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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03 ...

  •   郁青被自己呛到,咳了半天才平复呼吸。她本来不想再和常莉说什么,又不想让这句话停在聊天界面的最下方,索性再发一句膈应人的。

      【越千里:说起来,莉莉姐姐是做什么的?】

      她平静地收回手机,面沉如水,仿佛刚才那个咳到脸红的人不是她。

      郁青是故意这样发消息的。对不喜欢别人知道她现实身份的常莉来说,这很过分。不过郁青知道自己算一个例外。

      她不是在网上认识常莉再碰到现实的她,而是先认识现实的常莉,再在网上和她偶遇。

      很难说这两种情况哪种概率更小,总归都属于不太可能发生的事。

      然而它就是发生了。

      郁青还记得她与现实的常莉告别的那一天。那时她有些特殊原因,于是真的以为这是她们最后一次见面。

      她哭得控制不住面部表情。人痛哭起来没什么美丑之分,即使是郁青也变得很奇怪。泪水淌在面颊上,隐隐约约有鼻涕要落下来一样。

      听完她断断续续、颠三倒四的描述,常莉连眉毛都没有皱一下,而是看着她笑了。

      “小花,这是好事。恭喜啊,前程似锦。”

      郁青顾不上擦干净脸,闻言立刻抬起头瞪着常莉:“这可能是我们这辈子最后一次见面,你就说这些敷衍我吗?!”说到后面,她声音都开始颤抖。

      常莉已经习惯了她的脾气,并没有生气:“好,那以后就不对别人说这句话。这是你专属的。”

      郁青愣住了,心里升起一股巨大的满足感,莫名其妙的独占欲忽然被安抚。

      她不说话了。事实上是说不出话,似乎有什么东西变质了。

      常莉对此一无所知,细细地给郁青擦干眼泪,要来她的作文本,一点一点帮她改作文。

      那天郁青在她身边坐了一个下午,一直在发愣,不敢思考。

      如今只能说,当时内心的满足感多大,现在就有多失望。

      “我就知道你是在骗我。”

      郁青在心里翻来覆去地念叨这句话,越想越觉得自己傻。以前会信这种鬼话,现在又放弃了深造的可能跑回来当老师。

      纵然她本科是师范学校,在林川当老师也是一份不错的工作,有收入有社会地位。她一介文科生,已经算是很好的出路了。

      可是她从来没想过当老师。是因为被告知常莉有编制,工作稳定,几乎没有辞职可能,她才来三高的。

      官方理由是“想回母校工作”。

      郁青忽然放松了一直挺直的脊背,有点茫然。

      考试的时候她没感觉,去走关系指定带教老师的时候也没感觉,现在她却开始思考一个早该思考的问题:值得吗?

      多年来保持的良好习惯只允许她迷茫五分钟,时间一到,郁青立刻压住纷乱的思绪,开始啃一本大部头。

      常莉随着大部分人的节奏收起手机,放缓呼吸,平静地像是睡着了。

      然而她中午一向睡不着。一开始是因为小时候精神好,再怎么强迫也睡不了,后来就变成了一种坚持,身体自己学会了不睡觉。

      但是今天她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当最早起床的那个,而是一直躺到熟悉的老师都来叫她。

      常莉一边慢吞吞地起身,一边给朋友道谢:“唐唐,你先走去办公室吧,我下午第一节没课。”

      “唐唐”一跺脚,大呼小叫了几句便跑了。她是和常莉一批进来的老师,因为上学跳级加上是在国外读研,年龄比常莉也小三岁。她大名叫唐不凡,名字挺霸气,性格却咋咋呼呼。

      和口碑很好的常莉不同,她这种性格招人喜欢,同时也被一部分人反感,认为不够稳重,快三十岁了还像个小女孩。

      常莉是喜欢她的一拨人,吴老师也是。她望着唐不凡的背影笑得眼睛都没了:“哎呀,这小姑娘真可爱。”

      “吴老师,小唐都快三十了,还夸可爱呢?”另一个老师搭话道。
      “怎么了,三十了就不能可爱吗?”吴老师半开玩笑半认真道,“像我干女儿,她们俩估计能玩得好。”

      常莉没有留在午休室继续听老师们拉家常,自顾自地走出去。没人在的时候,她面无表情。步速也很快,居然带上了一丝冷酷的感觉。

      她快步走了没一会儿,便想起来她下午还要见她的“师妹”。

      于是常莉又放慢脚步,任由其他老师一个一个超过她,最后还是卡着上课铃响的时间点踏进办公室。

      有些老师下午第一节有课,办公室比往常空一点,然而常莉一眼就看见那个在她位置后面的女生。她背对办公室的大门,微微侧脸,似乎正在欣赏英语科组养的富贵竹。

      不用看正脸,常莉便意识到,这绝对是一个大美女。她的侧脸线条流畅,该柔和的地方柔和,该干净利落的地方也毫不含糊,加上朝气蓬勃的氛围,常莉竟一时不敢直视她。

      外语学院不缺美女,她毕业多年,将将把审美调回正常水平。这个女生却凭一己之力生生将它拉回去。

      听见有人,她转头来,眉眼弯弯,笑出六颗牙:“常老师好,我是新来的实习生,我叫郁青,郁金香的郁,青春的青。”

