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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我的怨种师弟·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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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周的休息,又用两天把积压文件处理完后,池小池和娄影接受了下一个世界的传送。
还未睁眼,池小池就闻到一股清雅幽长的花香,睁眼入目是一大片盛开的玉兰花,他倚在树干上伸手轻捻枝丫,这一动满枝花瓣直接落了满怀,看上去好不浪漫。
池小池惊喜道:“我这回是花神?”
刚刚接收完世界线的娄影:“……好像不是。”
没能如愿当上花神的池主神,还没来得及郁闷就得知这是个A级世界线。
这是一个分有人魔两族的古代修仙世界。
不同于以往世人所认为的人魔两族不共戴天,在这里自古以来两族交好和睦,允许互市通婚长达千年,历代人皇开明圣贤治国有方,魔君恪守不侵两族边境之约。
在两族边境上设有一处专门负责处理两族民众之间事务的组织,由人族皇室、魔族王室及修仙宗门三方各派遣得力后辈负责,共同主持处理事务。
因其设立之地靠近南疆冥海,故得名为南冥司。
而能镇守南冥司的宗门,正是如今天下第一宗——君临山派。
古籍记载有言,千年前乱世之中帝星出现,人皇降临世间统四境御八荒,带领人族于乱世定居中原,建王朝立百官,并以归云为国号开启近千年的安稳盛世。
当年人皇于东方高山降世,因曾有帝命人皇在此入世的缘故,此山后来自成龙脉,从远处遥望可见此山灵气浓厚龙气环绕,人皇为此山亲自提名君临,皇家祭坛因此也建于这儿,每逢新皇登基或太子及冠礼都会在此举办封禅大典。
君临山派便在此山之中。
在千年来三方鼎立相互制衡,千百年来无纷争无战乱,一派清平盛世之景。
原主青愿就出生在这样一个河清海晏的盛世中。
原主六岁拜入君临山派被宗主收为入门弟子,十七岁位列首席大弟子,如今及冠三年,是君临山派年轻同辈中唯一一位元婴境弟子,妥妥的未来宗主接班人。
但除去青愿自身过于出色的修练资质,他那被自己有意掩藏的出身也同样令人艳羡。
青愿是他的名,而他的姓自拜入君临山那日就被他有意隐去,只有他的师尊和长老及少数弟子知晓。
他本姓为谢,谢氏乃是如今归云皇族,在归云皇族中愿字辈是嫡系子孙才能入,青愿为中宫皇后所出嫡长子,帝后感情深厚,对自己嫡长子更是格外疼爱,这份疼爱也是日后青愿能顺利入仙门修行的助力。
嫡长子出生那日司天监夜观天象,按司天监所言,大皇子有帝星命格亦有仙缘,至于如何选择应由大皇子自己决定。
因此当青愿向父皇请辞太子之位,想入仙门修行时,他父皇还是平静接受这个结果。
入君临整整十七年,打小爱玩爱闹的青愿也没磨去本性,跟师兄弟们经常混成一片,他师尊灵虚真人对徒儿要求并不刻板严厉,因此整个君临山派上至宗主长老下至扫山门的师兄弟,无人不喜欢这位资质过人又没架子的首席大弟子。
而跟青愿关系最为要好的,是七长老摇光长老座下弟子聂绝城。
两人是在宗门大比上结识,那会儿聂绝城第一次参加宗门大比就对上青愿,当时青愿临近金丹突破,金丹境界的聂绝城自是不敌,可他还是在青愿那恐怖剑意下支撑了半柱香。
同门比试间不动杀意,但聂绝城的毅力已然引起青愿的兴趣。
他挥袖收剑,饶有兴趣看着聂绝城笑问:“这位师弟有些面生,不知是哪位师叔的弟子?”
