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看国王日记后》犬蜥子

3、水晶球

　　赛特再次醒来时，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内灯火通明，他刚从黑暗中恢复视觉，下意识用手挡住眼睛。

　　温暖且舒适的被子盖在他身上轻飘飘的，他隐约感到不属于这个身体的一些酸痛，也许是因为之前发生的猛烈撞击。他伸展四肢，扭头发现自己的短手短脚，这才坐起来望向四周。

　　这是卡尔的房间，房间的风格装饰，他再熟悉不过。

　　风带起绣着动物花纹的窗纱，侍女走进来关窗，“殿下，您醒了，厨房那边准备好了您爱吃的甜品，睡了一下午，吃点东西吧。”

　　赛特听着侍女的话出神，呆滞的眼神令侍女感到异样：“王子殿下，需要我为您喊医生来吗？”　赛特摇摇头，“那好吧，先为您送上甜点。”侍女转身带上房门。

　　赛特回想哈罗德在继任典礼前和他说的话。哈罗德之前已经找过他几次了，他只知道他要借用佩恩的力量来挽救卡尔的恶行，可是为什么自己现在在卡尔的身体里？

　　赛特带着疑问动身，哈罗德常年窝在城堡的藏书房里，虽然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但在那里找他准没错。

　　他路过卡尔收藏的夸张的摆件看到上面映着的脸，淡金色的头发彰显了斯比亚王室的血统，眉毛下压着的眼睛却是黑色的，赛特一时无法适应，怪异的扭了扭脖子，确认是自己在顶着这张脸，控制这具身体。

　　从前他经常跟着卡尔爬上爬下，对城堡里的一切都十分熟悉。

　　七岁的身体没什么力气，赛特用半个身子发力才推开藏书房沉重的大门。果然，书房的长桌上，被图书埋没的哈罗德正在里面打着呼噜，是正值壮年的样子。赛特用小手推了推他，“老师。”

　　哈罗德倒是睡得沉，并不回应他，怀中搂着的水晶球里却传出年迈的声音：“你来了。”塞特顺着声音钻到桌子底下，水晶球安放在哈罗德的双膝上散发着蓝色的微光，他看到了另一个哈罗德在水晶球里，白头发白胡子以及脸都被映蓝了。

　　赛特开门见山：“老师，是我，赛特。”水晶球里的哈罗德似乎并不吃惊，娓娓道来他们死后的事：“你们撞上戈尔斯山后，国家失去了秩序，世界陷入混乱。我的水晶球感受到了佩恩的神龙之力，一直在发光，我查阅古书，也没找到原因。现在进入永夜，我只好暂居水晶球内。”

　　桌子上的哈罗德被他们的对话吵醒，“殿下？”

　　“他是赛特。是我和你说的那个来拯救国家的孩子。”水晶球里的哈罗德解释道，年轻些的哈罗德将信将疑。按时间线来看，赛特还没有进入王宫，所以现在的哈罗德并不认识他。“老头，所以说你们是怎么把那个世界搞成这样的啊？”年轻些的哈罗德嘲笑他们，四十多岁正是意气风发的好时候。

　　“哼——”

　　赛特看着两个年龄不同的哈罗德在自己面前吵架，感到一阵诡异，“老师，所以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做？”

　　“不如由你代替卡尔王子，这样后面的悲剧就不会发生了。”年轻些的哈罗德开玩笑。水晶球里的那位立刻回怼，“有你这样的老师，卡尔当然会一错再错。”

　　眼看两个人又要掐起来，赛特打断他们：“卡尔现在在哪里？”

　　“你向佩恩许了什么愿？”年老的哈罗德问他。

　　“希望他成为远近闻名最好的国王，而我是他锋利的宝剑。”赛特目光灼灼，他拥有神龙之力，可以许任何愿望，但他对卡尔却如此忠诚。

　　水晶球里哈罗德猛烈地咳嗽了几声，他质疑佩恩的动物脑袋如何分析这句话背后的丰富内涵。他记得他找赛特谈话时，暗示他用神龙之力将卡尔扼杀。

　　年轻些的哈罗德张口：“我猜测，如果你在卡尔殿下的身体里，那么真正的殿下现在或许在你体内。”他的话令其余两人豁然开朗，随即赛特的脸上展露笑容，“我现在就去找他。”，说完起身便走。

