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度异常的我》顾霓裳

47、047 溺水

　　靠近河岸后，秋阁一眼就能看都河水中央正在浮沉的人影。
　　水流湍急，在水花簇拥中看不清小孩的面孔，只能见到两只手掌随意舞动，还有一颗脑袋正在大声呼救。
　　“爸爸！妈妈！救我！”
　　孩子的叫声凄厉，母亲急得目眦欲裂，“姑娘，求求你，快帮帮忙吧。”她扯着秋阁的衣袖就要往河边去。
　　秋阁却按住了她。
　　她在第一时间观察到岸边的奇怪脚印。

　　岸边是一处浅滩，粗粝的沙地上留下了不少错乱交杂的脚印痕迹。
　　奇怪的是，这些脚印果然像女人说得那样，所有脚印痕迹都属于一个孩子，但这些脚印兜兜转转，就像是脚印的主人正在和另一个不存在的灵魂玩耍。
　　抬头再看河水中央，那孩子虽然不断浮沉，但就像是身上挂上了固定的船锚，无论河水如何湍急，都不能把他带走分毫。
　　这根本就是个诱饵！

　　秋阁想到这里，更不敢往河边去了，她还拽住了焦急的女人，唯恐对方做出什么傻事来。女人的孩子老公都已经落水，这么久看不到冒头，恐怕已是凶多吉少。
　　她也算是看过不少关于水鬼的民俗传说，这一类水鬼一般都是通过这种方式寻找替死鬼，往往找一个也就够了，也不知道眼前这个水鬼为什么怨念这么大，看起来像是要把女人这一家三口给一网打尽。
　　秋阁念头一转，就已打定主意，不能留着这水鬼坑害他人。
　　只不过处理的方法还得从长计议。
　　她脑中搜寻着解冰对付诡怪的方法，突然觉得手腕一痛。

　　那女人竟然发狂似地咬了秋阁的手腕，趁着秋阁吃痛松手的瞬间，朝岸边狂奔而去。
　　“小茂，别怕！妈妈这就来救你！”
　　她像是得了失心疯，连滚带爬地冲向河水。
　　秋阁可不准备看着她白白送死，顾不得手腕上的伤口，赶紧追了上去。
　　这一跑一追，两人直接跑到了河边。
　　眼看女人就要扑进河里，秋阁一咬牙，向前一个纵身飞扑。
　　女人躲闪不及，被她按在身下，这才算是消停了下来。

　　秋阁看着近在咫尺的河水，心中也是狂跳不止。
　　她的灵感正在脑中疯狂示警，让她赶快离开岸边。从离开坦腹村后，这还是她第一次感到这么大的灵性反应。
　　花江里的水鬼怨念该是强大到什么程度？
　　秋阁心中后怕，气喘吁吁地按着女人，抬头向河水中央望去。
　　这会儿离的近了，秋阁隐约能看清孩子的面容。
　　这一看之下，居然还让她觉得有些熟悉。

　　忽然，秋阁脑中闪过一个偷偷离开葬礼现场的孩子身影。
　　那个顾家的孩子，顾依依的弟弟，顾子寒。
　　顾子寒的面孔和水面上那孩子迅速重合，秋阁瞬间认定了对方的身份。
　　正在呼救的人是之前偷跑的顾子寒，根本不是女人的孩子！
　　可为什么会是顾子寒？
　　……等等！
　　秋阁脑中一道灵光闪过，她陡然想起浅滩上的那些脚印。
　　只属于一个孩子，也只有一个孩子！
　　大人呢？落水的丈夫的脚印在哪儿？求救的母亲的脚印又在哪儿？

　　秋阁立马低头朝女人的面孔看去。
　　原本还在挣扎的女人突然没了声响，她脸上那些焦急已经全部消失不见，变成了令人不寒而栗的冷笑，冰冷的喝水从她的七窍涌出，洇湿了秋阁的衣袖。
　　“姑娘，你不是要帮我救孩子吗？”
　　这个女人才是水鬼！

　　秋阁大吃一惊，就要松开对方后退，但已经晚了。
　　她的手腕反而被女人死死攥住，对方掌心传来的寒意已经超过了冰块，冻得秋阁浑身打颤。她想都不想，直接飞起一脚踹向对方。
　　这一脚就像是踹在一团浮肿的尸首上，根本吃不上力道。
　　倒是那女人趁机反客为主，看起来纤弱的身子，居然直接扛起了秋阁，“姑娘！我的孩子还在等着你呢！”
　　她将秋阁一把掷入江中。

　　“噗通！”
　　秋阁坠入湍急河流，身子猛得向下一沉，整个人都被寒冷给包裹了。
　　彻骨的寒意瞬间冻僵了她的四肢，让她觉得身子像是灌铅了一般动弹不得，让她直接被呛了两口河水。
　　求生的意志在这时候爆发出来，她拼命滑动四肢，终于将脑袋探出水面。
　　“呼！咳咳咳……”
　　耳畔全是水声，水流每一刻都在变化。
　　一个个浪头打来，试图再把她的脑袋按入水中。
　　秋阁滑动着四肢，努力在湍急的河流中稳住身形，一个个浪头打来，光是维持现状已让她精疲力竭。
　　就在这时，她突然感到脚踝一沉。

