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一场乌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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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水流声哗啦哗啦的响。
你站在佐野家庭院一角的洗手台前，正伸着手去接水。在九月里已经带着点凉意的水流从掌心和指尖流过，等到整个手掌都被打湿后便转身向着身旁正捂着鼻子的场地圭介，一手轻轻撩开他额头两侧的碎发，另一只打湿的手便贴在了他的额头上。
“要好些了吗？”你有些忧心的询问着。
闻言场地圭介拿开捂着鼻子的手，却没料到鲜红色的血瞬间就涌出来更多。如同打开的水龙头一般，鼻血顺着往下使劲儿的流，见状，还没等黑发的男孩再次把鼻子捂住，你便已经惊慌的抬起一只手去替他捂着鼻子，同手另一只手快速的从衣兜里摸出纸巾来将流个不停的鼻血暂时挡住。
白色的纸巾渐渐染红，场地圭介自觉的抬手来捂着鼻子，而你的双手得空，却也没特意去洗干净手上的血迹，只是又将自己平时用的手帕拿出来打湿，然后拧到半干后便像是给发烧的人那样贴到场地圭介的额头上，以此希望能够快点止血。
额头上的触感冰凉凉的却并不让人觉得冷，自半干的手帕上渐渐的有水随着重力在布料的下端聚集了随后便顺着眉心、眼角和鼻梁的弧度，缓缓的往下流。场地圭介感觉到有一滴水落到他的睫毛上，不堪重负的正一点点的渗进眼睛里，异物的侵入让人不由的眨了眨眼，等到一股酸涩的疼痛感袭来后，他费劲儿的睁开眼睛，就将将望见你凑近了来的脸。
白皙的脸颊在宛若冬日阳光一样的金发映衬下看起来像是冬季第一场堆积起来的雪，给人一种冰凉却又舒适的感觉，可与那冷白到不健康的雪色相比，你那眼尾和脸蛋却仿佛是用春日枝头迎风摇曳的樱花来着了色，带着点淡淡的粉和些许的娇羞。此刻那细细长长的眉毛好似是用柳叶比着画好的，可却又不是嫩绿那般浅淡的颜色，而自上下眼睑微微起伏延绵的弧度里，那双眼眸中掩藏不住的光正一点点的掉出来，就像是从天际划过的流星，总是让人期盼着能够坠落在自己的手心里。
不知为何，望着你的模样，场地圭介觉得自己的耳尖好像很烫。
而你全然没有察觉到眼前男孩的异样，只是认真的想要替他将鼻血止住。此刻沉寂渐渐在你俩之间蔓延开来，可这样的氛围却又并不让人觉得尴尬，场地圭介原本因为与你近距离接触而一直有些僵硬的身体也渐渐放松下来，他望着你有规律扑闪着的睫毛，突然想起刚才比赛时你小声的替他加油。
可他却没能赢得比赛。
不如说会输已经是在他预料之中的，毕竟自认识起，「佐野万次郎」这个人便如同一座难以翻越高山矗立在他面前，无论怎样认真的听讲、怎样反复的训练，哪怕别的孩子在玩的时间他也全都拿来训练，就连担当师傅的佐野爷爷也会夸奖他，可再多的努力似乎在所谓「天才」的面前都会变得不堪一击。
他从没有赢过Mikey。
哪怕就是一次、哪怕就是金发的男孩很少认真训练，基本都在摸鱼，可只要他一出手必定会赢、只要他一登场那么所有人的目光和夸赞就都是他的，能够那么坦然的以「第一」的身份面对大家的也是他。其实自己并非是想要受人欢迎、也并非是想要被别人夸奖，只是啊，一直被挡在第二位的人总是会企图想要翻越眼前的阻碍，去看到更高峰的景色吧？
所以，他只是很不甘心而已。
可再多的不甘心也没用，他需要的是竭尽全力去努力、去攀登到那个位置，然后在成功的那个时候，对着一直遥遥领先他的同伴笑着说一句：我也看到咯。
看到跟你一样的景色。
“抱歉。”纵使心里不甘如同泉涌，可面对你的时候，因为再次输掉比赛而难免失落的场地圭介却仍旧像是一副平常的模样。只是他此刻眼眸微垂，脑袋两侧发梢微翘的弧度都好像随着心情一起变得低落：“你都帮我加油了，但我还是输了。”
其实场地圭介并不需要跟你道歉，而你对这场比赛的输赢也没那么看重，会帮他加油也是因为想起了在曾经的未来，他帮助过你而已，所以你来说，他跟佐野万次郎之间，你自然更倾向于他。