“……七长老摇光长老座下弟子聂绝城,”聂绝城深深看了青愿一眼抱拳躬身,“见过首席大师兄。”
青愿早早就听说过摇光长老收了一位资质极佳的小徒弟,却没想到这么巧在宗门大比碰上,果然才绝惊艳。
但青愿没来得及跟这位聂师弟再切磋几次,就又一次闭关了。
等到再出关时,他已是元婴境。
第一个知道青愿突破元婴的不是他师尊,而是聂绝城。
出关那日是个艳阳天,青愿闭关的地方是后山寒潭,他所修剑道剑气冰寒,因此在这种环境下修练会事半功倍。
寒潭方圆十里气温冰冷入骨,全宗上下只有青愿一人能在此修练,他平日闭关期间也没有弟子会到这边。
可这次出关,青愿却在寒潭周围看到一个人。
准确来说,是一个快被冻成冰雕的人。
青愿本以为是哪个新弟子不小心误闯进来,快步过去一看才发现那人有些眼熟。
那人身上结着白霜,就连睫毛上都落了霜,听到声音的那一刻抬头,声音沙哑道:“首席师兄。”
听到这声音青愿才想起来对方是谁,二话不说握住对方手腕就带着人出去。
“好端端的怎么来寒潭?”青愿用灵力驱赶着寒意,“聂师弟可是迷路了?”
聂绝城浑身结满冰霜,唇色已然泛紫,面对青愿的询问并未做答,看着他半响才道:“首席师兄,你突破了。”
体内正在流转的灵流庞大绵长,仿佛无穷无尽,聂绝城与青愿交过手,深知他的灵流有多凶戻恐怖,绝不是这般厚重。
青愿并不意外被聂绝城知晓突破一事,坦然点头:“师尊说时机己到,我便闭关了一段时间。”
说着青愿一脸忧虑道:“师弟还没回答我方才的问题呢,这好端端的为何来寒潭?”
寒潭阴冷至极非常人可驻足,就算是修行之人在此长期驻足,也会有所影响
“……我想见到师兄。”让青愿没料到的是聂绝城的回答,“我想与师兄再切磋一场。”
闻言青愿自己都乐了,他没想到看上去挺聪明的一个师弟原来还挺实在,随即掏出一块腰牌放到聂绝城手上:“寒潭此地唯有闭关之时我才会过来,聂师弟若是想找我切磋,就到祭坛那边找我,那儿的师弟看到腰牌自会来告知我。”
接过腰牌时聂绝城还有些发愣:“祭坛……那不是皇室才能入内吗?”
他知道皇家祭坛也在君临山上,却不明白为什么青愿可以进出。
听到聂绝城的话时青愿不做答复,只是笑了笑,帮他把体内的寒意驱得差不多后松开手:“好了,回去休息休息,等把身子调养好再与我切磋也不迟。”
“那师兄!”聂绝城见他准备走,有些着急道:“以后我可以随时去找你吗?”
“当然,”青愿回头朝他笑道,“随时恭候。”
正如青愿所言,聂绝城自打身体恢复后就经常上祭坛找青愿切磋,来的次数多了后,守祭坛的弟子都记住了他,有时碰上青愿外出或是闭关,他们也会告知聂绝城。
这日聂绝城结束早课后如往常一样来到祭坛,守门弟子见到他笑道:“聂师弟今日又来找首席师兄呀。”聂绝城冲两位弟子点头礼貌笑问:“二位师兄好首席师兄可在?”
“在是在的,但今日来了两位首席师兄的挚交,正在里面叙旧,聂师弟且稍等,待我进去禀报。”守门弟子的话让聂绝城眼神微变:挚交?
他跟大师兄认识这么久,也从未见过听过有什么挚友。
正当聂绝城点头时,一道强劲魔力席卷而来,四周实然刮起大风,吹得在场弟子险些摔倒,就连聂绝城也连退数步。
当今人魔两族和睦共处,别说是打仗了,就连偶尔发生的一些冲突也不会让仙门出手,全都是由南冥司出面解决,如此强悍霸道的魔力,聂绝城还是第一次感受到。
仅仅只是魔力外泄,所形成的法场威压已然压得人无法动弹,聂绝城运转几个周天后才勉强站稳。
比起聂绝城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愕,两位守门弟子就镇定得多了,站稳后其中一人一脸惊讶道:“此等魔力,看来魔君又精进了。”
话音一落便传来一个爽朗笑声:“这局可是我赢了,你小子得说话算话,去拿酒!”
青愿声音适时响起,比起平日的温和有礼,多了几分与挚友谈笑时才会有的随意懒散:“听不见听不见——子期里有人耍赖。”
此话一出,刚才那个笑声的主人急了:“谢青愿你要诈!”
