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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鬼王也信唯物论·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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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以前冥界就有这么一种说法：宁可到亡神面前负荆请罪，也好过被拎到三圣君跟前受罚。
毕竟亡神天性仁慈，除去泯灭人性的大事，其他事情只要是能碰上他心情好时，最多被罚几百年俸禄也就没事了。要是被三圣君发现处置，罚十八层地狱一日游都算轻的。
由此可见，三圣君在冥界众生中的威严之重。
果不其然，上官离含一提及三圣君，神荼那张嚣张嘴脸瞬间出现裂痕，他似乎是真担心上官离含会请三圣君下来，放了几句狠话之后便匆忙离开。
酆都一行人离开后，上官离含挥手召出一面水镜，镜中展现出一处类似祭台的地方，在其上方已经凝聚一大股黑雾，黑雾正在隐隐燥动着。
在场之人都认得这个地方——酆都北域，万鬼台。
九司主看了片刻疑惑道：“上官哥哥，我怎么感觉这万鬼台封印的削弱在加剧？”
“有东西在推动封印瓦解，”上官离含挥手打散水镜，“封印快撑不住了。”
“极恶相？”
娄影一下子就猜到答案，一旁的容临城点头：“当年我把他留在万鬼台前答应他，待万鬼台封印一破，就给他自由之身。他估计也感应到了雷劫，才会催动封印削弱。”
这应该就是他想给酆都的报复吧。
集齐全部邪念恶意化身的极恶相单论心性，是能随便将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若不是容临城赋予他的神性足够强，让他保住足够的理智，估计早在容临城被迫离界没多久，极恶相就会屠尽整个酆都。
仅仅只是加快封印瓦解，到底是极恶相顾及他这个本体。
上官离含看向九司主缓声道：“万鬼台封印松动，以酆都那帮人的德性绝对会去叨扰主上，这段日子我可能在山海界的时日不多，你替我守好六殿，要是再生变故就去找岁寂。”
九司主点头，随即面露忧虑问道：“主上一个人在人间真的没事吗？”
“不会，”他轻轻拍了下少年发顶，“主上不会再是一个人。”
我不会再让他一个人面对酆都。
看着上官离含身形消失不见，娄影看向容临城：“我要回去了，一起吗?”
“……走吧。”
葑英大学，哲学系。
“……今天的课就上到这儿，上个月布置的论文作业课后发到助教那儿，下课。”
伴随铃声响起，池小池宣布下课。
他正准备收拾课件下班走人时，却发现整个教室里没几个学生走，全都整整齐齐坐在座位望着他。
池小池：“？？？”
我应该没有哪儿讲错吧？全是按着教案念的呀……
见他看了过来，立马有学生举手：“教授教授！您知道北校区闹鬼的事吗？”
池小池顿时头皮发麻：“闹鬼？”
有人这么一开头，教室里就开始热闹讨论起来。
“听说北校区的同学这几天晚上经常能看到教室外面有鬼影，还有人看到已经废弃的教室里突然坐满上课的学生！”“对对对！我发小她对象也是北校区的，他说见过五楼被锁好几年的化学实验室有火光发出，还凭空出现很多人影在敲窗求救，叫得可凄厉了！”“而且还有人听到走廊上有女生哭，哭的声音特别惨！”
下面学生们七嘴八舌聊着，池小池听了一会儿总结得出个结论：葑英的北校区闹鬼。
