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稀咲铁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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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月亮出来的时候，你还在跟稀咲铁太隔着玻璃门对望。
清浅的月光将你的影子温柔的贴到地面，而站在冷色的白炽灯光外的他却仿佛潜藏在夜色里的幽影，令人窥探不清他的身形和神色。而你也有些拿不准稀咲铁太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因为在你说过要让他发光后他就再也没有说话，可是也没有离开，就是那么安静的看着你，好像是要借着注视来洞悉你内心里的真实想法一样。
而打破你们之间寂静的是肚子叫的声音。
倒也没觉得尴尬，你摸了摸早就饿瘪的肚子，思索着跟稀咲铁太的交流今天就到此为止，还是回家恰饭要更重要一点。但没等你跟他道别，原本站在阴影里的人便往前走了一步。而灯光盘旋在他那黑色的发顶，却是稍显温柔的白色。
此刻他来到了光里。
不似平日里总是会故意避开和你的视线接触，稀咲铁太倒像是很认真的在看你，银蓝色的眼瞳在那镜片的后面泛起了点点白炽灯晕开的色彩，看久了都会让人觉得有那么几分眩晕。
“要去我家坐坐么。”
放在平日里绝对不可能会被说出口的话此时却更像是代表着被接受的信号，你用一秒钟的时间来思索了一下稀咲铁太的意思，等意识到这是你们之间僵硬关系的突破时便想要应下来，但转念一想现在这个点去他家或许不太方便，毕竟差不多都是饭点了。便先行询问着：“会不会打扰到叔叔和阿姨？”
“不会。”稀咲铁太语气沉静：“他们不常在家。”
不是「不在家」，而是「不常在家」，这两句话只差一个字，但表达的意思却差很多。
临到嘴边的「好啊」硬生生被吞进肚子，你只是看着稀咲铁太。他脸上仍旧没有太多的情绪，面无表情就像是他将自己与别人隔开来的面具，而那双眼睛在他讲述着自己独自一人的时间时也仍旧是那样的，没有任何的不满和些许对父母陪伴在身边的渴求。
你突然觉得稀咲铁太就像是个能够满足很多父母幻想的本不会存在的乖孩子，他能够达成那些大人们会期待的条件，包括但不限于考高分、自己照顾自己，并且他不会像其他的孩子那样索求父母的陪伴——即使那是他本就应该拥有的东西。
你第一次觉得「乖巧」这个词听起来那么的具有贬义。
“那你家有杯面吗？”猝不及防被你问到这个问题，稀咲铁太的表情显得有些不解，像是不明白去他家跟杯面有什么关系，但他还是说了没有。而你见状便笑着拒绝了：“那我就不去了。”
一直觉得你很难理解的稀咲铁太得到答复后也没试图去跟你同步脑电波，因为他觉得那是不太可能的事情，所以他只是点了点头就要转身，但你又叫住了他：“现在这么晚了，你都不打算送送我吗？到车站就好。”
其实你不像是个天黑后回家都需要护送的人，至少稀咲铁太以你平日里的行为和说话方式推算得出你不是，但看着你那张尚且稚嫩却又精致漂亮的脸，他大约觉得让你独自回家还是挺危险的。虽说放在平时他绝对不会理会你的要求只会转身就走，但就严格来说的话现在你俩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那这种简单的请求，答应了也不是不行。
你跟稀咲铁太重新走着来时的路，只是相较于不久前的刚才，你俩之间的气氛更加融洽，也不是一前一后而是并肩。
