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昭雪》怪怪

33、第三十三章

　　在顾德音眼中，萧烨不过是自己的一块踏脚石。或许是幼年对他的格外关照让萧烨对她产生些想法。对付这种男人，越是冷眼相待才会让他对自己愈加不舍。

　　她现在做的只有等待，伺机而动。假以时日定能为祖父洗清冤案。

　　萧烨一手环着她，狭长的眸子敛起，语气讥诮：“听说我那妹妹也不知是不是亏心事做太多，在行宫时竟然被贼人掳走。”

　　顾德音冷眸微垂：“论亏心事谁有你做得多。”

　　萧烨听闻此话也没恼，反而认为是对他的夸奖。摸着女人润泽的柔软乌发，顽劣般的跟他粗硬的鬓发缠绕在一起。

　　“但她以后未必没我心狠手辣。”

　　顾德音不想搭理他，她自幼就认识绛雪，总是乖乖躲在自己身后但还是免不了被人偷偷欺负，哪能做什么狠事。

　　“你可不要小看她。这种表面看上去柔弱可怜的人，有时候做事最是狠毒。”

　　萧烨眸色中带着些疯癫，脑海里浮现出一抹身影。刚要拉着顾德再欢好一番。下人就匆匆而来在门口请示。

　　“主子，玉骨姑娘来了，说是借些药引子。”

　　萧烨衣领大敞，眸中满是欲色，语气显得不耐烦：“你让她去库房取就行。”

　　“玉骨姑娘说还有一物要交给顾小娘子。”

　　“真会坏我好事，让她进来。”

　　玉骨将荷包里的东西交给顾德音，看到里面的玉佩她神色不妙。这是她给弟弟的信物，莫不是宋识出了什么事？

　　她神色惊慌的看向玉骨，板着冷脸的女人语气平淡：“宋识前两天偶感风寒，一直不见好。郡主就想请顾小娘子走一趟，那说不定这病就好的快了些。”

　　“好，我这就同你过去。”

　　顾德音立马推开搂住她的男人，还不忘拿出包裹，塞了几瓶上好的药材。

　　萧烨倒是若有所思，盯着二人离开的背影喃喃自语。

　　“生个病而已，至于让人看望吗？”

　　生病的人并不是宋识，而是绛雪。

　　她身子本就不好，几场秋雨一下，夜里着凉就发起热来。浑浑噩噩的病了几日，李凤虎和程姣姣都送了些补药过来。就连武安侯府上也差人送上几支上好的人参。

　　这病来的急去得也快，即使高热退去，她身体依旧不爽利。感觉没什么力气，只能病恹恹的靠着引枕，在罗汉床上的炕几上自顾自的下棋玩。

　　才刚过春秋，她的屋里已经用上炭火。烘得白瓷瓶里的几支花有长了新的花苞。但沈绛雪没工夫欣赏，内心忧愁一片。太子哥哥原本前日就该回京。也不知路上是为何事耽搁，至今还未回京。

　　她听见院内有异动透过窗棂，瞧见一双洁白的靴子。抬眸向上望就同一双温煦的眼睛的相撞。

　　男人牙白色圆领长袍上面用银线绣着折枝团花，鬓如刀裁，束着玉冠。轻声唤道：“雪儿。”

　　沈绛雪倒被太子殿下吓了一跳，但心中欢喜，立马起来相迎。

　　“太子哥哥，你何时回京的？”

　　“刚到，但我是刚偷偷先进的京。外面风凉，里面说话吧。”

　　萧渊刚进屋就被热出一身汗，眼神变得担忧。他这妹妹的身子看来愈加不好了。玉骨已经让下人都退去，只留她一人伺候殿下用茶。

　　他正色道：“你能把德音给我找来吗？”

　　沈绛雪为他递上茶水，低语：“她现在在二哥哥那里，恐怕不太方便。”

　　“你想办法让德音先过来一趟，我有要事要同她说。”

　　“好。”

　　沈绛雪就借宋识生病的名义让顾德音来府上。趁着玉骨还未回来，萧渊让手下的人搬来一副沉重的樟木箱子。

　　“我这次出京，在外搜罗了不少好药材。你身体不好，留在你府中备用。”

　　“我身子还好，用不着这么多。大哥哥还是留一些在东宫吧。”

　　“宫里的药材多得很，再说这都是为你的体质和病症搜寻的药材。这下面还有一些点心果子。我记得侍郎家的程小娘子跟你关系最为要好，你可以送给她尝尝。”

　　“我就代姣姣多谢大哥哥了。”

　　沈绛雪表面虽笑，但心里还是纳闷着他找顾姐姐到底有何要事。竟然还特意提前进京，大哥哥仁善，但太过仁善就并非好事。

　　收到消息后，顾德音就匆匆而来。嘴里还念叨着：“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病了，前日我看他还生龙活虎的。”

　　顾德音知道若不是大病，绛雪定然不会让自己冒险过来。她现在虽然苟活下来，但还不宜抛头露面。

　　一进门就遇见身姿如玉的男人立在院中的树下。

　　顾德音停住脚步，颤声道：“萧渊？”

　　她是应该叫太子殿下，可曾经那些年少时光让萧渊二字脱口而出。她已经许久未同他在私下见面过。甚至无比排斥与他想见，因为会让她回忆起从前，而更加怨恨现在的处境。

　　萧渊让她进屋说话，刚坐下圆凳就正色道：“德音，我想让你见一个人。”