“行了你们两个,外面有人听着呢。”另一个温柔些的男声阻止这场闹剧,“魔尊和首席大弟子的脸不要了?”
随着话音出现的还有从祭坛里走出来的三道身影。
中间的青愿一身竹青衣裳,身岁如竹如松,碧玉扇柄轻拍掌心,说话间脸上笑容格外明朗。走在他左边的青年黑袍金纹,容貌俊朗中透着邪气,嘴上好像还在和青愿争论着什么,而右侧是一个看上去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年轻人,一身惹眼异族装扮,紫黑长鞭在/luo/露/腰间环绕几圈,左腰悬挂着一张乌木所雕的鬼脸面县,繁复诡异的花纹在白皙脖颈上格外显眼,再看年轻人相貌竟是比女子还要艳丽夺目。
三人明明周身气场各异,可并肩站在一块时却叫人移不开眼。
聂绝城还没反应过来,站在他旁边的守门弟子主动为他解释:“这二位很少一起来君临,聂师弟不认得也正常。”“这两位是?”聂绝城问道。
“黑袍金纹那位乃是如今的魔族王上寒淼,与首席师兄据说是自幼相识,右边那位腰挂傩面的则是世隐一族巫族圣子巫子期,这两位都曾在君临修行过一段时间。”守门弟子解释道。
刚说完他们三人已走近这边,守门弟子躬身行礼:“见过首席师兄,见过魔尊、圣子大人。”聂绝城也跟着行礼。
“我听说摇光长老收了位才绝惊艳的小徒弟,经常来找你切磋。”寒淼胳膊搭在青愿肩头,看聂绝城的眼神里带着不明意味的笑:“想来就是这位吧?”
聂绝城抱拳:“七长老摇光长老座下弟子聂绝城见过二位。”
“小师弟不必多礼。能在近元婴境修士手中坚持半柱香已属不易,七师叔这回可是捡到宝了。”巫子期看上去漂亮得不近人情,开口却是一股温柔书卷气,笑意浅浅却已经叫人移不开眼。
青愿没想到聂绝城今日会来找他,少见的露出几分歉意:“师弟见谅,今日师兄还有要事,等师兄回来再与师弟切磋可好?今日着实不巧。”
聂绝城摇头笑道:“师兄言重了,是绝城思虑不周,师兄且先去忙要事便好。只是不知师兄所忙何事,何日可回?”聂绝城问的是随意,垂在衣袖里的手缓缓握紧。
“三日后归云朝有件喜事师弟可知?”青愿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了聂绝城一个问题。
这事聂绝城倒是有所耳闻,当今圣上有意在中秋国宴上昭告天下太子人选,而三日后正是国宴,连君临山派也收到请帖。
见聂绝城点头,青愿才笑道:“我皇弟继位太子,我这当皇兄的自是要回去看看,再加上离家多年,若再不回去,我父皇母后得恼我这儿子不孝了。”
一直到三人离去,聂绝城才堪堪反应过来。
怪不得青愿能住在皇家祭坛,怪不得魔族君上能与他自幼相识,怪不得他通身一股尊者气概。
原来……他不仅是同辈中仅有的元婴修士,更是身份尊贵的皇家皇子。
聂绝城第一次那么深刻意识到,自己和青愿的差距有多大,仅是一个出身已是无人可及,以及青愿那份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傲气。
即使是十二年后贵为天下之主的聂绝城也无法比拟半分。
国宴结束之后,青愿归山时还带回了一个孩子。
墨发蓝瞳的小奶团子,要不是魔族王室特有的这双蓝瞳太有标志,都能让人误以为是青愿从哪儿带回来的私生子。
青愿领着奶团子去见师尊灵虚真人,道明由来:“寒三水说他不会带孩子,怕把唯一的弟弟带歪,就打算让他上君临待到十八岁再回去,让我来问问师尊您的意见。”
灵虚真人会有什么意见,左右又不是让他带,加上寒淼自己也曾在君临拜师修行过的缘分,便点头允下了。