暖黄的路灯在被夜色笼罩的地面破开一个又一个的圆，你俩在光与暗之间穿梭，周边尽是车来车往的嘈杂声。
稀咲铁太真的是个很安静的人，安静到哪怕你就在他身边很近的地方，身旁车道上也暂时没有路过的汽车，周围居民楼里除了飘来的饭菜香味什么也没有，可他的呼吸声仍旧淹没在了你俩细碎的脚步声中。
“稀咲。”最先打破寂静的是你，不过正常情况下你本来也不是个能安静很久的人：“你喜欢吃杯面吗？”
稀咲铁太不明白杯面对你来说到底有什么重要意义乃至于二次被提起，不过仍旧如同之前被问到那样摇了摇头。
你心里对这个回答早有预料，不如说在稀咲铁太第一次摇头的时候你就该知道的。不过你提起这个本来就是想找个话题而已，毕竟你总感觉你们的关系有了一点突破后他反倒比之前生疏的时候更加沉默了。
这人真难懂啊。
你心里感慨着像稀咲铁太这样早慧的人应该是最难懂的，毕竟他们的思维跟外表和年龄并不在同一条线上，就像你问他喜不喜欢杯面这样的话题放在其他同龄的孩子身上就算说了不喜欢后肯定也会把自己喜欢吃的东西说出来，可他算是主打了一个问什么说什么的架势。
虽然你也不讨厌他这样就是了。
在到达车站之前有一家便利店，你拉着稀咲铁太迈着欢快的步伐就走了进去。毕竟早都已经饿瘪了，要是真等到回家了再吃东西只怕你都要饿的灵魂出窍了，所以先买点东西来垫垫肚子才是正确的。
一路直奔零食区。
入目尽是彩里彩气的包装，你握着书包肩带的两只手都高兴得捏紧了。很快从一堆零食里挑选出自己喜欢的口味，你一边很顺手的全都塞进身后的稀咲铁太怀里，一边说着「帮我拿一下」的同时又突然想起自己给他作为写作业报酬的那些零食他一样没收，不由就好奇起来他到底喜欢那种零食。
“稀咲，我说你啊——到底喜欢那种零食？”
被问到的稀咲铁太正企图将你随手塞进他怀里的零食抱稳，而你这一问让他分了点心，手臂边缘那包本就岌岌可危的黄瓜味薯片掉到了地上，他没打算去捡，因为你已经弯下了腰。
“我不喜欢吃这些。”等你去就近的地方拿了购物篮并且把所有的零食都装进去后他才回答。
怎么说呢，你对这个回答有点诧异却又觉得并不意外。毕竟稀咲铁太平日里就是个很懂得规划自己时间的人，或许这么想是有点自我偏颇在，但你觉得一般像这样的人对自己总是很严格的。
“为什么不喜欢吃？”
购物篮你自己在拎着，所以稀咲铁太是空手的状态，听到你又一个问题他觉得你想问的是不是有点太多了。不过他随手拿起一包饼干，随意的看了几眼，才指着配料表给你看：“因为这些东西里面没有人体所需要的营养。”
…不愧是你，稀咲。
你想着自己哪怕是二十多岁的成年人了也会喜欢吃这些，可偏偏稀咲铁太一个比现在身体九岁的自己还要小点的孩子却是比大人还要更加「大人」。不过他这么说也没错，这些零食里的确没有人体所需要的营养物质。
“可吃这些东西本来就不是为了营养啊。”
你走到收银台，把购物篮里面的东西全都倒出来，一大堆的。
“那是为了什么？”
收银的是个看起来高中生模样的少年，他刚把一瓶饮料扫了码，你就踮起脚去拿过来。但是拧了拧瓶盖发现拧不动，你就顺手递给稀咲铁太，让他帮帮忙。
稀咲铁太手劲儿也不是很大，试了好几下才拧开。因为是汽水，并且之前放进购物篮时你还习惯性的摇了几下，所以打开的瞬间饮料就喷了出来。
柠檬味在空气里弥漫开的时候，稀咲铁太面无表情的把汽水递了过来。作为罪魁祸首的你有些不好意思的，接过了饮料却先放到了一边，然后从口袋里摸出手帕，替他擦起脸来。
若是时间往回倒几个小时别说让你给他擦脸，稀咲铁太保证都不会替你拧瓶盖，更别说还倒霉催的被汽水把脸都打湿。所以说他很早之前就知道跟你扯上关系没有好事的，结果还是这个结局？
他想一定是之前被灯光迷了眼睛，才会觉得你的接近应该是被允许的。
02.
