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2012》十七场风

8、第 8 章

　　8.
　　简文下车才发现天空飘起了雪花。

　　他伸出手，看着雪花掉落在掌心，那么轻那么薄的一片，顷刻便被高热的体温融化成水。

　　世界上美好的事物似乎都无法长久。
　　简文并不憎恨代泽的选择，正如代泽选择丁晴，他选择了代泽，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任，所以简文谁也不怪。

　　他走进代泽公司所在的大楼，依照记忆中代泽的说法找上楼。
　　前台是一位二十出头的小姑娘，简文借口说自己是代泽的哥哥，有点急事需要找他。

　　小孩儿的身份在哪里都好用，起码他看起来很无害。

　　前台很快喊来了代泽。
　　代泽不可能不惊讶于简文的出现，二十五岁的代泽并不认识简文，他也没有对眼前这个孩子说过自己上班的地址。

　　可代泽的惊讶并没有在脸上停留很久，他甚至没有问简文怎么找来这里。

　　简文仰起脸，也许是还在发烧的缘故，他看代泽的眼神很热，也很烫。

　　代泽说：“我带你去访客休息室。”
　　简文摇摇头：“我把钱还给你就走。”

　　这场面像极了分手那天。
　　简文面色苍白的站在代泽家门口，不肯进去，固执地说：“我说一句话就走。”

　　那天简文是被代泽提进家的。
　　如同现在，代泽把简文提进了访客休息室。

　　他太冷了，也很虚弱。
　　代泽低头搓着简文冰冷的手，觉得他很像窗外一碰就碎的雪粒。

　　“哥哥。”简文把手抽了出来，从口袋里拿出零零散散的纸钞还给代泽，“谢谢你的收留，这个钱还给你。”

　　代泽给简文留了五百二十一块，简文花一块钱坐了辆没有空调的公交车，还给代泽了五百二十块。

　　代泽捏着那些钱，眼里是少年清澈的眼睛和牵强的笑容。

　　简文笑着说：“家里人来接我了，这钱我用不上。”

　　访客室内暖气很足，简文脸上的红晕一点点漫上来。
　　“你把钱留着，给你前……”说到这里简文顿了顿，轻轻哧了一声才接着说，“给姐姐好好道个歉，以后不会再有来路不明的人烦你们了。”

　　简文摸了摸身上不合适的外套，脸上露出留恋与不舍的神情，他慢慢将衣服脱下来，整个过程似乎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仿佛在做某种艰难的割舍。

　　“衣服也还给你。”
　　简文把外套搭在板凳上，再抬眼时，眼圈已经红了。

　　他退后一步，看着代泽。
　　再退一步。

　　到门口时挥了挥手，沙哑地说：“哥哥，说再见了。”

　　代泽动了动嘴唇，眼前的简文难过得快要死掉了，可他却被钉在了原地。

　　简文打开门，长长的走廊上，灯光很晃眼。
　　他看到了从那头走来的丁晴。

　　时空仿佛重叠在一起，丁晴在他面前停住脚，厌恶的神情与十年后一模一样。
　　她问：“你怎么在这里？”

　　简文想到出事那天，丁晴约他在电视台附近的咖啡店见面。

　　简文原本不想去的，丁晴一连给他打了十多个电话，发了三十多条信息，最后下了通牒，如果不来赴约，她就要去电视台把事情搞大。

　　简文看着丁晴的自我介绍：“我是代泽的前女友，如果你有空我想和你谈一谈，或许你会改变现在的决定……”

　　从代泽将简文从好友列表删除已经快一个月的时间，这一个月简文没有和代泽说过半句话，他们的感情已经结束，决定也早已做完。

　　简文觉得这次谈话并没有什么意义，丁晴找他还能说什么呢？无外乎是这十年他们是怎么好上的，怎么分开的，又是怎么分分合合藕断丝连的。

　　简文自问没有受虐倾向，对代泽与丁晴的过去她没有半点兴趣。
　　可丁晴铁了心要见他，没有办法，简文只好和她见上一面。

　　丁晴对简文的厌恶溢于言表，她在见到简文的那一刻便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简文长这么大第一次被女人打，打的他眼冒金星，耳朵嗡嗡作响。

　　丁晴说他纠缠代泽，骂他不要脸。

　　都说被偏爱的有恃无恐，丁晴大概就是那个被宠坏的孩子。
　　只有被宠坏的孩子才可以任性的做自己想做的事，不用计较后果，她想要的人会永远在原地等待她，她只要回一下头，就可以得到别人拼了命才抓住的一切。

