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经年记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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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郁握着方向盘，心乱如麻。
尚栩安好像彻底睡了过去，双目紧闭，眉头紧锁，脑袋随着车的行进微微晃动，一磕一磕的。
灯光在尚栩安的疲惫的睡脸上斑驳，文郁缓踩刹车，停在了空无一人的路边。
他手慢慢地向尚栩安座椅调节的把手伸去，想给哥哥调整一个舒服一点的睡觉姿势。
等尚栩安的呼吸拂在文郁耳畔时，他才注意到，在这静谧无人的夜晚，小小一方车厢内，他们近在咫尺。
文郁的呼吸瞬间有些乱。
他用目光细细描摹着尚栩安的五官，忍不住俯用手抚平他紧皱的眉头，目光一路向下，从眼睛，到鼻峰，再到嘴唇。
红润的嘴唇轻抿着，唇珠小巧可爱，诱人的弧度看得文郁两眼发直。
他承认他想做点什么，但在即将贴上的前一刻，他停住了。
“我真希望身上流着的不是你的血。”
尚栩安的声音回响在文郁的脑海，冰冷的言语一遍遍刺痛文郁的心脏，他此刻就像一只案板上的鱼，呼吸不能，还被一刀一刀地刮着鳞片。
他知道自己做不了什么了，此刻他们确实近在咫尺，但心却相隔万里。
最后他还是没能吻下去。
车继续向前行驶，向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路。
文郁暗暗握紧了方向盘。
夏天的午夜似乎凉爽得过了头，公寓楼下的巷子里吹过一阵阵穿堂风，让文郁觉得有些阴冷。
尚栩安睡得很熟，文郁怎么弄也弄不醒，被闹急了也只是牵住文郁的手，捏捏手指以示不满，发出梦呓的声音，然后窝在舒服副驾座位里继续睡。
文郁被尚栩安弄得没脾气了，干脆把他拦腰抱起，径直走进了公寓。
屋子不大，清简的一人居，但因为是短租，家用电器生活用品一应俱全，文郁甚至在冰箱里发现了新鲜的果蔬。
安顿好尚栩安之后，文郁坐在床边，看着哥哥安稳的睡脸，默默掏出手机，打开系统自带的备忘录，点击新建：
2022年7月2日
23：28：32
和哥哥同床共枕，时限一个晚上。
而上一条赫然写着：
16：58：14
哥哥送我毕业礼物了，是一只钢笔，喜欢。
再上一条：
13：21：56
哥哥回国参加我的毕业典礼，送了花给我，开心。
文郁缓缓往下翻，整个备忘录里记录着的全是他与尚栩安的点点滴滴，中学时代时的记录更加疯狂，除了一些具体的事情，甚至记录了尚栩安每一次对他笑的时间、地点、原因，以及话语。
所以文郁每一次换手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这些事无巨细的记录传到新手机上，保存至今。
备忘录的第一条，就是文郁对尚栩安“悖德”感情的开始：
2014年5月16日
20：35：16
白天哥哥又拉我去操场上打球，哥哥流汗的样子好帅。
23：47：38
刚才做了个梦，梦见哥哥躺在我的床上，流了好多汗，好像很累的样子。
身旁尚栩安的呼吸绵长，文郁却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他脑海里回荡着尚栩安一句句钻心腕骨的话语，仿佛他在指着鼻子骂自己的喜欢有多么龌龊、肮脏，就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难见天日。
文郁有点想哭，但生生忍住了。他转过身去，看着睡得舒服惬意的“罪魁祸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惩罚性地把腿压在尚栩安身上，手臂圈过去，整个人从背后环抱住了他，好像这样就能暂时消解心脏的痛楚。
他甚至恶意地想，如果哥哥明天早上一醒来，发现他的弟弟正以这样亲密、暧昧的姿势和他躺在一张床上的时候，会是怎样一番场景。
文郁不禁收紧了手臂，破罐子破摔睡了过去。
遗憾的是，第二天早上文郁醒来发现自己藤蔓一样紧紧缠着尚栩安，并且伴随着一些男人清晨生理性的“不可抗力”时，瞬间面皮儿发烫，理智回笼，趁尚栩安还没醒，心虚地把手脚从他身上撤了下来，逃出了房间。
等文郁做好早饭，回屋叫尚栩安起床的时候，他发现尚栩安正在用英语打电话。
尚栩安顶着一头鸡窝，睡衣凌乱，露出一小片白皙的皮肤，俨然一副刚睡醒的模样。
可同时尚栩安却正襟危坐在床上，眼神清明，嘴角带笑，与凌乱的床铺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是在跟谁打电话？
文郁带着疑问走近了些，尚栩安给了他一个“稍等”的眼神，继而说道：“我一定准时到达机场等候您和Jasmine小姐的到来。”
