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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为人当自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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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事生产,却总能有钱。他拿鼻孔看人,对人吆五喝六,惹了不少仇家。又因为身体有疾,时而遭人指指点点,暗中取笑,脾气更坏,总和人起冲突。后疑心到了,只要看到有人窃窃私语,就怀疑别人背地里瞧不起他,蔑视他,说他坏话。好多次找茬,被揍的更狠。
他的身体更差了,像一磕就裂的鸡蛋壳!
后来的后来:“感染风寒。”
程云棠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叹完觉得心中还堵着什么东西,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叹叹叹之后:“我没想到他会病死,我还以为他哪天会幡然醒悟。”
可惜了。
程云薇:“他真正的死因,不是病死。”
程云棠:“那是啥?”
程云薇:“是自杀!是他抛弃了自己,无休止的纵容贪婪,一步步毁灭自身!”
他活该!
他本来只是穷,四肢健全。
可他觉得:
-有双腿,瘸一条也能走路。
-有十指,断一根也能抓握。
-有双目,瞎一只也能视物。
-有双耳,聋一只也能听声。
…
身体是人生来就有的,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东西。哪一部分是多余的?又有哪一部分不是千金不换、价值连城的?他却如此轻视,如此糟蹋!
他贱卖了康健,还沾沾自喜,以为走了什么破天好运。
世间愚蠢之最!
他非受害者!
他是自杀者!
沉默吞噬了此方空间。
静默———
许久之后,程云棠的声音划破了沉默:“打这以后,你就不愿意帮别人了?”
程云薇:“你说的帮,如若是像挤奶一样,从良知中挤出滴滴甘甜的善,那我没有帮。如果是像洒洒水一样给别人财物,我帮过许多回。”
程云棠:“给人财物,不是善吗?”
这不挺善的吗?
程云薇:“只是看起来像善行,全无善心,也算是善吗?三年前,我在书肆见到了一个进京赴考的学子,他凹凸不平的脸上正散发出阵阵难以自抑的邪笑,像抽风的癞蛤蟆!”
程云棠:“你觉得他中邪了?”
程云薇:“你当我是你?”
程云棠:“是我啥?”
程云薇:“傻!”
程云棠:“你干嘛总说我傻。”
程云薇:“你不傻谁傻?”
她继续说:“他如饥似渴的翻阅香艳情色书,想入手几册,奈何囊中羞涩,我给了他不少钱。他回到住处后,废寝忘食的看。看完再买,买了再看。不光自己看,和他同住的几人,也像见到了宝物一样稀罕之极。他们共同鉴赏,一起品尝不曾领略过的滋味。而那时,距离开考不足十日。”
他们中,有人不再拿起该看的书。
有的拿起又放下。
该看的书被弃之如屣,不该看的书被当作典籍,煞费心血的激情研读。
他们沉迷于此无法自拔。他们为此耗损神智,在所不惜!
程云棠:“也许人家只是考前减减压。”她高考前还爬山了呢。又或者:“他们很自信,胸有成竹,觉得准备的很充足,不需要再读那些严肃的书了。”
程云薇:“你倒是挺会替别人找借口。”
把堕落说的如此动听!
程云棠:“那他们考上没?”
程云薇:“你说呢?”
考中个鬼!
程云棠:“听你这语气,是没考上啊?那还挺可惜的。不过也不算特别严重。考这个本来就顶难顶难的,从头到尾苦熬还考不中的应该大有人在。他再准备准备,继续考就行吧。是不是没啥年龄限制,100岁都行?”
古代的科举,比高考还难吧?录取人数应该更少,答题格式限制多且变态,考试环境极端恶劣?
让她考,她也不一定能中。哦不,一定中不了。
程云薇:“他压根就没去考。”
程云棠:“弃考了?为啥?”
有啥隐情吗?
程云薇:“没睡醒。”
程云棠:睡过头了?她就一直觉得,古代很缺钟表!看,就是很缺!可是:“和他一块住的,也没喊他吗?”
程云薇:“都没睡醒。”
全都睡的跟死猪一样!
程云棠:人生大考,集体睡过头了。这确实有点难评。估计他们肠子都快悔青了吧。
应该整个叫醒服务啥的。
程云薇:“他昼夜颠倒的看那些破玩意,误了时辰岂非正常?我并不意外。后来,他一个连考院都未曾踏足的人,也不知哪来的脸在金榜下哭天抢地,发誓一定要寒窗苦读,指着来日高中,光宗耀祖。瞧着,是不是很有志气?”
程云棠:“嗯。不过,他先前不是缺钱吗,你给的那些,花剩下的多吗?够支撑备考吗,距离下次考,是不是还得三年啊,得花不少钱吧?”