那儿之后青愿多了个小师弟,叫边淮。
山中无岁月,青愿便在这年复一年的闭关切磋和带孩子中度日,一直到他的小师弟长到他肩头位置时,青愿收到一道秘令。
南疆出现鬼尸,速速前往彻查。
鬼尸,顾名思义为借尸还魂的一种,施术者以鬼咒召集怨魂入尸,由怨魂操控尸身大开杀戒,顾称之为鬼尸,因其手段泯灭人性被划为禁术。
鬼术自被划为禁术后早已断承千年,如今突然再现于南疆,此事绝不简单。
收到秘令后青愿向师尊道明情况,只身前往南疆。
在南疆青愿发现大批鬼尸,斩杀了一大片后他布下结界防止人族边境再被侵扰,在调查鬼尸由来的时候,他遇见同来调查此事的巫子期。
“对方手段极其恶毒,我在此调查半月,除了死尸入魂外,还发现了不少生人被夺舍,手法狠戾凶残,对方已有大成之状。”
巫子期把这半个月来的调查结果告诉青愿:“南冥司忙着安抚人魔两族百姓已是分身乏术,我恰巧出关,听闻此事便过来看看。”
两人刚斩杀完一片鬼尸,青愿不慎被划伤左肩,血浸透青袍的感觉让青愿这个极爱干净的人比受伤了还难受,知道他有这毛病的巫子期十分自然帮他把外衫和脱下,解开肩膀这边的内袍,翻着药袋准备拿出巫药替他上药。
“我也是收到南冥司发来的秘令才知道这事,若真是鬼术的话那问题大了,”青愿皱眉道,“有明文记载的鬼术被封存在君临禁书阁中,禁书阁非本门弟子不得入内,若这禁术是被人偷习,那就得彻查君临山派,可若是施术者自己顿悟,保不齐还有旁人也学了这禁术”
无论是哪种结果,情况都非常麻烦。
“先把南疆安定下来再说,到时候我同你一块回君临。”巫子期说着把巫药倒在伤上,把青愿疼了个激灵:“疼!巫哥哥你轻点儿,我又不是寒三水那家伙儿。”
巫子期早已习惯他的油嘴滑舌,运气让药融入后没好气道:“也就谢大皇子您金贵,寒淼要是敢这么娇贵得被他弟弟笑死。”
穿好衣服接过巫子期递来的干净外袍,青愿嘴上应道:“边淮可比他这大哥好玩多了,还知道陪我骗师尊买酒喝,你说秋愿怎么就没长成这样?”
堂堂魔族少君被他教的会骗酒喝,自个儿还挺自豪。
巫子期没接他的话,上好药后两人离开此地。
两人直接御剑离开,因此都没发现一个黑色身影站在他们方才的位置,久久不动。
鬼尸数量异常之多,既使是有青愿这样一位元婴境剑修,在巫子期的配合下,两人也用了小半月的时间才将南疆一带的鬼尸处理干净,虽然因此他两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内伤,但好在顺利结束。
本以为能就此安稳一段时间,却在准备回去的那夜出了意外。
夜色降临之后,二人休息的地方被一大群鬼尸围住了,源源不断的鬼尸从四面八方涌来,青愿身上外衫已经被染黑,污血顺着佩剑滴落,两人抵挡不住越来越多的鬼尸。
而在两人准备脱离困境时,从鬼尸中突然出现的黑衣人出手将青愿打伤,本就已经位于下风的两人更是举步维艰,青愿更是一掌把巫子期推开,自己提剑跟黑衣人打了起来。
当看到青愿接下黑衣人第四掌再一次吐血,浑身上下已然被血浸透时,巫子期咬紧牙关甩出鞭子缠在青愿腰上,把人往外一甩:“出去!”
青愿一惊:“子期!”
“竖子敢尔!”
只见巫子期站在尸群之中,取下腰侧鬼面戴在脸上。
世隐一族巫族圣子绝学——天地傩舞。
傩舞,又称祭神之舞。古人带傩面寓意请神上身,遵守神识而起舞,从而将神意昭示天下。
而这天地傩舞乃是巫族一脉的圣子绝学,此舞练成后舞者将修为暴涨,可随之而来的反噬也十分厉害,必须保证舞毕之后有人为其护法保魂,在这种环境下起舞是会要命的!