“输掉了也没关系。”你将已经不怎么湿的手帕拿开重新打湿后拧成半干贴回场地圭介的额头上，另外一只空闲的手还轻轻的替他将不小心打湿后黏在额角的发丝弄开，随即轻轻的道：“没人要求你一定要成为第一，就算没有赢，只要尽了全力的话就不算输。而且啊，场地君。比起成为第一来说，我觉得你只要拥有能够保护重要的人的力量，那就足够了哦。”
轻柔的语调仿佛春风漫开了碧波，在场地圭介紧紧追随着的目光中，你轻轻的笑了起来，带着柳枝拂面般的温柔。
“毕竟啊，力量是要为了保护而使用的吧？”
在某些时刻里，语言往往比任何行为都要更加直击人心。就像现在，凝视着你弯成月牙一般的眼眸、凝视你嘴角边的笑意，场地圭介觉得原本盘踞在内心里的各种情绪似乎都被驱散开来，且也不知是何缘由，他仿佛觉得耳尖刚刚褪下的燥热再次升起，不过这次，却是连带着整张脸都是烧呼呼的。
呼吸都仿佛被这热度影响，连带着有些急促起来。心跳在这样安静的注视中渐渐加速，仿佛是有什么东西被小心的埋进了心间，正等待着时机再冒出来更多。
场地圭介不由松开捂着鼻子的手在胸口前摸了摸，但什么都没有，于是他便露出了有些迷茫的眼神。而你只是看着他的样子有些傻呆呆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却没有细想，只是觉得鼻血大约止住了，便伸手将几乎黏在了他脸上的纸巾取下来。
果然，血已经被止住了。将纸巾放到一边，你又将就打湿的手帕，小心的替场地圭介把鼻子下面已经干掉的血迹擦干净，等到那张脸又回到原样，你这才点了点头。
“啊、谢谢。”
场地圭介这时才反应过来，摸了摸脸，跟你道谢。
你将手洗干净，本想回一句「不用谢」，却没料到一转头就见佐野万次郎站在长廊下看着你俩。金发的男孩看起来神色淡淡的，一双黑瞳也仿佛没有情绪的波动在凝视着你们，可不知为什么，你总觉得他现在的心情不太好。
其实佐野万次郎的心情倒还真的挺不好的。
毕竟刚才跟场地圭介的比赛是他赢了，大家都围过来夸奖他，却唯有你，压根没看他一眼，只是去将被他踢翻的黑发男孩拉起来，并且在发觉场地圭介被踢中鼻子导致流鼻血后更是明显的变得慌张，然后转头就拉着人跑了。
明明赢的人是他才对吧？
佐野万次郎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总感觉被你忽视了就很不爽。他仔细的想了一下，觉得或许是因为自己一直都是人群的中心、一直都是大家目光所至、佩服的对象，而突然出现的你却没有跟随大众的主流，打破了他一直以来所体会到的胜利者才能得到关注的原则，将所有的注意力都给予了输掉的人。
你不会追逐大众的脚步，因为你本来就不平庸。
佐野万次郎仿佛有意识到这一点，于是在对于你更加关注场地圭介而不太高兴的同时，却又仿佛被你不随波逐流的态度所吸引一样，目光开始追寻着你。
“你们两个，好慢。”
金发的男孩这么抱怨，眼中的情绪也瞬间化开。
你仿佛感觉方才有些压抑的气氛悄然散去，又觉得那或许只是自己的错觉而已，随后便将手帕搓干净，又拉着还有点呆的场地圭介走到佐野万次郎的面前：“抱歉，帮场地君止住鼻血花了点时间。”
佐野万次郎没太听你说了什么，只是看了眼你牵着场地圭介的手，抿了抿嘴，才道：“比赛，是我赢了哦。”
这句话来的有些没头没脑的，你不太明白佐野万次郎的意思，可在你短暂的不解其意中，望见金发男孩不自觉皱起来的眉毛，你突然想起比赛前他说的那句话，于是便立刻想明白的开口：“恭喜，Mikey君真的很厉害呢。”
如你料想那般，得了夸奖的金发男孩便瞬间露出笑容：“对吧，我很厉害吧。”
仿佛幻视到佐野万次郎长出了耳朵和尾巴，正得意的动着。
你不由被他这样子逗笑，下一秒却听他让你把手伸出去。有些疑惑，却还是顺从的伸出手去摊开，然后佐野万次郎便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你的掌心。一瞬间，从掌心的末梢神经有细微的蠕动传达到大脑，而在那个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却听身前的男孩有些意外的声音响起。
“啊…拿错了。”
02.