　　丁晴已经从简文这里拿走了所有，这一巴掌，这声不要脸，又该从何说起呢。

　　简文抚了下嘴角，面对愤怒的丁晴他显得异常平静。
　　他截住了丁晴甩过来的第二个巴掌，不紧不慢地说：“如果我没有记错，你自称代泽的前女友。对吗？”

　　丁晴狠狠瞪着简文，没有回答。
　　简文放开了她，说道：“第一，我不是插足你们感情的第三者，第二，我和代泽已经分手一个月，这一个月里没有任何联系。所以，我不认为我在道德上有任何问题。”

　　咖啡店里的顾客听到动静纷纷探头张望，简文不想引起关注，率先坐下来。

　　“你今天约我来，是想警告我不要接近代泽，顺便向我炫耀一下你们十年的感情，让我知难而退，对吗？”简文说，“我想告诉你，你错了。你不用觉得我对你构成了威胁，代泽爱你爱得要死，他在得知你订婚取消的第二天就和我分了手。这么多天也没再联系，所以，如果你们到今天还没有复合，原因可能不在我，你找错人了。”

　　“或许代泽曾经动摇过，但最后他的选择是你。与其来我这里试探，不如好好和代泽谈谈，把你们的问题解决。你和我提十年，代泽也爱和我说十年，人生能有几个十年呢？”

　　简文看着街道上厚厚的积雪，轻轻地说：“那是十年啊，我要怎么赢。”

　　因为是十年，所以任何的选择都不过分。

　　简文回过头，白雪反射的光笼罩在代泽身上，时空交错产生的眩晕让简文有瞬间的失神。

　　剧烈的失重感侵袭而来，简文觉得自己的灵魂被高高抛弃，很快又重重落下。

　　在那样痛苦的撕扯中，他听到代泽在喊他的名字。

　　那是二十五岁的代泽。

　　可是简文已经无法回应了。

　　汽车前灯的光刺痛了简文的眼睛，他听到有人在问这样一个问题：“如果你的生命只剩下最后十分钟，你最想去哪里，最想见的人是谁。”

　　他跌落在现实，短短几秒钟仿佛做了一场荒诞旖旎的梦。

　　一辆重型卡车在冰雪路面上直直向他们冲来。
　　简文笑了。

　　他忽然解开了安全带，猛地侧身扑向驾驶位上的代泽，用力将他的方向盘转向自己的同时，用整个身体挡在代泽面前。

　　简文死死地护住了代泽。

　　剧烈的碰撞迸发出火花，简文感觉不到疼痛，只有粘腻的液体从身体的各个部位流出。

　　他看见代泽痛苦的表情，已经不会认为那是为了自己。
　　简文不知道自己的手怎么就落在了代泽脸上，手上的血把代泽弄脏了，他听见自己说：“还装作不认识我啊……混蛋。”

　　简文在那个时空里认出了代泽，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是三十五岁的代泽。
　　在生死面前，代泽再一次选择了丁晴。

　　简文在生命的最后十分钟想要见到的人是代泽，而代泽最后留恋的，是十年前的丁晴。

　　他早已做好了决定，简文的出现是个意外，所以干脆装作不认识，当作一切从没发生过。

　　原来就算回到了十年前，代泽也不会非常非常喜欢简文。

　　他的世界只有丁晴，简文愿赌服输。

　　“你们……赢了。”简文垂下来的头正抵着代泽的肩膀，像是情人亲昵的举动，还像小孩儿黏人的撒娇。

　　有滚烫的液体滴落在脖颈上，和止不住的血混在一起。
　　那些简文都感觉不到了，他闭上了眼睛，乖顺的如同过去无数次在代泽怀里睡着一般。

　　简文并没有觉得自己很失败，也没有认为自己很伟大。
　　他相信，如果坐在这里的是丁晴，代泽也会做出和他一样的举动。

　　因为喜欢，因为爱，所以不能让他受到伤害。
　　一切都是身体的本能。

　　如同代泽急打的方向盘，或许在这一刻，在无法思考的零点零一秒，代泽的身体帮他选择了简文。

　　可是简文已经不想再要了。

　　2022年冬，简文车祸离世，代泽重伤入院治疗。
　　第二天春天，代泽修养好了身体，于春末与丁晴结婚。

　　那天天气很好，代泽终于为爱了十年的女人戴上了戒指。
　　宴会厅高朋满座，欢声笑语。

　　代泽有过片刻的出神。
　　耳边响起一道微弱的声音，像呓语，像一团模糊的梦。

　　有人对他说：“哥哥……我祝你得偿所愿。”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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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随便写的小故事，与Neo无关，与任何人无关。
我永远尊重并且感谢Neo，希望看过我和Neo日常的读者们也尊重。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