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月光》木卫七

13、海盐 13

　　夏苒苒本以为这次无聊的风言风语会很快就偃旗息鼓，可没想到，经过上次徐亚和杜宇阳为她说话之后，他们之间的传闻反而甚嚣尘上。

　　郭舒其的父母都在大城市的外企上班，因此，他总有些新鲜事可以和大家讲。尤其在那个年代，榆城人并没有在生活中见到过什么外国人，大家都新奇得很。而郭舒其的口才又好，很有几个人团聚在他的周围，互相聊些八卦。

　　时间长了，他们这个小团体俨然成了班级里面的“谣言收发地”。

　　因此，嗅到柴扉扉和顾缅、杜宇阳之间不同寻常气息的郭舒其很快就发挥想象力，把自己看到的东西融合在一起，烹饪出一道调料丰富的大餐。

　　郭舒其和他的小团体把这些谣言传得到处都是，本来大家都还是将信将疑的，但他又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有道是“三人成虎”，一时之间，大家都开始传关于夏苒苒的闲话。

　　这天早晨，大家像往常一样来到操场集合，准备做操。夏苒苒身高中等，站在队伍的前面，她高高竖起的马尾在空气中欢快地跳动着。刘晓曼看着和她相隔几个人身的夏苒苒无知无觉的样子，不禁想起从其他人那边听到的传闻。

　　夏苒苒身材十分匀称，动作优雅协调，皮肤又白。修长的脖颈让她在一众女同学当中看上去像一只优雅的白天鹅。于是，刘晓曼一边收敛了手中的动作，一边朝后面退去。直到靠上了站在她身后的班长。

　　班长见刘晓曼不好好做操，连忙出声提醒道：“刘晓曼，认真做操！”刘晓曼却没有回自己的位置，反而压低了声音神秘地对班长说道：“班长，你说郭舒其说的是不是真的？”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的，班长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真的假的？”
　　刘晓曼一脸“这么大的事你居然不知道”的表情，暗含责备地对班长说道：“就是......就是之前徐亚和杜宇阳为了夏苒苒打架，结果夏苒苒只喜欢顾缅......”

　　刘晓曼说的这番话让班长深深地皱起了眉头，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她没好气地说道：“你别乱说！”

　　听到班长说自己乱传闲话，刘晓曼也不服气了。她仓鼠般滴溜溜的眼睛瞬间瞪得圆圆的：“我没瞎说啊，顾缅和夏苒苒上课经常偷偷传纸条，这是郭舒其亲眼看到的，夏苒苒还笑呢！”

　　刘晓曼说得绘声绘色，仿佛自己亲眼见过一般。班长一时语塞，她开始有些犹豫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老师，学校禁止早恋，万一出什么事就不好了。

　　就在班长和刘晓曼聊得热火朝天的时候，站在她们旁边的女生冷不丁地来了一句：“你们也知道这件事啊！”她突然的出声让班长和刘晓曼都吓了一跳，原来刚才刘晓曼实在有些得意忘形了，说话的声音大到旁边的女生一个字不落的全给听了去。

　　女生一时兴起，也加入进了她们的谈话，只见她神神秘秘地说道：“我觉得郭舒其说的是真的，我亲眼看到过好几次夏苒苒问顾缅题目呢？你们说，咱们正常人谁喜欢和顾缅说话啊，除非......”

　　说到这里，那个女生故意停下了话头，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刘晓曼心领神会，她也努力回忆起自己以前看到的事情。这才恍然大悟地说道：“怪不得一开始夏苒苒愿意和我换位置呢，说不定她从那时候就喜欢顾缅了！”

　　“这夏苒苒啥品味啊，放着杜宇阳不喜欢，跑去喜欢顾缅！”

　　耳听着这两个人越说越离谱，班长和夏苒苒才刚和好不久，不太喜欢看到她们说到夏苒苒时脸上的表情，刚想出言制止。正好这时，广播里响起体育老师低沉的男声：“早操结束，请各班带回。”

　　体育老师的口令声打断了大家的闲聊，刘晓曼没说过瘾，依然有些意犹未尽。早操结束后，大家就原地解散了，三五成群地向教室走去。夏苒苒也像往常一样，来找平时都和她一起结伴回去的班长和刘晓曼。

　　谁知，刘晓曼一把拉过班长，对前来的夏苒苒说道：“苒苒，你先回去吧，我和班长去趟厕所。”说完，便拉着班长一溜烟地跑掉了。夏苒苒看着班长和刘晓曼离去的背影，总觉得她们在瞒着自己什么事情。

　　******

　　最近，郭舒其觉得自己在班级里可算是扬眉吐气了，好多同学来他这边听八卦。他把自己添油加醋的关于夏苒苒的事情每天讲了一遍又一遍，而每次来的人都把他当作是知道“第一手消息”的人，对他的话是深信不疑。

　　枯燥的学习生活本就需要些新鲜的八卦来填充，尤其这次“绯闻”的主角又都是男女生当中的核心人物。因此，除了在当事人面前，大家默契地三缄其口。其他时候，全班都在为这起狗血又刺激的“四角绯闻”而狂欢。

　　许是一手炮制了这个热点事件，让郭舒其有些飘飘然，他这段时间上学是格外的积极。今天中午，郭舒其和他的两个狐朋狗友早早就来到了教室。此时，教室里只有顾缅一个人，学校的教室中午是不关门的，而全班一般也只有顾缅会这么早的到教室。

　　郭舒其一向就看顾缅十分不爽。尤其看到他背挺的直直的样子就更为不爽：一个臭拾荒的也敢这么抬头挺胸。于是，他故意朝顾缅叫了一句：“嘿！捡垃圾的，你拽什么拽啊！”

　　不过，这恶毒的话语并没有激起顾缅的反应。在常年累月的攻击中，顾缅的心早已坚如磐石，这种程度的话根本不会再他的心里掀起任何波澜。

　　“你怎么不说话啊你是哑巴吗？”
　　“你说你还上什么学，回去和你爷爷一起收垃圾不就得了嘛！”
　　“哇塞，家族企业诶！”
　　“哈哈哈哈哈”
　　......