　　“赛特。”两个哈罗德一起叫住他，以他们两位的智慧以及对卡尔的了解，那位恶行满满的小王子如果认定赛特背叛了他的话，马上就会自己找上门来的，他们交换了一下眼神，一切开始前先让卡尔小王子吃点苦头，毕竟年迈的哈罗德被他害得不轻。

　　“总之，在还没搞清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我们先观望吧。卡尔如果觉得你背叛了他，你在他面前，说什么也无济于事。”两个哈罗德一唱一和，赛特冷静下来，点了点头，微微皱眉，脸色并不好看。

　　赛特丢了魂一般，几乎是蜗牛爬行般挪动着回到了卡尔的房间。他躺在床上，捏着被子的一角，回想从前：他和卡尔是怎么从剑拔弩张到亲密无间的呢？是卡尔忽然转变的态度和刻意的示好吗？还是步入青春期，荷尔蒙满涨的一个夜里，卡尔突然凑到他面前，吻了吻他的唇角？

　　赛特摇了摇头，也想到城堡里的一些风言风语，和卡尔对国民蔑视如灰尘和蛆虫的态度。从前的他和哈罗德对卡尔百般溺爱纵容，甚至盲目，如哈罗德所说，最初苹果只是磕破了一块皮，然后呢，从果核里钻出一只虫子，里里外外，卡尔烂透了。

　　赛特不愿再想，闭目养神，身体向后仰，头却枕在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上，他伸手在枕头底下摸到一个笔记本。他翻开第一页，上面歪歪扭扭的字体写着：卡尔日记四个字，他觉得可爱极了，似乎看到了卡尔稚嫩的小手写下这四个字的画面。

　　卡尔日记：

　　六月十五日，天气阴。

　　小狗死了。不好玩。无聊。

　　我睡了一下午，晚上吃了苹果派。

　　苹果派三个字卡尔不会写，画了一个苹果坐在薄饼上。赛特噗嗤笑出了声，偏过头看到床头上赫然放着一块苹果派。他连忙将侍女喊进来：“今天是哪天？”

　　“回答殿下，今天是十五日。”赛特额头上溢出冷汗。

　　“那我白天做了什么？”他继续追问。

　　“上午您呆在房间里，下午在睡觉。”侍女如实回答。

　　“我的狗死了？”赛特盯着侍女，她犹豫了片刻说道：“门口的侍卫已经将它埋了。”赛特的身体仿佛受到了雷击，他挥手让那侍女退下，试图继续翻看那本日记。可只能向后翻两页，后面的他怎么用力也翻不动。

　　他粗略的看了看后两页大概的内容，也就是之后两天的日记。

　　十六日，卡尔好吃懒惰的一天。

　　十七日，他看到了自己的名字，set。是他被罗杰斯送进城堡的日子。

　　-------------------------------------

　　罗杰斯结束一天的工作从城堡走回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他推开院子，看到自己几个月前捡回来的那个孩子睡在畜棚旁边的石磨上，拴在一旁的驴子甩动的尾巴偶尔落在他身上。他想他可能是白天顽皮，爬到石磨上玩累了，才睡在这里。

　　于是罗杰斯将他轻轻抱在怀里，准备送到床上去。他不小心碰到了男孩身上的烫伤，卡尔哭了一下午几乎昏厥过去，再次醒来时看到罗杰斯身上城堡守卫的灰绿色的制服，以为自己回到了城堡。“我回家了吗？”

　　罗杰斯温柔的回答他：“你在外面睡着了，现在就要回家了。”罗杰斯的妻子站在门口，看到这一幕，心中不满，他们结婚十几年却没有孩子，几个月前罗杰斯突然从外面领回来了一个脏兮兮的野男孩。没有孩子的农妇生活并不好过，她变得暴躁易怒，并且认为罗杰斯对这个捡回来的野孩子视如己出是因为是他在外的私生子。