程云薇:“不够,但够他回乡了。”
当盘缠是够的。
程云棠:“他回乡了?”
程云薇:“没有。他求我资助,说来日金榜提名,定当厚报大恩。”
程云棠:“你给钱了?”
程云薇:“当然,我的钱和你的傻一样多。我给了他许多钱后,他确实读了一阵子经史子集。遇到艰涩难解处,或跳过,或转去寻旁的消遣。自觉毫无进益,心中烦闷,又拿起了那些香艳旧书,很快就如痴如醉。那些东西总能勾走他的魂魄。”
程云棠:“下一次考是啥时候?今年吗?”
程云薇:“是。”
程云棠:“那已经考完了?”
程云薇:“还未开始。”
程云棠随口感叹一句:“也不知他这次考的如何。”她对此不算特别好奇,毕竟她分分秒秒都盼着离开这,不可能真的翘首以盼的蹲后续。
程云薇:“落榜。”
程云棠:“不是。人还没开始考呢,你咋知道落榜?这么不看好他啊。”考试成绩和刻苦程度并不是正相关,他或许不够勤奋,但未必考的差。
程云薇:“因为他死了。”
死人是不可能高中的!
程云棠:“啊?”
程云薇:“他挑灯夜读那些让他笑的像罪犯的书。长满疙瘩的脸上糊了不知道多少层油。吃饭时木然的抓着筷子,像被抽走了魂一样麻木的把饭往嘴里运,完全不管吃的什么。血液像雷电击裂他的眼白,他眼里的红血丝越来越多。可他还是不分昼夜的读,最终猝死。”
程云棠:“过度劳累致死?”
程云薇:“只是表面死因。”
程云棠:“真实死因呢?”
程云薇:“自杀!”
他抛弃了自己,任由欲望吞噬掉他的生命。以无价的生命供养低劣的感受,放弃奔赴成就的勇气,一步步摧毁着自己的志向,一步步毁灭自己。
他不是受害者。
他是自杀者!
沉默再一次吞噬了此方空间。
静默———
这样的事还有许多,但程云薇已经不想再说下去了,因为说来说去也没什么新鲜的,不过都是相似的丑陋,她觉得:“世人多有自杀倾向。”
程云棠:“这不可能!”
活着多好啊!
有自杀倾向的,一定是小部分人中的小部分人的小部分。比例很低很低的。
程云薇:“有的缓慢的杀死自己,不自知;有的清醒的沉沦着,不自救。你知道这世上有多少女人,哭时运不济,所托非良人吗?她们没能力掌控,又不肯睁眼看看嫁的是个什么烂货,更有甚者,看到了火坑,还要义无反顾的往下跳,跟忙着投胎似的。非要自杀,怪时运有屁用!”
程云棠:“掌控?这个词是不是不大合适?”
感觉婚姻关系不大健康啊。
非良性关系!
程云薇:“成亲不就图你称心我如意?如果这样能让一个人称心如意,有何不可?”
都是手段罢了,重要的是目的!!!
程云棠:“得互相尊重吧。”
程云薇回了一个白眼。
程云棠想起这是古代:“我听说女子没有婚姻自主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啥的,成亲前可能都没见过自己要嫁的人啥样,这能怪她吗?”
程云薇:“没长腿,还是没长眼?残了还是废了?”
不能跑去偷偷看吗?
程云棠不清楚实际情况,她对中国古代的民情知道的太少了,对于白国知道的更少。不过如果条件允许的话,确实应该主动去看,多看看。
她:“看人也挺难的。”
人心隔肚皮。
程云薇:“还能比不看更差吗?”
程云棠:“应该不能。”
但也只是理论上。她以前考试时,有一道题靠瞎猜想选c,经过慎重的思考选了a,然而,答案是c!
程云薇举了一个恰当但不中听的例子:“拿你来说,我一看就知道你生于富贵,挨的打太少了!”
程云棠:又刺我!
她:“单说嫁人这事,我其实觉得你有点受害者有罪论,错的当然是伤害别人的坏人。”
程云薇:“我说别人没错了吗?某些时候,我不但觉得别人错了,我还觉得他们罪该万死,活剐都算便宜了他们。可别人错了,你能逼他改,教他重新做人吗?能吗?他们多少年累积的恶,是你舌头随便翻一翻,淡淡的吐出三言两语就能改的了的?你的嘴是开过光吗?”
程云棠:“你这样,我会感觉你在骂我。”
虽然理智上知道你只是个代称!
程云薇:“别说几乎不能。纵然能,伤害已然发生,有些还是无法复原的毁灭性摧残。作为一个人,为可能损失惨重的事,多费点心。不该吗?”
为人当自救!
自救者几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