“嗯......到时候见，蒂莫西教授。”
挂了电话，尚栩安随意抓了两下头发：“你做的饭吗？我刚才就闻见香味了，快走，吃饭去。”
文郁盯着尚栩安一翘一翘的呆毛，忍不住伸手揪了一下：“什么时候醒的？”
“哎！”尚栩安抓住文郁作乱的爪子：“就刚刚，一电话给我叫醒了。”
“头疼不疼？”昨天晚上喝了那么多酒。
“有点儿，不过还好。”尚栩安走进厕所开始洗漱。
不一会儿，二人面对面坐在饭桌上，尚栩安看着面前丰盛的早饭，肚子不受控制地“咕”了一声，好像是对文郁的夸赞。
文郁低笑，盛了一碗香喷喷的鸡丝白米粥，放在尚栩安眼前：“饿了就快吃。”
尚栩安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柔顺的白粥和鲜美的鸡丝安抚着他的味蕾，一口下去，就连刚才轻微的头痛都烟消云散了。
“好、好喝！”尚栩安对此赞不绝口，又夹起一跟酥脆的油条咬了起来。
文郁看尚栩安吃得香甜，也慢慢喝了一口粥。
这样温馨的氛围，让文郁忍不住联想：尚栩安此刻是他即将相伴一生的爱侣，早上先来一个甜蜜的早安吻，然后做好早饭，和尚栩安对坐，享受着独一无二的早餐时光，他们的的眼中只有彼此。
“小郁，”尚栩安咽下一口粥，温声道：“以后谁嫁给你，一定会很幸福很幸福的。”
文郁看着尚栩安亮晶晶的眼睛，幻想被这眼神无情打破。
他暗暗苦笑：
哥哥，这样的幸福给你，你会不会要呢？
“嗯，我会让他幸福的。”
哥哥，这样的幸福，我只想给你一个人；你不要，就没有人要了。
“哥，”文郁转移话题：“刚才给你打电话的，是......你的导师？”
“嗯，我昨天给你说过的那个，本来他两个星期后才回来，但是他把计划提前了一周。”
“项目研究很着急吗？”文郁也不是真的好奇，只是想和尚栩安多说说话。
“不是，”尚栩安却认真了起来，放下手中的勺子：“我的导师，蒂莫西教授，他是英国人。”
“英国人？”文郁有些摸不着头脑。
“嗯，早年间，他上大学的时候，认识了他的妻子，是一名中国留学生。他们相识、相知、相爱，在大学毕业后顺利地结了婚，双方家长都很满意他们的婚事；后来，他们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就是我刚才在电话里提到的Jasmine小姐，一家人幸福地在英国工作、生活，很幸福吧。”
听着是很幸福，但看着尚栩安逐渐皱起的眉头，文郁意识到事情可能不会这么圆满。
“但就在十年前，他的妻子被一场车祸夺取了生命。”
果然。
看着尚栩安隐隐痛苦的神情，文郁也皱了皱眉。
和他相反，尚栩安从小共情能力就超出常人；他记得上初中的时候，尚栩安听说邻居奶奶家养的猫死了，伤心了好几天，他也手足无措地安慰了好几天。
现在存在于三言两语中的，是一个人的逝去，甚至这个人与尚栩安素未谋面，但文郁知道，尚栩安心里会非常难受。
文郁情不自禁地握住尚栩安的一只手，试图帮他分担一些难过的情绪。
“朝夕之间，一个女孩失去了母亲，一个男人失去了挚爱。”
听尚栩安颤抖着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文郁竟也感到了一点痛苦。
“这件事之后，蒂莫西教授就带着女儿，离开了英国这个伤心地，辗转到了意大利教书，一教就是十年，任凭父母怎么劝诫，也没有再娶。”
文郁安安静静地听着，感受着手心令人眷恋的温度。
“这次他带着女儿提前回来，是为了拜访他国内的岳父和岳母。事出之后，蒂莫西教授就来到中国，亲手把妻子的骨灰送回了故土；对他岳父岳母也是非常愧疚，没有保护好他们远嫁的女儿。”
“中国对于他们，毕竟人生地不熟，所以，下周一我会去机场接他们，把他们送到爷爷奶奶家。”
文郁了然。尚栩安就是这样一个人，时刻对身边的亲人朋友散发着善意，对于身边需要帮助的人也是慷慨解囊。
当初他也是被尚栩安的善良深深地吸引，无法自拔，深陷其中。
这样温柔的一个人，怎么就只能是自己的哥哥。
“哎呀！”尚栩安突然如梦方醒，抽会了被文郁握住的手，匆匆忙忙地跑回了卧室。
手中骤空，余温犹在，文郁一边跟着尚栩安走，一边攥了攥拳，企图留住那温度。
“怎么了？”文郁倚在门框上，看着尚栩安翻着自己的包。
尚栩安掏出了一个小黑本，看了半晌，愁眉不展道：“完了完了，我有国际驾照，但是没有国内的，这怎么办......”
他成年的那一年赌气出国，这几年在国内待的日子也极少，压根没有时间考驾照。
还好昨天从机场开到文郁学校的路上没有碰到交警叔叔，不然连昨天的毕业典礼都不能准时参加了。
可是不能抱有侥幸心理就有恃无恐，没有驾照不能开车，怎么接蒂莫西教授他们......
“我可以开车。”
对啊！
尚栩安向文郁投去感激的目光。
“下周一我开车，和你一起去接他们吧。”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经年记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