巫子期是巫族历代以来最有资质的圣子,傩术与鬼术同根共生,这是唯一一次反杀的机会。
可就在巫子期一掌击向黑衣人时,黑衣人居然抬手接下了那一掌,那一瞬间巫子期脸上傩面掉落裂成数块,鲜血顺着他五窍缓缓流下。
“螳臂当车。”
那人声音嘶哑难听,又反手一掌将巫子期击飞,巫子期撞在树上吐出一大口鲜血。
巫子期半跪在地咳了几口血沫,美艳至极的脸庞即使沾上鲜血也不改惊艳:“御百鬼,破轮回……你炼制如此庞大的鬼尸,是想颠覆什么?”
“你的狼子野心,为的是什么?”
“将死之人,”黑衣人不理会他的问题,“没必要知道太多。”“是吗?”巫子期突然笑了,“不过不要紧,两个人走一个,本圣子不亏。”
黑衣人猛的回头,发现刚才青愿站的地方已空无一人。
“不要试图找到他,除非他自己愿意出来。”巫子期笑得肆意,但已然面露灰败。“没有你,”黑衣人抬手,“我也自有办法让他现身。”
眼前场景到此突然消失,池小池很清楚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这是一段青愿没有亲眼见证,但有人口述给他的记忆。
说明在青愿被巫子期送走后确实休养过一段时间的伤,也正是在他养伤期间发生了与他相关的大事。
池小池等了片刻,黑暗中响起一个沙哑男声:“那日大战我身受重伤,子期用秘术将我送入虚空休养,我在虚空中疗伤半月,着实是放不下子期与宗门,等到伤势略稳定后便走出虚空。”
“可等我走出虚空回来时,发现外面已经乱了。”
原本一度消失的场景再度复原,再睁眼时已经站在了人群中。
青愿拖着一身未愈的重伤从南疆出来,赶往最近的人族小镇上时,发现往日热闹繁华的镇上此时一片死寂,大街上也是一片狼藉,一眼望去只有萧瑟落败。
好不容易敲开一家酒楼的门,青愿才从店小二口中得知发生什么——鬼尸入世,天下大乱。
“那……巫族圣子巫子期可还安好?”
鬼尸入世已然是青愿设想之中,他现在只想确认挚友是否安好,但店小二的回答却让青愿如坠冰窟:“巫族圣子?巫族都被屠完了,那位圣子大人早在半个月前就被掏心抛尸荒野,现如今就连君临山派据说也被鬼尸侵占大半。”
说完店小二还一脸唏嘘无奈:“有传言是那位君临山派首席大弟子杀的巫族圣子,巫族长老亲自上门质问,才知道就连他们首席大弟子自己都跟着失踪了。可没过多久,被派去西域调查的南冥司弟子就带回了西城巫族被屠的消息。”
了解了这半个月里所发生的事情后,青愿婉拒了店小二让他进门的好意,戴好斗蓬上的帽子转身离开。
直到走到一处无人小巷里,青愿压了一路的血还是吐了出来。
挚友被掏心而死抛尸荒野,师门遭逢大乱,自己重伤未愈还背着污名。
现在摆在青愿面前的无疑是一盘死局。
身上伤势着实严重,那黑衣人的修为在他之上,若是真去了君临,也不知道师尊他们可有办法。
想到这儿青愿想起聂绝城和边淮这两个师弟。
边淮一个月前回魔族办他的少君册封礼,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聂绝城修为是同辈弟子中的翘楚,应该不会有危险。
尽管如此青愿也无法放心,忍住心头悲痛后赶往南冥司,这会儿他身上只有佩剑,要想联系到宗门只能去南冥司。
可直到三年后,每当青愿回忆起那天时都在反问自己,如果那天没有去南冥司,而是直接回君临山派的话,后来的一切也许都不会发生。
所有人,也许都不会死。
那天是怎么到的南冥司青愿已然不记得了,只记得踏入南冥司的那一刻,他便明白自己中计了。
南冥司做为最接近南疆的一处,也是最早会被攻占的一处。
往日人声不断的南冥司此时一片死寂,鬼气与死气充斥着周围,只有青愿自己的脚步声。“阁下在此等候多时,为何又不敢露面。”青愿佩剑离鞘直指前方,眼神冷峻如霜。
此时空荡大殿里响起另一个脚步声,青愿看着那个黑色身影从幕帘后边走出来,在离他佩剑还有十来步的地方停了下来。
“师兄,”那人扯下身上黑衣,“我找了你好久。”
饶是冷静如青愿,在看见对方长相时还是下意识攥紧剑柄,千万种思绪涌上心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以他的眼力和记忆,他可以确定面前这个人就是半个月前围攻重伤他和巫子期的那个黑衣人。
他只是怎么也没想到,把自己重伤的人会是最熟悉的人:“……绝城。”
一时间青愿不想问为什么,也不想知道为什么了,他只知道自己的挚友死在他最看重的师弟手中,他想要守护一生的清河盛世也毁在了那人手上。
自己一手教出的人,竟成了欺师灭祖、滥杀无章的恶徒。
聂绝城脸色惨白如纸,神情平静与青愿对视良久才道:“巫族圣子以命所制的虚空果然名不虚传,若非师兄自己显身,我恐怕还无法这么快见到师兄。”
“……偷入禁书阁,私习禁术,残害无辜,重伤同门,无视宗门之训,”青愿手中佩剑浮现隐隐寒气,“聂绝城,你可还记得拜师典仪上的《弟子训》!”
