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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册封 ...

  •   大夏永延二十六年十一月初,清平王赫连奕正妃洛熙诞下一子一女,子名诚,女名嫣。同月天子下诏,册封赫连诚为世子,赫连嫣为永乐郡主,赐邑两千户,全国免赋三年,大赦天下,普天同庆。

      人丁稀薄的大夏皇宫因新生儿的降临热闹不少,宫婢内侍脸上随处可见抹不去的笑容,初冬重寒似也透了几缕暖阳,满庭梅花盛放,掩去了冬日冷寂,让人心生舒畅。

      已是老态隐现的国君赫连旻负手窗畔,淡淡笑意和了几分慈容,对一旁的两朝老臣公孙旬笑叹道,“宫里上一次这么热闹还是宇儿出生的时候,可还记得他那一声啼哭,惊得盘旋苍鹰都跟着长鸣,”

      “记得,”公孙旬点了点头,眸间盈满崇敬,“太子确有真龙之姿,亦兼旷世之才,”

      十五束发被册立为储君,后经四龙夺嫡,弑兄杀弟,稳固太子之位。外统三军,辖管十六部,掌天下兵马百万,治军有道,将帅有威,先后收降西戎,屠各,稽胡三大部族,数十次击退突厥犯兵,赫赫战功可堪大夏开国以来第一人。内理百官,克己奉公,勤勉于政,朝廷上下莫不臣服,抚子民以仁,德重如山,率土之滨,莫不归心。

      区区九年时间,记忆里那个清秀隽雅的少年提刀策马,竟率领大夏臣民踏过血肉攀上了如今的巅峰。公孙旬轻捋白须,目色澄明,穿过层层霜雾,似乎能看见不远的将来,他们的储君定会为大夏开创一个新的盛世。

      “好在没有看错人,”赫连旻微阖双眸,眼底愧色一闪而过,此时的他不像一个帝王,更似做错了事的父亲,话里掺杂淡淡惭意,“宇儿小时候只愿藏在人后偷懒,那些才华都被他的兄弟们掩盖了,幸好朕始终没有放弃他,不过当年那番做法,现在想来着实有愧,”顿了一顿,年老帝王又缓缓启唇,“大夏多了一位明君,朕却少了一个儿子,”

      “皇上......”公孙旬面色微沉,亦是浅浅的怆感,“君当以天下为己任,”

      “朕知道,”赫连旻一哂,笑道,“不过这么一说,也罢,随朕去看看孙儿,也不知会更像谁一些,”

      玄琰本就是闲不住的性子,如今宫里多了两个比巴掌大些的粉嫩小娃儿,更是成天往清平王寝宫跑,好吃好玩的小东西送了一堆去,也不知那还不会下地的娃儿怎会玩,为此还闹了不少笑话。

      “洛熙姐姐!”衣袂随风,筒靴卷着一地雪渣子匆匆闯进内殿,玄琰边解大氅边跑,一路气喘连连,刚到门口却让秦嬷嬷给拦住,嘘了一声,要他轻些。

      “世子和郡主都睡着了,你别吵他们,”秦嬷嬷笑嗔道,“王妃也刚醒,你这孩子就不会歇两日,天天跑这儿,”

      因秦嬷嬷对抚育婴孩甚是妥帖,洛熙便请了她来帮着照拂,毕竟是故国的人,很多事也放心一些。孩子降生后秦嬷嬷搬离了玄琰的偏殿,已经在清平王寝宫住了十余日。

      “诚儿和嫣儿可会喝粥了?”玄琰探头张望,可偏偏秦嬷嬷挡在外边拦住了去路,又急又恼,“嬷嬷,你怎的连我也不信了,”

      秦嬷嬷眉一蹙,撇嘴道,“那么小的娃儿喝什么粥,你前天硬塞进诚儿嘴里的蜜枣让他含了一晌午,险些卡住喉咙,要不是王妃及时发现......”

      玄琰嘴角微动,讪笑道,“我以为诚儿会吃,哎呀嬷嬷,让我进去看一眼,就一眼!”

      两人正相持不下时,孔雀雕花屏风背后忽然传来轻盈脚步声,洛熙满脸倦容笑着走来,见是玄琰,慵然道,“又来捣蛋了,去吧,别吵醒他们,”

      秦嬷嬷一脸无奈,只得侧身让玄琰进殿,看着他蹑手蹑脚踱进里间,两个女人相顾一视,都敛袖轻笑。

      行至床畔,玄琰屏住呼吸缓缓靠近,厚厚的棉絮榻垫上,小小婴孩被大红鸾鸟锦袄裹住,双眼紧闭,两腮肥软,白里透红的肌肤吹弹可破。竟会这样小,真的可以长成大人么?长大了又会是什么样,像洛熙姐姐,还是清平王。可诚儿的眉眼却像极了赫连宇,嫣儿倒生得娇小,鼻子细细一看,竟和自己有几分相似。

      正看得入神,身后蓦地有人行来,玄琰头也不回,只当是赫连宇来抓他回去,愤懑道,“你消息真灵,我前脚刚到后脚就追来了,今儿我保证不动手,这么静静看着总该行了吧,”