“抱歉哦。”
手帕被拿开，你的脸就清晰的呈现眼前。稀咲铁太眼神微闪，却没就被你坑了这件事发表意见，只是提醒你：“刚才我的那个问题你还没有回答。”
已经重新拿到汽水喝了口的你一瞬间都没想起来稀咲铁太说的是什么问题，随后反应过来才一边「哦」了一声一边道：“既然营养能够从一日三餐里获取，那吃零食的意义当然就不是这个，而是……”
“不好意思，一共是1305円。”
收银员好巧打断了你的话，你赶紧把汽水又放下，然后摸出钱包来付钱。但钱给到一半，你突然想起最初的目的都给忘了，于是连忙朝着稀咲铁太道：“稀咲，快快，去帮我拿两个杯面。”
绕是之前就被你硬拉着写作业习惯了的稀咲铁太也觉得你是不是对他的「使唤」越来越顺口了，不过他倒也没说什么，按照记忆里的指引一路来到放杯面的地方，但一看有那么多种口味就干脆问你：“要什么口味的？”
“随你都行。”
两个杯面一起结完账，但是你却没有直接走，只是又向收银员问：“能提供热水吗？我想跟朋友在外面的椅子上吃。”
收银员很和蔼，应声说可以，然后就进了员工休息室把热水壶递给了你。
你拎着一堆东西在便利店外的长椅上坐下，稀咲铁太看着你真的开始泡杯面，只觉得要思考清楚你到底是为什么会有这种举动实在是太折磨他，于是干脆放弃的道：“反正这里离车站也不远了，你自己过去也行，那我就先回去了。”
“不行哦。”
稀咲铁太正想着现在回去今晚计划好的看书时间也都被大大压缩了，却没想你还不愿意他走。下意识皱了皱眉，可没等他说什么，你便将长椅上的东西拎到一边的地上放下，只余两杯加了水的杯面，然后又指着长椅的另一边对他说：“先坐吧，你不是说我还没回答你的问题吗？等会儿就行。”
稀咲铁太觉得现在最明智的选择应该是转身回家，但实际上他却是听话的坐下了。
十月的夜晚微凉，头顶便利店的招牌灯在身前的地面映射出白色的光晕，你又从旁边的口袋里找到那瓶汽水，打开来喝了一口。视野的远处是延绵的夜色和没有星星的苍穹，感觉到喝进嘴里的汽水冰冰凉凉的，你心情很好的弯起眼睛。
“零食里获取不到营养，但是却能获取到人最需要的另一种物质，稀咲你觉得会是什么？”稀咲铁太从你开始说话的时候就一直看着你，他的目光不着痕迹的描摹着你的眉梢眼角，直到那嘴边的笑意定格：“是快乐哦。”
已经熟了的杯面从缝隙里漫出香味，你高兴的去拿起一杯，打开后用筷子搅拌了一下就递给了稀咲铁太：“不管这些东西有没有营养，我觉得如果能让我高兴的话，那就是有价值的。不是吗？”
…是这样么。
稀咲铁太觉得你说的话很对，但他觉得从这些没有营养的东西里是获取不到快乐的，至少，他不能。
“你的眼神里写着你不能从这些东西里面获取快乐哦。”
内心想法被你从眼神里读取的一字不差，稀咲铁太有些不自然的动了动眉毛，然后下一刻你就把杯面硬塞进他的手里，并且同时问道：“那做什么事情会让你觉得高兴呢？”
稀咲铁太自己也不知道。
虽然他总是在学习，就连看书也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了，但就算是这些被父母期望的事情最根本还是因为他自己愿意才会去做，可哪怕每天的日程都被填满，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也不会觉得有多高兴。至于其他的，像是准备自己的早饭和晚饭这样每日一层不变的事情更不能。
稀咲铁太突然意识到，原来没有什么事情是他会觉得高兴才去做的。
03.
“杯面不吃吗？”正当稀咲铁太出神的时候，你的声音将他拉了回来。一抬眼就见你一边嗦着面，一边又拿自己已经沾上了油渍的筷子敲了敲他手里杯面的边缘：“再不吃就要开始冷掉了哦。”
白色的硬纸杯的边缘只印上了一点的油渍，但在整个泛着热气和氤氲着雾气水珠的杯壁的映衬下却极为显眼。稀咲铁太说不上是洁癖，但至少这样被别人沾过的话他是不会想吃的，但余光里瞥见你直勾勾盯着的目光，他突然觉得今天要是不吃的话恐怕就很难脱身。
那…就尝一口。
自觉已经把你的性子摸透的稀咲铁太捏着筷子的手都不觉用力，他低头看着硬纸杯里那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的油光以及漂浮的几颗干葱花，最后还是认命的夹了一口。但入口的速食品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差劲，不如说，其实味道要比他每天都吃的富含营养的食物的口感要来的更丰富。
“好吃吧？”一直观察着稀咲铁太的你此时笑眯眯的开口。
稀咲铁太觉得你的眼神颇有种在询问他这么晚才吃到这种美味是不是亏了的感觉，不过他觉得没什么亏不亏的，只不过是作出相应的选择后所应得和失去的。而且虽然杯面的味道是比他想象中好一点，但也绝对不会到了那种会让他觉得亏了的程度。
“偶尔吃一次也不错。”他最终这么评价道。
