，“你不要担心，我这个工作，早上六点走，晚上十点回。我们俩估计没什么见面的机会。”看她犹豫，刘勇又说，“我很爱干净的，什么卫生间，厨房，用完就会打扫的，这些你不用担心。”
卫生间……
那晚他蹲在自己面前的样子突然浮现，王慧又觉得好像自己不排斥他。他是男人，但是他更像是爸爸妈妈那类的人，他不是恶心的男人，他就是人而已。
要是和他一起住……自己不会挨打，有时候还可以吃到热饭，晚上也安全。
那就一起住吧……
王慧抬头看着他说，“好的。”
男人看着她笑起来，还是那副温柔的表情，王慧想回他，但是她很久没有笑，只能使劲扯着脸皮，回应他。
是笑不是笑，是哭不是哭，刘勇皱眉，“你还是别笑了，好丑。”说着，他好像想到什么转过来，看着她害羞的笑起来，脸也发红，“那个房租能不能快点退给我，我想买一辆电动车。”
王慧点头，说明天就转给他。
决定好住处的问题，刘勇收拾碗筷，王慧回到左边的房间。
晚上可能要下雨，现在外面一直打雷，王慧打开衣柜，父母的衣服在左边，她的衣服整齐的堆在右边，王慧翻了翻，找到一条长裙子，她试了一下，卡在大腿，于是又扔回去。
这时传来敲门声，刘勇的声音响起来，“我有一身没穿过运动衣，你洗完澡之后可以换，给你吧？”
“不用了，我穿我爸的衣服吧。”王慧拿起来爸爸的衣服，隔着门说，声音有些紧张。
气氛突然变得微妙，门外的男人说话开始结巴，“那……那好。你穿……不好意思，我忘了。”
“没事儿。”她说。
刘勇拿着衣服回到房间，不管外面的风和雨多大，打开窗户，任凭吹打。
自己这是怎么了，就因为一句夸奖，就昏头做这么没有边际的事吗？
他自嘲出声，就这么缺爱吗？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合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