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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凶徒 ...

  •   她说的就像是付东流有选择空间似的,但是这么说确实迷惑住了他。

      付东流闻言一怔,竟认真去看她那对眼珠,一只暗淡浑浊,一只璀璨明亮。

      于是,他伸出手,贪婪地朝向林惊蛰的左眼的方向去。

      林惊蛰见他选明了方向,将戳在眼下的刀刃放下,遗憾地说:“哎,二分之一的概率你都没选对。”

      她的左眼眼底升起一个繁复的阵法,嘲道:“可见你确实是个蠢材。”

      她抬起执刀的右手,“噗”地一声,被溅了一身血,付东流见她身着深色的外套,沾染在衣服上的血迹,失去了原本的颜色,溅在上面就像是被泼了一滩普通的水。

      付东流倒在地上,终于意识到自己和林惊蛰之间如同天堑一般的实力差距,他浑身抖如筛糠,不顾一切往远离林惊蛰的位子爬去。

      但是如同爬虫一样在爬行,哪里比得上正常人的步子?

      这场还没开始的战斗,在林惊蛰持刀之时就已经宣告了胜负。

      她漫步跟在付东流身后,见他背过身疯狂爬行,耻笑他:“道友杀了这么多人还没堪破生死吗?”

      “这生死也就是一瞬间的事,于我们这样的人而言,何尝不是一种修行?”

      付东流的皮肤一点点被划开,绽开的皮肉明明已将森森白骨清晰展露出来,却没有涌动过多的鲜血,但疼痛逼着付东流一声声呼痛,他为了活着而嚎叫。

      林惊蛰面色平静,信步闲庭,甚至还有闲心与他论道:“真是抱歉,我只是个半吊子的术士,比不得你道行高深,说不出什么大道理。”

      “粗浅的修行了几年得出了个以杀止杀的道理。”

      “敢问道友有什么看法呢?”

      付东流惊恐之中早听不进去任何话,他只感受得到林惊蛰蕴藏在平静的表皮下汹涌的杀意,他为了活下去的姿态实在是太丑恶了,让本以为可以与他探讨一二的林惊蛰更加嫌恶了。

      “道友在杀人之前没有做好有一天被人杀的准备。”她说,“术士最信因果,但看起来道友不信这个,那就怪不得这么多年修行毫无半点精进。”

      “真是蠢得可以。”

      “罢了,看来你修行路上也无良师益友,那我今天就做一做你的良师。”

      付东流的四肢被生生斩断了,他再也没有逃命的本事,只能干瞪着眼,惊惧地听林惊蛰论道。

      甚至为了让付东流能更好听讲,林惊蛰不嫌弃地坐在他的残肢断臂旁,神色莫测,语气平和:“你说你杀了这么多人只是为了种一株自己都知道养不活的太岁。”

      “这话骗骗你自己还可以,但骗我就不行了。”

      “道友,我见过的为了自己欲望,随心所欲,胡作非为的人太多了,”林惊蛰讽道,“你和他们没什么不同,沉迷在自己掌控普通人性命的杀欲中了吧?”

      “你天资不高、平庸异常又心比天高,在圈里面屡屡受挫,却能在普通人的世界里为非作歹逍遥法外,是不是补足了你的自尊心了呢?”

      “那些被你杀的人,死前是不是跟你现在一样无助?如同牲畜一样嘶吼?”林惊蛰垂下头,与付东流已是了光亮的眼睛对视,“那时候是不是很爽?”

      “做神开心吗?”

      “可惜,你自己好像不肯承认你这颗天生歹毒的心肠啊,这不行啊,咱们修行之人讲究修心,你若是连自己的心都认不清要怎么修呢?”

      付东流终于开口,他张了张嘴,气若游丝:“杀了我。”

      林惊蛰一番折腾,让他强烈的求生转而变成了求死。

      林惊蛰没听清,俯首将耳朵正对着他,又听他说了一遍:“我想死。”

      林惊蛰闻言一愣,表情忽然恶劣起来,她转过头,猩红的眼直直凝视着这个已经失去求生意志的废物。

      “那怎么行,我第一次当人师父,不把徒弟带出来怎么罢手?”

      “放心吧,你的死线拽在我手上,你死不了,”她笑道,“且让我好好锤炼你的心性。”

      “不用谢。”
      *
      付东流和林惊蛰在来时,就被一早遵守的公司侦察人员察觉了,为了让任务万无一失,他们给分公司传了讯息等待支援。

      可就在等待支援的过程中,他们发现那个疑似会成为下一个受害者的女孩儿忽然出手,像杀猪一样剁碎了付东流。

      而女孩儿百忙之中,甚至转过身朝他们蹲守的位置不咸不淡地看了一眼。

      他们吓了一大跳,不敢再待,碰巧来支援的人发信息说快到了。

      他们对视一眼,迅速撤离了现场,赶去和支援的人会合。

      “情况怎么样?”来的人里竟然有分公司的负责人郝意。

      而郝意旁边站个金发小白脸,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好人。

      他们想了想顾及着小白脸在,没说。

      郝意明白他们在避讳什么,瞟了一眼吊儿郎当的王震球,摆摆手说:“没事,这也是公司的弟兄。”

      王震球却拆他台:“啊啦,我可不是公司的人。”

      郝意无语:“那你还天天借着公司的名头天天招摇撞骗?”