      牙齿好白,嘴唇好红,眼睛闪闪发亮。郁青直直地、无可退避地看着她。所谓青春,大抵如此。

      光线太好了,好到让办公室角落的灰尘无处遁行,好到让郁青那么可爱。

      她身姿挺拔地站在富贵竹旁,葱白一般的手指还抚摸着竹叶,美人如竹用来形容她一点儿也不过分。

      常莉想煞风景地问她不热吗,然而她却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一见钟情原来这么轻易。

      她半天没说出话,郁青也不着急,安安静静地等着。

      常莉费劲地清了清嗓子:“啊,小郁是吧,别站太阳底下,先到我座位上坐会儿,我去给你拿东西。”

      她走得太快,没来得及看到郁青瞬间变化的脸色。

      常莉不在,她装都懒得装,也不管被其他老师看到会怎么样,径直坐到常莉的位置上,态度自然到仿佛这就是她的位置。

      她保持一点基本的涵养,没有上手翻常莉的东西。然而这点涵养还不足以让她有礼貌地管住视线不乱瞟。

      常莉让她坐过来,她便理直气壮地开始打量常莉的桌子。

      非常干净,东西不算多也不算少,其中最瞩目的就是一大堆书。郁青快速地扫了一眼,有些是英文原版书,有些是练习册,看起来还挺琳琅满目的。

      和前方的隔板上贴着一大堆便利贴,有请假状况、迟交作业、会议安排种种事宜,

      郁青看得入神,一时没注意常莉竟然回来了。

      “小鬼,看我桌子看得这么入神?”常莉声音含笑,温和地望着郁青。

      她并不介意别人看她的桌子,来来往往的学生老师很多,真要紧的东西早就被收好了。

      不得不说,虽然不以貌取人才是正确的,但人对漂亮的生物总是有偏爱。郁青漂亮至极,美女看看她桌子怎么了。

      不过郁青好像自己接受不了,脸瞬间涨红了:“对不起常莉,我刚刚不应该看你的桌子。”

      “没关系,正好熟悉一下老师的日常工作。”常莉摇摇头,不仅不介意,反而给郁青讲起那一大堆便利贴,“这个是科组的会议安排,帮助你把控一下教学进度;这个是每个班的进度和该布置的作业,还有一些备选项,防止学生不高兴;这个是作业情况,让课代表统计就行了,不过也要自己按时查一查,课代表可是和学生一条心的。”

      她的手臂自然而然地搭在椅背上,转动着手腕指给郁青看,另一只手无处安放,顺便撑在桌子上。

      实际上,她们身体之间的距离并不小,但看起来完全是常莉圈着郁青。

      郁青微微低头,感到眼睛热热的。

      这一幕太像从前了,那时刚毕业的常莉就是这样,不由分说地让学生坐软的椅子,自己站着或者坐塑料凳,偶尔拍拍女学生的肩膀当作鼓励。

      明明她个子不高,郁青才是那个长手长脚的人,却总能被一米六出头的常莉圈住。

      为了防止自己失态,郁青转移话题道:“常莉,你不是帮我拿东西去了吗?”她这话挺不客气的。

      郁青一早就打听到了大家对常莉的称呼,也清楚地知道她应该叫“师父”或者“常老师”,再亲密一点也就是“莉姐”了。

      可是她就不。因为某种原因,她不想给常莉一种她是小孩的感觉。

      常莉愣了愣,才想起来一样:“哦哦这个啊,我是给你拿听课记录本和备课本什么的。哎呀说是这样说,其实现在都电子化了,你做成文档也行,要查的时候有东西查就可以。小郁啊,我看了你的简历,师范学校的本科,毕业实习的事情没忘干净吧……”

      不用她回答,常莉就自己唠叨下去。

      郁青的眼神不自觉地柔和下去。

      当初那段时光,确实给她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她仍旧记得常莉给她讲作文的姿态,记得她工作时会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唠叨。郁青深深记得,常莉说,你自我介绍说你的姓是郁金香的郁,我就叫你小花吧。

      从此之后,她所有的自我介绍,一定会说“郁金香的郁”,哪怕在外语中并不切合。

      可是再没有人会因此叫她“小花”。

      直到今日,她回到本尊面前。

      本尊也变成一口一个“小郁”的样子,但至少,她有争取的可能。

      郁青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攥紧,她微微抬头,在常莉喊出第三个“小郁”时打断她,直视她的眼睛:“你叫我小花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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