　　两个脚踝同时传来寒意，就像是有人给她脚上挂了两个沉重的铁球，突如起来的重力再次将她拽入水中。
　　周遭的声音被河水阻断，变得模糊不清。
　　秋阁使劲甩动双腿，可脚踝却越来越重。
　　她憋住一口气，忍着不适在水中睁开双眼，低头向脚踝望去。
　　这一看，差点把她吓得背过气去。
　　一大一小两张浮肿的面孔出现在她脚下，分别拽住了她的两个脚踝。他们脸上满是残忍的笑意，双手不断向下拖拽，是想要把秋阁永远留在水底。
　　秋阁这才明白过来。
　　女人所说的孩子和丈夫确实存在，估计丈夫也是了救援孩子而死，只不过他们一家三口现在全都是诡。

　　一家三口，需要三条人命才能解脱。
　　顾子寒成为了他们的诱饵，女人就用顾子寒吸引其他人自投罗网。
　　秋阁就成了这头自投罗网的羔羊。
　　但是现在不是懊悔的时候了。普通人在水下憋气的时长在一分钟左右，秋阁还需要和两只水鬼激烈对抗，留给她的时间恐怕不到三十秒。
　　之前在坦腹村的经历，这时候终于起了关键作用。
　　秋阁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冷静，没有因为慌乱而忘记思考。
　　她立即闭上双眼，引动了一个月来都没用过的精神世界。

　　“嗡！”
　　哪怕身处水中，秋阁耳畔也想起了一声轰鸣。
　　熟悉而又陌生的疯狂呓语猛然灌入耳中，秋阁竟然还觉得有那么一丝怀念。
　　脑中的世界瞬间变成了黑白两色，只有特殊的灵魂在这世界中会显出色彩。
　　秋阁脚下的那对水鬼父子身上满是阴冷的黑蓝。
　　黑色的怨念缠绕着他们的灵魂，像是要被他们心底最后一丝净土侵蚀干净。
　　秋阁赶紧幻化出精神触须，向两人的灵魂伸去。

　　触摸两人的灵魂。
　　秋阁眼前猝然闪现出许多画面。
　　最开始，是一家三口幸福的出游，祭拜祖先，三人决定在河滩边小憩。
　　夫妻有说有笑，在浅滩边玩水。
　　过去一会儿，妻子像是玩累了，转身离开岸边，坐在车上休息。
　　就在这时，孩子突然一个立足不稳，侧身跌入水中。
　　一个激流拍来，转眼把孩子拖离了岸边。
　　丈夫想也未想，直接一头扎入水中，向自己孩子游去。
　　女人尖叫着冲下浅滩，就在此时，猛得一个浪头打来，仿佛一张血盆大口，将父子两人统统吞没。
　　浪头过后，水面上再没父子的身影，他们再也没能冒出头来。
　　女人在惊慌中晕厥了过去，错过了求救的最佳时机。
　　父子俩的尸体一直没被打捞出来。
　　女人便日日来此徘徊，日日以泪洗面，终于在一个月后的深夜，受不了精神折磨的她吊死在了岸边树上。
　　偏偏造化弄人，一家三口，两人永远不能离开河水，妻子永远不能入水，明明近在咫尺却永生永世不能阖家团圆。
　　怨念因此而生，怨念将三人的灵魂彻底改变。

　　画面至此戛然而止，秋阁的精神触须脱离了两人的灵魂。
　　她心中感慨于三人的惨痛遭遇，但也找到了求生的路。
　　那些缠绕在三人身上的怨念，才是一切结果的罪魁祸首。
　　只有解除怨念，才能找到生路。

　　身体里的氧气越来越少了，秋阁开始感到轻飘飘的用不上力。
　　哪怕是维持在精神世界的状态，精神对时间流速的感知大不相同，依旧让她感到了时间的紧迫。
　　她进一步扩散了自己的精神感知范围，在坦腹村中经过锻炼的精神力此时显露出威力，一转眼就覆盖了整个河底空间。
　　秋阁使用精神扫描着河底的每一寸土地，在河岸一片碎石下发现了一大一小两具尸骨。也不知道这一家三口的事故发生在多久之前，如今只剩下了森森白骨。即便如此，父亲的尸骸，依旧牢牢抱住了孩子，至死也在用自己的身躯为孩子遮风挡雨。

　　……得罪了！
　　秋阁在心中告罪一声，用精神触须触发父子两人内心深处的伤痛。
　　她的精神触须没有太多的杀伤力，但能准确地切入灵魂深处，就像她当初对季泽所做的那样。
　　父子俩瞬间被自己的悲惨经历淹没，在痛苦中松开了拽住秋阁的手掌。
　　秋阁看到他们的体内有更多怨气涌出，知道等他们恢复过来，下一次的攻击只会更加凶猛。
　　危险迫在眉睫，必须立即行动。
　　秋阁强忍着胸腹之中几乎炸裂的憋闷，翻身向河底的尸骨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