众所周知哲学系林城教授能和学生聊成一片，是少有的一位年龄偏大但完全不古板的教授，跟学生聊什么都能聊起来，学生们也很乐意和他聊这些。
娄池在葑英过了风平浪静的两个月，终于等到了这一转折点。
等学生们说得差不多后，池小池才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对这种事物抱有最起码的尊重，别的我无法保证，除非是你命里有这一劫，否则绝大部分鬼怪是不会没事伤人的。”
话音未落便有学生好奇道：“那教授，要是有鬼主动攻击我呢？”
池小池：“那可能真的是你连鬼都觉得欠打吧。”
众学生哄堂大笑。
等学生们聊得差不多之后，池小池就让学生们散了，自己回到办公室。
“万鬼台解封了。”娄影现身道，“酆都现在已经乱成一团，鬼门大开，无数阴魂戾鬼重返人间。”
“听那些学生描述的样子，他们看到的那些应该是二十年前那些被酆都拉去生祭的学生怨魂，”池小池叹了口气，“万鬼台封印一破，他们的魂魄不再受到禁锢，可因为长年遭受万鬼台煞气的污染，他们已然无法投胎轮回，所以只能回到葑英成了地缚灵。”
那群无辜孩子只能困在原地，一遍遍去重复临死的那段记忆，却从不知谁才是幕后黑手。
葑英，实为封印。
“他犯的这些罪，得罚到什么程度？”池小池看向站在窗前那道半透明身影，娄影也看了过去。
“忤逆神谕，挑唆同僚，御下无方，镇守禁地不力，四罪并罚，应降三道冥罚。”容临城语气平淡，“放纵下属打破人间秩序，触及数条冥规，扰乱人间阴阳平衡，连累无辜生灵丧命，罪加一等，按律……”
“应降八道冥罚。”
八道冥罚，对于册封之人而言其实和处死也差不多了。
“那群孩子，你打算怎么办？”池小池是问那些成为地缚灵的学生。
“是冥界对不起他们，”容临城闭眼叹道，“要关闭葑英和万鬼台之间的生祭阵法，先得把所有怨魂送走，可能要麻烦你们去那边一趟了。”
“这算什么麻烦，走一趟的事儿。”池小池摆手。
封英的事情一日不解决，就有可能成为酆都威胁容临城的把柄。
娄影突然拍了下池小池肩头：“冥界来人了。”
话音一落，池小池感觉到周围空间稍微扭曲了一下，下一秒就看到一个黑袍少年凭空落地，直接跟池小池来了个眼对眼。
池小池：“？？？”
少年：“？？？”
少年本来还一脸懵逼，但在看到池小池身后的娄影时顿时恍然大悟，利落下跪：“幽冥三十六司第九轮回司主扶祀，参见主上！”
听到少年自报名号，池小池才从记忆里找到一个孩子的影子，抬手隔空把人扶起来：“不必多礼。两百年未见，你竟这么大了。”
“主上还记得扶祀？”九司主满眼开心与敬意，“阿爹阿娘去三千界游历前特意叮嘱，若扶祀有缘得见主上，定要替他二人向主上问好。”
池小池一笑：“今天怎么有空来人间看我这老人家？”
提及原因，九司主这才脸色凝重道：“回主上，万鬼台前段时日封印已破，然酆都作为负责镇守万鬼台一派却至今毫无作为，导致鬼门大开，无数万鬼台厉鬼逃窜至人间。十殿阎罗现在正在加紧关闭各方鬼门，六殿派臣来知会主上一声，若有酆都来人，请您千万不要理会，待鬼门关闭成功后他会尽快赶来人间。”
虽然没有细说，但能把十殿阎罗全都约束住，可见情况危急，就连上官离含也只能让九司主出来报信。
“万鬼台那边，酆都当真是无人去管？”池小池指尖轻点桌面，一说起酆都九司主就一脸气愤：“主上您有所不知，酆都那帮人忒不要脸，明明万鬼台是他们管辖的地方，现在出了事连一个影子都不见！那北阴大帝简直无能至极！”
池小池虽然有想过酆都会消极待工，但他也没料到对方直接当起甩手掌柜。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事吗?”