      王震球耸耸肩,无所谓道:“影响反正也不大啦。”

      毕竟他也只把一个人骗得团团转。

      郝意皱眉,他脾气好,想了想还是不跟王震球计较,毕竟王震球是另一个部门专门推荐来的人选,他手下的临时工快退休了,现在正让王震球上来熟悉熟悉工作,再和负责人好好磨合一下。

      他暗地里给自己舒气,转而又摆着和善好欺的笑脸,问探查的人:“快说吧。”

      探查的人斟酌道:“我觉得我们可能不用去了。”

      郝意一顿,赶忙问道:“出了什么意外,那个人跑了吗?”

      探查的弟兄摇了摇头,其中一个人答道:“有个小丫头跑过来把他杀了。”

      “死了吗?”

      “不清楚。”

      “那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带路!”

      “哦,好。”

      见他们走到前面了,郝意拉住了也打算一起走的王震球,沉着脸质问他:“难怪你今天这么积极。”

      王震球面色不改,笑了笑,他哥俩好地拍了拍郝意的肩满嘴跑火车:“哎呀,你也知道我是最爱凑热闹的人,这么有趣的事怎么能不让我去?”

      “你最好是这样想的。”郝意冷然道。

      王震球笑而不语,装作没听懂背后的深意。

      郝意松手放走了他。

      而与此同时,林惊蛰从洞里找出之前付东流处理尸体的工具,小心翼翼地铲起他的肉块,一点点堆在那亩种植太岁的田地里。

      没有经过阵法的炼制,这种行为就只是普通的堆肥而已。

      林惊蛰手里滑溜着一对不透明粘腻的球状物,再把所有肉块都堆到田地里后,她就在纠结该如何安放这对多余的小球。

      人说点睛之笔,可她该将这对眼睛放到哪里去呢?

      她闭上眼,放弃了思考,开始喃喃佛家的清心咒,祭奠里田地无辜的亡灵:“冰心诀心若冰清,天塌不变,万变犹定,神怡气静,尘垢不沾,俗相不染……”

      随着朗朗的咒语在林惊蛰口中一点点被带出,身后也传来动静。

      她听到了人急促的呼吸声,难耐的呕吐声,惊恐的尖叫声,愤怒的呵斥声……

      众生众音传到她的耳朵里,她不急不徐地睁开眼,却见沦落的尘世向她投射出一缕恼人又璀璨的金光。

      即便是见到这个恐怖的场景,王震球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游戏人间的讨厌模样,他朝林惊蛰问道:“你念的是什么?”

      林惊蛰竟然如常地与他交流:“清心咒。”

      “很有意思。”他评价道,漫漫踱步走到林惊蛰身边,紧紧挨着她蹲下来,看着那坨恶心的肉块,见里面堆放着乱七八糟的人体组织,可是脏器却完好无损,心脏甚至还在有力地跳动。

      这个人没死。

      王震球笑眯了眼睛,又说了一遍:“很有意思。”

      林惊蛰放弃了一开始点睛的想法,将眼球随意抛到肉块上方,擦了擦手,站起身,众目睽睽之下就打算离开。

      当然,除了王震球没有人愿意喊她。

      王震球扯住她的衣袖,问:“你不杀他?”

      林惊蛰摇了摇头,淡道:“发过誓,不能再杀人。”

      王震球哈哈一笑,眼中的红光一闪而过,叹道:“这可比杀人要……”

      “很残忍?”

      他点点头,却说:“但也很有趣。”

      “惊蛰,说到底你和我是一类人,”他兴奋地跳起来,攀柱林惊蛰的肩膀,将她半抱在怀里,对着她的耳朵,低声道,“都是变态呐。”

      林惊蛰甩开他的手,冷道:“少给自己脸上贴金。”

      “我可不享受杀人,又脏又臭又恶心。”

      尤其是她现在,浑身就是一种恶心的臭味。

      但王震球不嫌弃她身上的臭味,他甚至如同往常一般伸出右手捧着她的右半张脸,手指点了点眼角的位置,蹭出一抹淡红,笑眼弯弯:“原来你眼睛是这个颜色。”

      林惊蛰浑身一怔,控制不住情绪,甩开他的手,吼道:“滚!”

      然后她错身与王震球擦肩而过,步履匆匆,似乎不会再回头。

      王震球怔愣地看了看自己被甩开的右手,望着林惊蛰的后背,心底忽然莫名响起一个声音,催促他喊住林惊蛰,刚将自己往前推了一步。

      郝意便跑到他身边,拉住他,劝道:“球儿,那是个真正的全性,你最好离她远点。”

      林惊蛰脚步一顿,偏过头,露出右半张脸,日光照亮了她的半张脸,和那晚月色所勾勒的一模一样,连莫名温柔都很相似,她似乎很高兴郝意肯出面拉住他。

      她说:“你听到了,我是个全性,要想长命百岁,离我远点。”

      说罢,她转过头,远离了这片埋葬着无数鲜血与罪孽的无人的山区。

      天上忽然轰隆作响,转瞬之间一大片黑云压境而来,相互摩擦,撞出一道明亮的雷光。

      湿润阴冷的风裹挟着凭空生出的雨拍打到林惊蛰身上,为她洗掉了一身被黑衣掩藏起来的污血。

      她抬起头,望着这一方天地,混着粘腻血渍的手慢慢将耳边长长了头发别到后面去。

      她轻声将抱怨说给她唯一的听众——这场冷得刺骨的冬雨。

      “哎,”她长叹一口气,“真讨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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