你不怕虫，但是对你而言，所谓的虫指的是有手脚的那种，而那些没有手脚和脊椎的软体动物，如同青虫和鼻涕虫的那一类，对你来说不是虫，是来自地狱的使者。
所以当清楚的看到掌心里被放的是一条活生生的、还在不停蠕动的毛毛虫时，你的大脑立刻宕机、重启，而后等到反应过来时，你的尖叫划破了佐野家的天空。
“哇啊——！！！”
佐野万次郎正想着把你手心里的虫拿回来再把糖给你，却没料到一声尖叫穿过耳膜直冲天灵盖，他和场地圭介瞬间就被你的高分贝噪音吓得动弹不得。然后等终于反应过来时，就见你已经一边叫唤一边使劲儿的甩着手在院子里蹦跶着。
可那条虫没有被甩开，反而是被甩到了你的头发上。
“喂、女孩子都怕虫的吧，Mikey你干嘛拿毛毛虫吓她！”场地圭介算是反应快，一边说着一边慌张的朝你跑过来想要帮你将虫拿掉。
而罪魁祸首的佐野万次郎闻言却也觉得很无辜：“那条虫是我过来的路上看见在柱子上爬就顺便逮住的，其实我刚才是想把糖给她。诶呀，反正场地你去把她抱住，我来把虫给拿下来。”
“行，我俩一起上。”
场地圭介和佐野万次郎说着就一起冲向你，可你虽然体育成绩一般，但在害怕的东西面前潜力都被激发出来，此时他俩一起合作居然都抓不住你，因为你的走位实在了得。
“不行啊，Mikey，抓不到！”
“糟糕，要跑出去了！”
此时你的脑袋里全都是浆糊，反正就重复播放着毛毛虫在手心里蠕动画面，别人的声音全都听不见了，就连眼前的路也根本看不见一样的在乱窜着，而眼见着你就要冲出佐野家，两个追你追得气喘吁吁的男孩惊慌起来，却没料下一秒有道身影自门口走进来。
青年漂染的白发在白日里也很明显，特意留长些许的额发遮住了一侧的眼睛。他生的很好看，没被遮住的那只眼睛睫毛相比起男性来说要长了一点，而那眼尾的弧度是往下垂的，于是便显出几分慵懒来。一侧耳畔的串珠耳饰并不会显得女气，却仿佛更为他增添几分别样的气质，此刻正随着他的脚步轻轻晃动。
“怎么，今天有些热闹过头了吧。”
在门外就听见声响的今牛若狭正说着，便突然就见一道小小的身影向他冲来，没有刹车，直接就撞到了他身上。那一瞬间，他速度极快的伸出手将人肩膀揽住，就怕因为贯力而导致反弹摔倒在地。而后，等人稳住了身体，他这才看清那一头漂亮的金发和那在头发上不停爬来爬去的毛毛虫。
心下明了，他伸手将毛毛虫拎起来甩开，随后便蹲下身去。
平视后能瞧见小姑娘有着一张极为漂亮的脸蛋，要是笑起来的话肯定好看，只是此时一副被吓傻了的表情，泪珠在不停的滚落。因为自小就想要个妹妹所以对小孩子、特别是女孩子更加喜爱和宽容的今牛若狭轻轻的抬手将你的眼泪擦去，并语调轻柔的哄着：“虫都被我拿掉了，所以小公主就别哭了好不好呀？不然眼睛哭肿了就不漂亮了。”
仿佛是被这般温柔的语气稳定下心，理智终于被拉回些许的你望着正笑看着你的今牛若狭，也没说话，就是瘪着嘴、被擦掉的眼泪也仍旧止不住的往下掉。
今牛若狭见状有些无奈，而见一时半会儿也哄不好，便干脆将你抱了起来。身体的突然腾空让你有些惊慌的摆了摆手，随后便下意识的抱紧了青年的脖子，脸颊同时蹭到了那柔软的白发，鼻尖也闻到一股不知道是洗发水还是沐浴露的香味，瞬间慌乱的心便渐渐安定下来，你又下意识的凑近了些，像是寻到了让人能够松懈下来的地方一般的去蹭了蹭今牛若狭的脸。
柔软的脸蛋上还未彻底干掉的泪水打湿了自己的脸，今牛若狭却没介意，只是见你终于不再哭了，反而如同黏人的小猫一样紧紧的抱着他将脑袋贴在他的颈窝，便像是无奈和宠溺一样的勾了勾嘴角，然后看向朝着他跑来的两人。
“哦，阿若你很行嘛。”佐野万次郎与大哥的好友交流时也并不会太有年长和年下的那种拘谨和礼节，他向来都是直呼其名的。