“有。”九司主点头，“因为万鬼台解封，三圣君决定召开幽冥阁议，共商如何应对万鬼台破封，以及即将到来的浩劫。”
自从万鬼台被酆都惊动之后，十殿阎罗一直在找办法如何抵御浩劫，他们深信神谕所言，却再也无法向他们信仰的神灵祈问。
池小池沉默片刻，突然朝前伸手，一个明亮光球在他掌心缓缓形成：“接着。”
九司主忙伸出双手接住光球，只听池小池道：“这是我用神力所凝成的结界，回去之后你交给阴灵使，她知道该怎么做。”
“是。”
“另外，传我旨意，”池小池的话让九司主愣在原地，“我已给十殿阎罗山海境内布下结界，可保十殿山海、幽冥三十六司及冥界所有无册封之人无虞，浩劫来临前后各殿王司主不得擅离职守，更不得援助酆都，若有酆都之人求助概不理会。”
“再者，要是遇到一个与我长相相似之人，你告诉他，闻白尚不可杀，我另有打算。”
一段话听下来已经把九司主听蒙了，未曾领略过亡神风采的他听完这些话，也被惊出一身冷汗：这分明是直接把针对写在酆都大帝和五方鬼帝脸上啊！
等九司主有些恍惚接下旨意，告辞离开后，池小地对容临城道：“这回总放心了吧？”
容临城失笑点头：“多谢。”
酆都那群东西虽然让人糟心，但十殿阎罗这么多年一直都规规矩矩，他们一心护主，若非容临城当年临走前降旨两方不得因事内讧，否则酆都早被他们十个人给踏平。
"神谕一降，酆都那些人一定会急眼，闻白说不定就装不下去了。”娄影猜测。
闻白这种人，看似以众生为己任，实则上极度自私懦弱，他在乎的只有帝位和名声，想对付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撕掉那层伪善面具。
“他要是不狗急跳墙，我又怎么给他补上一刀？”池小池说着正打算坐下来休息一会儿，突然身形一顿：“等会儿！”
娄影和容临城都看着他：“历史系是不是在北校区？”
“………”
“………”
好像是！
葑英一共有三个校区，其中北校区作为总校区，坐落于另外两个校区稍远的市郊，而正对着万鬼台的也正是北校区。
晚上九点多，图书馆里还是坐满了学生，所有人都在低头做着自己的事情，空气里只有翻页时的沙沙声和敲击键盘的声音乐外头明月高悬，月光亮得在楼上都能看到不远处校道那儿散步的情侣。
谢卿桃敲完论文最后一字，如释重负伸了个懒腰，看了眼时间已经九点半了。
原来都这么晚了……谢卿桃合上电脑：再不回去爸他该担心了。
手上收拾着东西，谢卿桃下意识往落地窗那个方向看去，一眼就看到对面大综合楼正对着她这边的一间教室里亮着暗红的灯，乍看过去还有些渗人。
那间教室不是个已经废弃好多年的化学实验室吗？怎么会有人进去，还开着红灯？
林城教授在葑英工作已经二十年，而谢卿桃自小跟着父亲，可以说是在葑英长大的孩子，葑英布局她都很熟悉，那间化学实验室早在她记事前就已经被校方严令禁止进入。
不过谢卿桃一心急着回家也没再多想，收拾好东西正准备下楼时，“刷”的一声整栋图书馆的灯全灭了。
学生们的惊吓声和抱怨声此起彼伏，谢卿桃也吓了一跳，等适应好黑暗后，有的人打开手机灯继续看，而有的人也起身准备离开。
谢卿桃缓过劲来，也打开了手机灯转身要下楼时，又被一声尖叫吓到了。
只听到黑暗中有个女声颤抖道：“楼……楼上刚刚有个红裙子的女孩跳下来，她……她脸正对着楼里笑！”
图书馆里顿时响起尖叫声和怒骂声，女声所描述的这个画面实在太过诡异，谢卿桃不再犹豫直接往楼下跑。
她凭着对图书馆的内部建构记忆冲出图书馆，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喘气。
可这时候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谢卿桃脑子里突然萌生出一股回头的冲动。
刚才的事情让她知道这个时候回头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强行控制住回头的冲动，谢卿桃咬紧牙关想接着跑，却惊恐发现自己困在原地无法动弹。
“小妹妹……”
一个虚无缥缈的女声在谢卿桃耳畔响起：“我头掉了，你能帮姐姐找找吗？”说完身后非常应景的响起球形物体落地滚动的声音。
谢卿桃：“……”
谢卿桃都快哭了。
活了十九年哪见过这场面的小姑娘腿直打抖，闭着眼不敢吭声。