你倒也不觉得稀咲铁太说的有什么不对，毕竟每个人的口味不同，就是他今天愿意吃都算是不错的。而且你觉得像他这样每天做什么事情都有严格规划的人就连吃的东西都很难跳脱出既定的那个圈，所以他愿意去尝试这些毫无营养的食品其实都算是对你比较好的一种态度表现了。
反正你敢肯定，放在今天之前，稀咲铁太绝不会跟你多说一句话。好吧，平时你们基本是连一句话都很难说上。不过现在算是一种很大的进步，至少，从刚才到现在你们不是说了很多话吗？
看来以后把他拐进…不是，招进公司有望了。
稀咲铁太虽然想着只是尝一口，但最后他还是慢吞吞的都吃完了。而与他慢嚼细咽的模样不同，你的吃法大约就像是赶着时间来的，几口几口的面就差不多见底，最后再喝点汤汁，简直完美。
你俩吃完杯面后你又跟稀咲铁太分享了你带的纸巾，虽说他好像也有，不过还是用了你的。等他擦完嘴后你还开玩笑的问他纸巾上是不是有很淡的花香味，他没说话，看起来像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你当然也并不在意。
虽然之前稀咲铁太说要回去，但最后他还是把你送到了公交车站。还不是特别晚，但车站都没有别人，你俩坐在椅子上等着，期间你无聊的望天，发现在这里能够从正面看到月亮。
稀咲铁太一直都陪在你身边，你看月亮，但他没有。
“呐，稀咲。”又是你先开的口，但这次他嗯了一声，于是你又接着说：“杯面好吃吗？”
这是你今天第三次这样突兀的提起杯面，稀咲铁太算是看透你对杯面的执着，却也没有吐槽你，虽说吐槽的话他心里都憋多了。
“还不错。”依旧是这样中规中矩的回答，就像他这个人，除了学习之外看起来总是那么中规中矩的。
“好吧。”
你也没纠结他的回答，只是又不说话了。
夜风悄悄的从你们身边走过，还调皮的撩起你的发梢，而当稀咲铁太感觉到脸颊上细微的痒时，将放在远方黑暗和灯光交织中的目光收回来后偏头，便陡然撞进你的眼眸中。
现在你不看月亮，在看他。
但月亮好像落进你的眼睛里，而夜色和星星在你眼尾拖出一条长长的痕，随着你弯起的眼睛而显得熠熠生辉。
“你有想要去做的事情吗？”
稀咲铁太有些怔愣般的摇了摇头，似乎在跟你的对话中，他摇头的次数也算得上多。
你又自顾自的说起来：“其实我也没有。”
但以前你是有的。
记忆里有些模糊的残存，你不清楚这是来自于曾经幼时的自己亦或者是某次梦境里的残留，你想要去抓住一点，但就像星星碎裂，只留下一点点拼凑不起来的光点。你想不起来幼时的自己想做什么，但稍近一点的记忆中却清楚的表明着自己想要好好保护和发展父亲交付给自己的公司，再然后又稍微远一点的，是你在黑川伊佐那的怀抱里时想要跟他过一辈子。
但这些都好像是曾经的你。
被系统赋予重生一次的机会，最开始你为了以后的便利而选择去跟指定的人交朋友，可随着交往的深入和系统突然的失踪，你时常恍惚的觉得自己在做一场镜花水月般的梦，所以在这场「梦」里，你有时会觉得找不到方向。
没有方向，也就没有想要去实现的目标。
你总是大大咧咧又很随意的，所以稀咲铁太从未见你露出过这样的表情，仿佛是茫然和彷徨，又好像是害怕失去什么。可他不太明白，既然你心存迷茫，为什么又总是会露出那种笑容看他。
在那笑容里，你仿佛已经得到了所有。
所以人有千万种模样，到底那种才是最真实的？
稀咲铁太没有说话，你也没有了。你们两个就这样安静的坐着，车辆从身后经过发出的声响也不能打破你们之间的安静，直到你要乘坐的公交车从远处亮着大灯慢悠悠的开来。
“我该走了。”你起身拍了拍裙边，对着稀咲铁太笑道：“谢谢你今天陪了我那么久哦，浪费你的时间了吧。”
稀咲铁太觉得时间的确被占用了，但好像也说不上是浪费。
他没回答你的话，但你本来也没指望他次次都会回答。公交车到站，车门打开后你走了上去，但交钱时像是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你往回退一步到门口，然后又看向他。
稀咲铁太看过你太多这样的眼神，而每每你露出这样的眼神时，就总会说出一些让他觉得心跳会被捏紧一般的窒息感和一种整个人都有些不受控制的怪异感。
“虽然是在便利店外面的长椅上…但有人陪着一起吃的东西，果然要更好吃一点吧？”
看吧，果然。
在你弯成月牙的眼睛的注视下，稀咲铁太想起了你之前在公寓楼前第一次问他家有没有杯面的画面，那个时候他说没有之后你的拒绝来的那么突兀，并且后面还说让他送你去车站，可这一刻他好像又明白了那几句话的意思。
其实你真正想表达的意思大概是——
“稀咲，今天我很开心哦。明天见。”
“…明天见。”
「不要去习惯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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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稀咲铁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