　　罗杰斯在城堡担任守卫的工作，常常不在家，并不知道她为了泄愤对这个孩子百般刁难和虐待。

　　卡尔被抱到床上，屋里寻常人家的装饰摆设让他反应过来：“这不是我家，我是王子。”罗杰斯摸了摸他的头，宠爱的将他搂在怀里，“还记得叔叔讲的神话故事吗？赛特。”

　　卡尔摇摇头，他喜欢听故事，城堡里并没有什么耐心给他讲故事的人，于是他不否认被叫做赛特，想让罗杰斯继续说下去。

　　罗杰斯笑了笑，将他高高举起：“叔叔给你起名赛特，你是古埃及神话中的力量，战争，沙漠、风暴和外国之神。也是柏柏尔人所崇拜的神祇，是柏柏尔人的海神波塞冬。国王的力量就是赛特的力量。”

　　卡尔发出哇呜的惊叹，“赛特好酷——”两个人对着大笑，罗杰斯用没刮胡子的脸贴了贴他的小脸，卡尔感到痒痒的，即使是他的父亲，他也从未和他有过如此亲昵的举动，他喜欢这个看起来就充满善意的叔叔，回到城堡一定要给他调到自己的身边。

　　罗杰斯的妻子冷冷的打断了他们，“吃晚饭吧。”

　　晚饭过程还算和谐，只是卡尔有些挑食，罗杰斯的妻子坐在他对面，狠狠的瞪了他几眼，他才勉为其难的将自己不喜欢的饭菜咽下。

　　晚饭后，他和罗杰斯在院子里玩了一会，小孩子的精力虽然旺盛但是也很容易感到疲倦，罗杰斯将他哄睡后，和妻子聊天。

　　“罗兰大人再找和卡尔王子适龄的玩伴，我准备将赛特送去。他是个好孩子，勇敢、聪明，说不定在城堡会有好的出路。”罗杰斯言语里带着一丝不舍。

　　他的妻子原本打算将卡尔留在家里帮忙养猪，转念一想自己巴不得这个野孩子赶快离开，眼不见心不烦。而且她和其他城堡守卫的妻子们凑在一起聊天的时候，听说城堡里的那个王子顽劣且难以管教，送赛特进去只能是一件坏事，就当对他的惩罚吧。

　　“嗯。”她表示对罗杰斯的赞同。

　　第二天，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卡尔被罗杰斯叫醒，不明状况。罗杰斯解释道要将他送进城堡，卡尔以为他发现了自己的身份，乖乖的任由罗杰斯替他洗澡，梳洗打扮，穿上合身的衣服。

　　罗杰斯注意到卡尔胳膊上的烫伤，以为如妻子所说是他自己玩耍时不小心弄得，又拿来消炎药水，替他仔仔细细抹了，牵着他的手走向城堡。

　　后花园里孩子们凑在一起叽叽喳喳，为他们今后可能居住在这座华丽的城堡里而感到兴奋。卡尔和其他城堡内侍卫和守卫的孩子站在一起，这具身体因为之前在街上流浪营养不足，矮了他们半头，但好在皮肤白皙，打扮得干净，并不逊色于他们。

　　卡尔看到了父亲的亲信罗兰远远站在他们对面，他忘记了自己在别人体内，刚要呼唤他，罗兰组织纪律道，“我优雅的小绅士们，卡尔殿下来了。”

　　卡尔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踩着红毯走过来的时候，身体因为震撼而不听使唤，他看着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孩在靠近。那个“他”也注意到了他，目光闪躲。

　　那个卡尔凑在罗兰旁边，小声嘀咕了什么。罗兰上下打量了卡尔一眼，还算满意。

　　卡尔听到那个卡尔说道：“我选他。”然后那个卡尔走过来牵着他的手，往某处走去。

　　卡尔甩开他的手，一边大喊大叫，一边试图将他按在地上：“冒牌货！匹诺曹！”

　　卡尔日记：

　　六月十七日，天气晴。

　　我心情很好。

　　抓到了一只绿眼睛的小怪物。但是我不喜欢赛特（set）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