“此等不忠不义不孝之事,你是想欺师灭祖吗?!”
“师兄言重了,”聂绝城勾了勾嘴角,脸上的笑容明明与曾经一样:“我想要的一直都只有师兄一个人。”
“绝城倾慕师兄已久,可师兄身边都是天之骄子,每每我看到他们能与师兄谈笑风生,心里就恨不得将他们剥皮抽筋。师兄,我万般努力就是为了有一天把你从那些人身旁抢过来,让你成为我的人。”
聂绝城一步一步走近,直到剑尖抵到自己心口才停下,那双平日里总是低垂的眼睛此时直视着青愿,眼里全是近乎疯狂偏执的爱慕,看得青愿后颈发寒。
他年少入山修行一心入道,不曾体会过情爱,更无法接受这场灾祸是因自己而起。
“你把……”青愿咽下上涌的鲜血哑声道,“君临怎么了?”
“师兄放心,我虽恶事做尽,但师尊师伯平日待我不薄,”凝聚青愿大半修为的佩剑被聂绝城轻轻捏住移开,青愿就看着他朝自己走近:“师尊师伯们走的时候并不痛苦,掌门师伯临走前都在等师兄你回来。只是可惜为了找师兄,我错过那位魔族少君,否则还能把掌门师伯疼爱的小徒弟送下去陪他老人家。”
“师兄你看,吸收了这么多位师伯修为后,我变得更强了。”
青愿直愣愣盯着前方的聂绝城,他感觉到自己脸上一片湿润,聂绝城似乎看不见他眼中的绝望继续道:“师兄,你想要他们的魂魄吗?”
“君临山所有人的魂魄都在我手里,师兄若是想要,就跟我走吧。”
回应聂绝城的,是佩剑落地断裂的声音。
自此整整一个月里,青愿受尽此生从未承受过的屈辱。
在那一个个夜晚里他被聂绝城抵于床榻上凌辱施虐,青衣仙骨的少年仙人在这一刻被打落泥潭,青愿甚至无法寻死,他师尊师伯和师兄弟们的魂魄还在聂绝城手里,他不能就这么死了。
即使到了这种境地,青愿心中还抱有一丝希望。
因为魔族还在,他相信寒淼会护住归云皇族,父皇母后和秋愿还在等他回去。
这仅有的希望支撑着青愿,但一个月后这个希望就破灭了。
当看到寒淼狼狈不堪跪在魔宫大殿,周围跪满了魔族大半高手时,青愿险些没站稳。
“师兄,故友相见,不上去打声招呼吗?”
聂绝城一手扶住他的腰,在耳边亲昵道:“魔尊为了找你可是煞然费苦心呢,完全不顾自己刚用魔力固化地脉消耗巨大,这才让我趁虚而入,劫持了他们的小少君,只可惜出于疏忽让那小子逃了。”
他按着青愿的头逼其与寒淼对视,语气随之变得愉悦起来:“来师兄,我陪你去跟魔尊说说话。”
“你究竟想干嘛?”青愿终于开口说了这一个月来的第一句话,“要杀要剐你冲我来!”
“干什么?”聂绝城不理会青愿几乎崩溃的声音,而是将一柄紫到发黑的长鞭放到青愿手中,然后让他看向寒淼轻笑道:“我想让你用巫子期的这条长鞭杀了在场所有魔族。杀一个,我就还你一位长老的魂魄。”
“杀了寒淼,我便将灵虚真人的魂魄还你,如何?”