　　郭舒其和他的狐朋狗友们你一句我一句的，还哄堂大笑了起来。恶毒的话语像箭矢一样如雨似的落到顾缅的身上，但他依旧不为所动。

　　就这么像唱单口相声一样，顾缅无视他的态度让郭舒其甚觉无趣，但他也就只敢嘴上占占便宜，并不敢真做什么。毕竟谁都知道顾缅的爸爸刚从牢里放了出来，万一他爸真找上门来，自己恐怕得吃不了兜着走。

　　于是，挑衅了几句后，郭舒其和自己的狐朋狗友也觉得自己这行为傻帽得很，便只顾着聊他们的天了。

　　而此刻，顾缅是真没精力搭理这些无聊的人。他的头昏沉沉的，昨天晚上他爸顾从声不知从哪里带了一身的酒气回来，发了一晚上的酒疯，吵得他都没睡好，这会子看书本上的字都有些虚浮。

　　其实，顾缅挺想趴在桌子上休息一会儿的。可一看到昨天晚上因为顾从声吵闹而没来得及写的题还空在那里，这已经拖延了自己昨天的学习计划了，今天再拖，晚上又得熬夜了。

　　顾缅打算坚持下去把题给写完，可眼皮子实在沉得很。于是，他决定去洗把脸清醒清醒。

　　不巧的是，就在顾缅后脚刚出教室，夏苒苒前脚就来到了班级，手里还抱了一本十分精致的手帐本。

　　正好，最近班级里女生们流行把自己的手帐本带到学校来，夏苒苒看了好几本，觉得都没有自己的好看。今天，她特意把自己的手帐本带过来，想给大家炫耀炫耀自己的心血大作。

　　不过，夏苒苒私心想让第一个看到手帐本的人是顾缅。为此，她特意早早来到学校，也是想趁大家都没来的时候先把手帐本给顾缅看看。免得那个郭舒其看到，又说她和顾缅有什么绯闻。

　　没想到，夏苒苒一走进教室却发现顾缅不在教室。只有那个烦人的郭舒其和他的两个同样烦人的朋友在。这让夏苒苒兴冲冲的劲儿瞬间就泄了下去。

　　郭舒其从顾缅那里没讨到什么好，见夏苒苒过来了，恶作剧的心思又犯了。只见他悄悄走到夏苒苒的身边，趁她没发觉，一把夺过夏苒苒手中的本子。随意地翻着手帐本，嘴里有些轻佻地说道：“哟，新买的本子啊！”

　　夏苒苒猝不及防，手中的本子被一下子抢走，待她看到抢她本子的人竟是那个讨厌的郭舒其时，夏苒苒的脸一下子侉了下来，她一边生气地说道：“还给我！”一边伸长胳膊，想抢回自己的东西。

　　但郭舒其却仗着自己的身高，把夏苒苒的本子举得高高的。看着夏苒苒想够又够不到的样子，他心里得意极了，嘴里还故意说道：“这是要送给杜宇阳？还是给徐亚的？”

　　这时，他的朋友也笑嘻嘻地出来帮腔：“瞎说什么啊，人家明明是给顾缅的！”

　　他们说到顾缅名字的时候，特意拉长声调，十分可恶。夏苒苒气极，伸手去拉郭舒其的胳膊。谁知郭舒其一扬手，把本子抛给了另外一个人。夏苒苒看着自己的心爱的手帐本被别人随意地在空中抛来抛去，觉得十分心疼便赶紧追着本子跑了过去。

　　结果，她刚追过去，还没抢到手，男孩一抬手又扔给了另外的人。看着她跟着本子到处跑来跑去，郭舒其他们却开心得很。

　　平时，夏苒苒一般只和女生玩，和男生也只是和同组的杜宇阳、徐亚关系不错。大家本来没有什么和夏苒苒说话的机会，现在有机会逗弄她，便互相扔着她的本子，故意趁机和她说话打闹。

　　这样子被耍了几趟下来，夏苒苒的情绪再也绷不住了。她停下来，冲着郭舒其他们大吼一声：“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她努力不让眼眶里的泪水留下，朝着那几个人怒目而视。

　　眼见自己玩大了的郭舒其也害怕了起来，他有些尴尬地把手中的本子送到夏苒苒面前：“行了行了，还给你。”此时，手帐本已经不成样子了，里面的纸张都揉皱得像块烂抹布。

　　“走开！”夏苒苒一把打掉郭舒其递过来的本子，本子有如一个断了翅膀的小鸟落在了她的座位周围。夏苒苒看也不看郭舒其，立刻向教室外跑去。

　　这时，顾缅洗完脸从外面回来，脸上还带着些凉爽的水汽，他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差点儿撞上往教室外面冲的夏苒苒。但夏苒苒只是低着头，微微侧过了身子，却并没有停下脚步，这反常的举动不免让顾缅有些奇怪。

　　正巧，郭舒其刚才被夏苒苒骂了一句，面子上有些下不来台，又担心她会告诉老师。只好朝着自己的朋友嘴硬道：“真没劲，开不起玩笑。”

　　这句话让顾缅猛然一惊，等他走到座位上的时候，看到夏苒苒座位附近那本已经七零八落的本子，瞬间就明白了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