      “你之前还对朕的孙儿动过手?”苍老肃穆的声音乍然响起,惊得玄琰后背一凉,猛地转身望去,见来人竟是赫连旻,身旁尾随一年迈老者,同样气度不凡。

      默然片刻,玄琰脑子飞快转动,堆一脸谄笑,惴惴道,“皇上英武不凡,步履如风,小的耳背,没听出来,还望皇上恕罪,”不知为何,玄琰天不怕地不怕,偏偏怕极了赫连宇他爹,且不说当初洛熙姐姐大婚那夜他摔杯愤然离席坏了礼数,光他和赫连宇的事就够心惊胆颤,来夏以后还没想好怎么和老爷子解释,如今拐带了他的爱子,更是心虚得很。

      “噢?怎么个英武不凡法,”赫连旻强忍笑意,早听说玄琰闹腾,可数月来都不见他的人影,想是这孩子见着自己便绕道溜了,眼下逮个正着,岂能错过机会,

      “那个...”玄琰一窒,溜须拍马他可不在行,憋足了劲,索性口无遮拦了!“皇上身如泰山岿然,眉如劲松利刃,眼如朗空皓月,手如...”声音越来越小,玄琰只想找个洞钻了。

      却闻赫连旻许久不作声响,再抬首时,只见老皇上和一旁的老者笑红了脸,若不是怕吵醒床榻上的婴孩,定是大笑出声了。

      玄琰羞愤不已,嘟囔道,“有什么好笑的,”

      赫连旻闻言,笑意渐收,眼底透着淡淡慈爱,到底是瑞王之子,这脾气秉性分毫不差,当年承泰也是这般,率性而为,从不故作扭捏,身居高位却没有贵胄那般骄纵跋扈之气,一颗赤子之心对信得过的人也总是表露无遗。记得十五年前同突厥决战前夜,他曾对自己说过,此生愧对三人,一人是他的妻,一人是他的子,还有一人,若是大胜归朝,定带她远离皇城,前生负了她的,便用余生去还。

      那时的赫连旻如何也想不到第三个人竟是大周皇后,更想不到不待瑞王回朝,一场阴谋却将他葬送,连同那日星夜下的誓言,一并湮没风沙狼烟中。

      眸间不由泛起悲怆,赫连旻淡然一笑,执手扶起玄琰,他的父亲曾和自己如兄弟般出生入死,这份情谊,也是坐拥天下的人最难得到的。如今那人的孩子归顺了大夏,于情于理都应善待他。

      “你和宇儿的事朕都知道了,”赫连旻凝眸看他,缓声道,“朕只问你一句,你可以为他做到何种地步?”

      玄琰愕然一愣,旋即正言,“助他得到这天下,他指到哪里,我便打到哪里,”

      “若是要打大周呢?”

      身子似被一股极强的力量击中,双手双脚动弹不得,僵立良久,玄琰才启唇道,“若大周来犯,我会拼死还击,若大周到了腐朽不堪那日,我宁愿由明君还大周百姓一个太平天下,”

      沉默许久的公孙旬倏然一凛,抬头直直看向玄琰,似不敢相信这话竟能从他嘴里说出。自古世间盛乱交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成王败寇,朝代更迭从不曾因谁止住脚步,可又有几个人能堪破。真正永流于世的,并非哪朝哪代,而是为天下做出功绩的人,帝王之路何其艰辛,又有哪个不是踏着鲜血白骨,携一身杀戮戾气登上帝位。

      年过弱冠的玄琰身为故国弃臣,不存私心和仇恨,拂亮心境,选一条最难也是最好的路去走,撇下自身功名,荣辱笑骂任由他人去说,这般气魄,不得不叫人叹服。

      赫连旻亦是连连点头,暗叹他那爱子当真没有看错人,大夏得其,实乃幸事。

      “别蹙着眉,”赫连旻仰首一笑,“朕只随口一问,往后见了朕上前请安就好,老躲来躲去算个什么事,朕又不吃了你,”

      “皇上早这么说不就好了,”玄琰长呼口气,抚抚胸口噙笑道,“改天小的一定去给您请安,”

      “不用改天,明日便上朝吧,”赫连旻很快堵了他的口,见玄琰愣了一愣,又补充道,“做将军的人不该上朝议政么?”

      玄琰顿了须臾,猝然反应过来,这就行封了!

      当夜一道诏令传至皇宫,封玄琰为骠骑将军,金印紫绶,位列三公,辖五部,掌二十万兵马。

      捧着那道诏书,玄琰俯地三拜,来这里将近半年,终于有了正式封号。彻底脱离瑞王之身,从今往后,他要效忠的便只有一人。

      那夜的风少了朔北凛冽,迎面扑来卷着几缕梅香。月至中天,玄琰遣走了李寒,独自执一盏灯候在殿外,幽光照亮了青石小径,见那人孑然踏风而来,心底蓦地燃起一团烈焰,知道余生无论是他或是自己都不会再孤独,那条路,不管如何艰难都会有人陪他走下去。

      僵冷指尖在触及赫连宇时微微发热,宫灯落地,那个怀抱似天似地紧紧将他拥住,玄琰抢在他之前开口,几个字更似在说给自己听,“我心甘情愿,纵然他日你为君我为臣,这辈子也不会放开你,”

      “小六......”赫连宇百感交集,若是可以,他只想与玄琰相携而立,并非什么君臣之礼,“若你和我必须相隔一阶丹墀,我也定让天下人跪拜于你,”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册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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