聂绝城声音不大不小,在场之人都听的一清二楚,跪在下面的闻言寒淼更是怒道:“卑鄙小儿你当真以为这天底下只有你一人懂那禁术不成!”
“鬼术至妖至邪,你以生魂夺舍的方式侵占君临,又为提升法力吸取他人修为,说是吸取修为,实则就是直接吞食魂魄内化!杀一人还一魂,说的倒好听,可你现在可敢当着青愿的面拿出君临山上任意一人的魂魄吗?”
话音未落寒淼突然闷哼一声,随即整个人面露痛色,脖颈侧的暗红咒纹非常刺眼。
“嘘,我在跟我师兄说话呢。”
聂绝城掌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朵妖冶诡异的红花,他的五指缓缓收紧,寒淼表现出来的样子十分痛苦。
“住手!”
青愿认出那是对魔族有害的术咒之一彼岸咒,一把握住聂绝城的手跪在地上颤声道:“求你……求求你,我求求你!别再杀人了好吗?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那些人都是无辜的,他们不应该死的!”
“谢青愿!”
未等聂绝城反应,跪在地上的寒淼强忍剧痛喊出青愿全名:“给本尊站起来!今日我寒淼死于此处是本尊自己没本事!可你要活下去!”
青愿回头便看到寒淼一掌击向心脏,顿时挣扎着想朝他而去:“不!寒淼!寒淼!!!”
可青愿没能上去阻止寒淼,他被聂绝城按在原地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寒淼倒在地上。
聂绝城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挑了下眉。
而寒淼倒下后,离他最近的一位红衣女子也直起身来,朝青愿行了一个大礼,青愿认识她,那是寒淼身边最得力的左护法。
“青愿仙君,”左护法深深看了他一眼,幽红美眸里没有半分被牵连的怨意:“珍重。”
说罢只见左护法反手一掌拍在心口倒了下去,陆续其余人也纷纷效仿,不消片刻就只剩下青愿和聂绝城两个活人。
没等青愿从这场发生在自己眼前的屠杀中清醒过来,聂绝城直接带他来到另一个地方。
那是,归云皇宫。
他的父皇母后没能等到他这个不孝子,而他的弟弟谢秋愿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样。
聂绝城似乎是铁了心要当着青愿的面杀掉他所有亲近之人,这次甚至让青愿看着亲弟弟被……
剥皮抽筋。
聂绝城带他站在刽子手旁边,鲜血直接溅满他一身,弟弟那声撕心裂肺的“皇兄”喊断了青愿最后一丝信念,他晕倒在了刑场上。
清醒后的他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聂绝城似乎也没了再虐待他的心思,日子仿佛又回到了那一个月,
就这样过了整整三年,已经被放松戒备的青愿在一个夜晚逃出了聂绝城的府邸。
他用三年隐忍与耻辱换来的这个机会,却没有选择用来做任何关于复仇的事,只是换上一身年少时最爱穿的竹青衣衫,聂绝城喜白,他因此三年没穿过青衣。
三年鬼气入侵足以毁了他的修为,他用续命之法恢复大半修为,不为别的,只为回一次君临山。
时隔三年再踏上君临山,早已物是人非。
君临山派全宗上下万余人全遭屠杀,历经三年,那斑驳血迹在石壁上仍是清晰可见,年少时他最爱偷懒躲闲的那棵玉兰也只剩下一根焦黑树干,碧湖里的水仍然泛着腥臭。
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曾经的天下第一仙门君临山派,早已不复存在。
青愿无声沿着山门小石径把全宗上下走了一遍,他想哭,可整整三年折磨他早已不会流泪。
走回山门,青愿整理了一下身上有些凌乱的衣袍,面朝山门行了当年拜师典仪上行过的弟子礼,深深弯下腰来:“不肖弟子青愿未能及时归宗,请师尊师伯惩戒。”
“弟子……这便领罚。”
等到聂绝城回君临山找到青愿时,他倚在那棵被烧死的玉兰树,脸上带着曾经常有的温和笑客,丹田处的血洞无声道明了他的死因。
自散功体,元婴已毁。
他殉了君临山。
到此,世界线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