　　沈绛雪在后面的回廊偷听二人讲话，以防出事。

　　萧渊不疾不徐道明让她前来的缘由：“我此次回来，在路上遇到一位故人，你也认识。”

　　顾德音心头一紧：“谁？”

　　“是你祖父身边的一位客卿，李寻。”

　　“他还活着！”

　　顾德音自然知道此人，祖父对他很是信赖，她还以为李寻因为当年的贪墨一案已经被处死。

　　“是还活着，当初他在外探亲，才躲过一劫。我在路上遇到他，李寻这几年一直东躲西藏，但手中握有你祖父当年写的亲笔书信，足以证明他的清白。”萧渊也深知顾尚书的人品高洁，定不会作出那种小人行径。

　　顾德音应泣不成声，眼眶中的泪水不停打转：“多谢太子殿下。”

　　“事不宜迟，我明天返回宫时就为父皇陈述此事。假以时日就能为你祖父翻案。顾尚书的在天之灵能够安歇。你和你弟弟也能恢复自由身。”

　　萧渊这些年一直惦记着此事，顾尚书之死是他心里过不去的坎。那位老者向他传道受业解惑，可谓恩师。晚年却惨遭此事，他当要还他一个公道

　　门外的沈绛雪眉眼冷淡，眸色暗沉，指甲深深嵌入皮肉里。

　　太子殿下不清楚当年的事，她却明白。顾德音的祖父遵循立礼法，认为安王才是正统。因此触犯了陛下，但又不好明着告知，索性就安了一个贪墨的名头。

　　太子哥哥仁善，可就是太过仁善。这分明是把刀子递到别人手中。因为黄河水患频发，不少百姓认为这是天道惩戒，舅父这皇位来得本就名不正言不顺。

　　他若是贸然行事，定会激怒舅父。

　　沈绛雪看到一抹身影向侧门走去，当即拦住她：“玉骨你要去做什么？”

　　“此时应该回禀陛下，不然太子会遭人话柄。”

　　“此时我会同圣上说明，你先退下。”

　　“是。”

　　沈绛雪心中琢磨应如何处理此事。若是告知陛下，太子难逃责问。若不告知，依照太子的性情，直接在大殿上说重查旧案。岂不是当众打陛下的耳光。

　　夜雨潇潇，沈绛雪一夜未眠。撑到第二日清晨，皇后娘娘突然让她进宫庆贺太子回朝。

　　她隐隐感到不安，还是换了衣裳进宫。到了东宫，先遇到的端王。萧烨不知有什么好事，戏谑道：“今日可有好戏看？”

　　沈绛雪表面波澜不惊，手指却不由颤抖。莫非他知晓了李寻的事，还是玉骨……

　　还没等她细想，就看到皇后明黄的身影出现在东宫。神色冷傲，从走路的步伐能看出她已然动怒。

　　“参见母后。”

　　“起来。”

　　还没等萧烨起身，皇后就厉声道：“萧渊你出来。”

　　太子急忙出来拜见：“母后何事让你如此动怒。”

　　皇后面色讥诮：“把你带的那个人给我交出来。”

　　太子知道瞒不过母后，索性就把李寻叫了出来。

　　“我有顾尚书的亲笔书信，能够证明他并未参与贪墨一案。”

　　皇后并未理睬那封书信，只是目光冷冽望向地上跪拜的男人。

　　“拜见皇后娘娘。”

　　“我认得你，名唤李寻，你父亲曾经在我麾下。”

　　“谢娘娘还能记得草……”

　　李寻话未说完，就瞪大双眸，眼睁睁看着一把长剑刺入自己的胸口。

　　“母后！”

　　皇后嗓音漠然：“本宫承诺会为顾尚书翻案，但你必须先死。”

　　男人知道自己难逃一死，努力说出最后的遗言：“谢皇后娘娘。”

　　随后女人手中的剑直接戳破男人的后背，李寻直直倒在地上。殷红的血从他嘴角流出，瞳孔里的光变得暗淡，

　　“母后您这是在做什么？”太子殿下悚然，母亲竟然在自己的屋内当众杀人，他愤言，“您这是把草命当草芥。”

　　“愚蠢，”皇后一巴掌狠狠甩在太子白皙俊秀的脸上，狞笑道，“你读的圣贤书实在是太多了。我告诉你，身为太子，首先要维护的是皇权，是大虞的皇权。你可以掀案，但必须等到多年以后，否则就是在打你父皇的脸。

　　他这皇位现在坐的本就不稳当，你是想让百姓唾弃他不是明君吗？这个皇位不仅是你们萧家的，更是我们华家付出多少性命夺来的！”

　　萧渊半边脸浮肿起来，喃喃道：“可这皇位本就不该父皇坐，不是吗？”

　　当初先皇根本就没有下遗诏。

　　“对，我们就是谋逆得来的皇位。当初如果不是你父皇坐这个位置，现在你我都不过是地里的孤魂野鬼。”

　　皇后将李寻胸口的宝剑抽出，拿出干净的罗帕把剑身的血擦拭干净，随意丢在地上。

　　“皇位下本就累累白骨，这一点你还不如绛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