背后女子声音越来越凄厉，刺骨寒意更是叫人身子发颤，就在谢卿桃以为今天自己要命丧鬼手时，后边突然响起的另一个声音让她如临大赦。
“这位同学，你头滚到草丛里了。”
谢卿桃：“……”
等谢卿桃身子能动后一回头，发现她爸就站在后面，周围什么女鬼都没有。
“爸！”
吓得两眼泪汪汪的小姑娘连扑过去抱人都做不到，只能等父亲过来哭笑不得揉揉自己发顶：“阿桃是不是吓坏了？”
“……我以为要见不到您了……”谢卿桃吓得腿还在发软，而正安抚她的池小池也好不到哪儿去。
虽然来之前娄影已经把他眼睛看到鬼怪时的场景都做了处理，但耐不住池小池是个会脑补的主，也被掉头鬼吓得够呛。
先前并不知道池小池怕鬼的容临城对此十分抱歉：“我不知道你怕这个，凌开跟我说你和007都不怕。”
池小池深吸一口气：“下次看恐怖电影我叫你，你就知道007他怕不怕了。”
“不过你真的确定要告诉她你的身份吗？”
“她有权知道，也有权选择。”
来找谢卿桃之前容临城拜托池小池，拜托他能用比较温和的方式告诉谢卿桃自己的身份。
“我养她十九年到现在，了解她的一切，而她也有权了解自己父亲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池小池带着她来到一个凉亭里坐下。
“阿桃，有件事爸一直没告诉你，以前是因为你年纪小怕吓到你，现在你已经大了，我觉得也该告诉你了。”池小池语气轻缓，“爸其实不是人，你现在看到的这张脸，也不是我本来的相貌。”
这突如其来的话让谢卿桃脑子一下子转不过弯来：“您……您不是人？”池小池点头
“那您是什么？您原来……长什么样？”
池小池抬手往脸上一挥，一张更年轻俊美的相貌出现在她眼前，那是容临城的原貌：“林城这个名字非我本名，我本姓容，名临城，君临天下城里的临城。”
“我乃九阴冥界神灵，多年前遭逆臣所害流落人间，来到人间第一天我就在一棵桃树下检到了你。”
谢卿桃一脸空白看着他，半响才喃声道：“那把我养大的人是您吗？”
池小池点头。
“那……我一直不知道住在哪儿，您也不愿意告诉他家地址的上官哥哥，他又是谁？”
小姑娘的聪明程度让池小池都有些惊讶，在容临城的默许下解释：“他是十殿阎罗第六殿卞城王。”
“……”
短短一分钟谢卿桃的世界观经历了崩塌与重建。
池小池一直观察着她的情绪波动，嘴上跟娄影说话：“别把人孩子吓傻了吧？”“应该不会，可能还在消化吧。”娄影也在观察。
就连一旁不说话的容临城眼中也少见带着几分紧张，他是想以后把女儿接去冥界，可也得尊重她的选择。
结果没等到谢卿桃开口回应，先等到了她的眼泪，豆大泪珠砸在石桌上，少女嘴巴抿得发白。
这可把对面三个大男人给吓一大跳。“怎么了这是？有事就跟爸说，别哭呀。”池小池少有的慌乱，连忙拿出纸巾给她擦眼泪。
谢卿桃一边掉眼泪一边攥紧他衣袖哽咽道：“爸您是不是要回去了？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您了？您是不是不要阿桃了？”
“傻姑娘，怎么会?”
见她表现出没有很抗拒容临城这个身份，三人才松了一口气，池小池解释道：“我的确要回去一趟，可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儿我不放心，所以阿桃，”
“你愿意跟爸回冥界吗？”
来了，容临城第一道心结。
前世上官离含虽然在他‘死’后来找谢卿桃坦白了一切，但在询问她是否愿意长住冥界时，谢卿桃拒绝了。
她接受得了两人异于凡人的身份，接受不了的，是父亲的离世。
“他们容不下自己的神明，又怎么容得下我一个凡人。”
这是谢卿桃唯一一次来幽冥阁祭拜完父亲，离界前所说的话。
谢卿桃看着面前陌生相貌但气场熟悉的青年，止住哭泣怯生生道：“我以后还能叫您爸吗？”池小池认真点头，开玩笑道：“阿桃也可以像小时候一样直接喊我大名。”
被逗乐的女孩破涕为笑：“那我以后还能回来吗?”
“当然。”
温热掌心轻轻揉着她的发顶：“等一切尘埃落定，咱们父女就回家。”
安抚好谢卿桃并嘱咐她把黄泉扇握在手上，为防还有意外情况发生，池小池直接凭空划开一道时空通道把人送回了家。
通道关闭的那瞬间，原本寂静无声的四周顿时响起群鬼哭嚎之声，阵阵阴风吹得池小池身上衣服有些凌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