而今牛若狭也并不介意这些，他只是目光扫视过两个男孩，最后腾出一只手来曲起手指就给了佐野万次郎一个脑瓜蹦：“你呀，怎么又欺负女孩子？”
“啊痛、阿若你个笨蛋，这都是误会啦…”
“小鹿？”佐野万次郎的解释还没说完，听到声音后便急急忙忙跑过来的乾青宗终于赶到了，也没管自己没穿鞋，他光着脚就跳下来，然后直奔向你：“你没事吧？”
听到熟悉声音的你此刻才从今牛若狭的颈窝处抬起头来，而当你与乾青宗四目相对时，他便见你眼眶和鼻尖都是红红的，一副明显哭过的样子，原本梳的很乖巧的发型都有些松散开来，白嫩的脸上仿佛还能看见泪痕，此时正很委屈的看着他。
一瞬间，怒火便被点燃。
乾青宗回身看向同样站在院子里的场地圭介和佐野万次郎，向来没有太多表情的脸上一双亮色的眼瞳里仿佛有不灭的火焰在静静的燃烧着，原本那漂亮到有些无害的容貌此时在眼神的变化下却仿佛如同出鞘的刀，一股森然的寒意覆盖而来，像是要结出一层凌冽的冰霜，他问：“你们谁让她哭的？”
空气都仿佛凝固一般，危险的感觉仿佛是在水面下游动的海蛇，被表象所遮盖，走在后面的佐野真一郎见状知道怕是不太妙，连忙就要过来先打个圆场，可不等他行动，已经逐渐恢复理智的你便倾斜着身体伸手用指尖去触碰想为你出头的男孩。
指尖上凝聚的温度瞬间将乾青宗冰冷的假象融化，他立刻回身，便见你看着他，用撒娇一般的语气道：“青宗，我想回家。”
瞬间柔和下来的眉眼表示了毫不遮掩的偏爱，乾青宗对你伸出手，而今牛若狭笑着说了句「原来小公主是有骑士的啊」，便也将你放下来。而牵着你的手给予你一个来迟的、带着安慰和温柔的拥抱，乾青宗这才轻轻的应声：“好，我们回家吧。”
03.
你也没说是佐野万次郎把虫给你的、更没让他道歉，而是直接跟乾青宗一起回去拿上了书包。离开时，佐野真一郎跟今牛若狭将你俩送到门口，面对两位温柔的年长者，你跟他们好好道别，特别是白发的青年，因为方才那般温柔的哄着你的缘故，又因为冷静下来之后才发觉他的容貌是你很喜欢的那种，所以你拉着他的手，问下次来的话还能不能见到他。
今牛若狭见你今天虽然都被吓到哭了，却也仍旧想着下次再来，不由觉得你还真是有些矛盾的可爱，便摸了摸你的脑袋，然后指着一边的佐野真一郎道：“下来你再来，就让小真给我打电话吧。”
得了答复的你高兴的弯起眼睛，倒是一点没有刚才的模样。
而今牛若狭跟你说完话，佐野真一郎便分别摸了摸你跟乾青宗的脑袋，又向你道歉：“抱歉啊小鹿，万次郎太调皮了，等下我会教训他的。”
明明你也没说是谁干的，可作为大哥对自己弟弟的脾性还真是了解，而你没注意到身旁乾青宗那一瞬间明显是记住了的眼神，只是对佐野真一郎摇了摇头：“不怪Mikey，他应该不是故意的。”
虽然佐野万次郎说自己拿错了的时候你根本就脑袋放空没有听见，可直觉告诉你他虽然小孩子心性重、又有些臭屁，但应该不是会做那种恶作剧的人。至少，说让你摊开手的那个时候，他眼睛明亮的仿佛聚集了满目的阳光，你相信，他不会是故意的。
至于为什么离开的时候不跟他打招呼，绝非是因为讨厌他或者恨他什么的，单纯就是因为有了点心理阴影，所以暂时还不能面对不经意给自己造成阴影的人而已。
“那么，真一郎哥哥、阿若哥哥，我们先走啦。”
“嗯。”
“路上要小心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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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一场乌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