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昭雪》怪怪

32、第三十二章

　　漆黑的林中，四周的虫鸣显得分外清晰。轻柔月光穿过树梢洒在地上缓慢行走的人身上。

　　宁晏秋为免林中有猎人埋设的陷阱，手拿竹节开路。

　　“还请郡主跟着我身后。”

　　即使四下只有他们两人，但毕竟男女有别，宁晏秋自然不能同郡主太过亲近。两人之间始终保持着一臂距离。

　　“我可以牵着世子的衣袖吗？”

　　沈绛雪嗓音微颤，四下太黑，她行走缓慢，而世子步伐过大。她跟上去着实吃力，在这森森密林之中，即使知道玉骨还在附近，仍然心生惧怕。

　　宁晏秋回头望着郡主微抿的唇角，瑟瑟冷风即使披上他的锦袍还是显得柔弱不堪。

　　在这密林之中，却是容易心生恐惧。

　　“自然可以。”

　　“多谢世子。”

　　沈绛雪轻拉着他的衣袖，踩着少年的影子慢慢前行。点点萤火围绕在他们四周，火折子的光微微照亮前行的路。

　　宁晏秋怕郡主内心不安，便同她闲聊。

　　“郡主的棋艺是拜的哪位老师？”

　　“我并无拜师，”沈绛雪轻言，“我幼时身体不好，总是居在家中。舅母怕我闷得慌，就给我棋盘让我捉摸着玩。时间一久，瞧着棋谱自然也就会了些。”

　　“郡主真是聪慧。”

　　但这不过是其中的一个原因，即使后面身体康健，她还是更愿意独处。那时舅父无职无权，不过空有爵位罢了。京中的子弟从小就知道利弊关系，踩高捧低的事更是常见。

　　沈绛雪即使是宗室女，但身份低微，没有显赫的家世傍身。少不了被一些有心之人刁难，尤其是那些顽劣的小郎君，总爱凌弱暴寡。顾姐姐也不能时刻护自己周全，就不出门为好。

　　她倒觉得没什么，自己玩棋也能清净些。但还是避免不了被人欺凌。

　　两人又安静下来，宁晏秋不知该怎么搭腔，只能噤声。

　　他想问问郡主同陆大人的事，可又怕冒犯。就拐弯抹角先扯到李凤虎身上。

　　“郡主同李小娘子是如何相识？我同她在军营切磋过，还是少见她有闺中密友。”

　　“我同她结识还是因为偶然一次去广灵寺上香，路上遇到野豕横行，幸得她出手，一箭给射死。后来性情相投就结为好友。”

　　“原是如此，我在塞外也射死过几只。”宁晏秋说到此处神情倨傲，心中雀跃想等郡主夸自己英勇。

　　沈绛雪一怔，不懂宁晏秋为何提此事，只好点头称道：“那改日世子可以同她切磋。”

　　“我并非……”

　　宁晏秋话未说出口就看见前面有明晃晃的灯光，先把郡主护在身后。

　　一道清亮的女声传来：“是宁世子吗？”

　　“是。”

　　手拿火把的李凤虎看见他身旁的沈绛雪安然无恙后，悬着的心才放下。

　　“绛雪没事吧。”

　　“无恙，好在有世子相救。”

　　李凤虎走近一瞧才看见沈绛雪身上披的是宁晏秋的衣裳，她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叮嘱道：“你还是披我的吧。”

　　沈绛雪明白，毕竟男女有别，不是被旁人看见就误会，就记不清了。她将锦袍交于宁世子并道谢后，就被凤虎护送着上马。

　　二人同骑一匹，李凤虎现在吓得还一手冷汗。

　　伏在她耳边低语：“可把我吓坏了，我不该趁骚乱刚结束就带你回去，害你被贼人掳走。”

　　“这也不怪你。”

　　沈绛雪现在都还没估摸明白陛下让自己跟宁晏秋独处是为了什么。

　　“放心，你被掳走的事不会传出去，陛下已下了密旨。”

　　“嗯。”

　　回到行宫已经是深夜，沈绛雪没睡下，有人倒是不请自来。玉骨面色沉静捧着一碗养心粥，小心递了过去。沈绛雪让身边伺候的两人先下去。

　　心儿来到外面，低声对沁儿道：“玉骨她怎么回来了？”

　　静园内的丫鬟婆子无不发憷玉骨，素日冷面，待人苛责。不如沁儿姐姐为人心善软和，本以为她被逐出府四个多月就不回来了，哪想到竟又出现在行宫。

　　谁不想要个好相处的管事。

　　“这话你在我这里说说也就罢了，”沁儿是玉骨之后跟着服侍郡主的，自然清楚里面的利害关系，“我们郡主是个菩萨心肠，若不是有玉骨姐姐料理，府里上下哪能如此整肃。”

　　心儿悻悻回道知错了，就低着头回屋。

　　沁儿巴不得玉骨回来，李妈妈早就不怎么管事，这几月府中的大小事都是她操劳，还要兼顾沈家其他各种小事，早就忙得脚不沾地。玉骨回来，她也能松一口气。

　　屋内，玉骨伺候着郡主洗漱，卸下钗环后，将安神香点上。就在里间的小榻上歇下。

　　沈绛雪在罗帐中久久没睡着，她跟玉骨相顾无言。即使心里门清，但也没多问。心中琢磨着陛下为何要让自己跟宁晏秋接触。

　　大虞国内有三军，安王居于西南，武安侯跟郑国公镇守边关。

　　最为忌惮就是武安侯，可谓是功高盖主。民心所向，边外不少百姓还为他建庙供奉战神。

　　难道是想用自己跟武安侯结姻，但这念头很快就被沈绛雪否决，因为依照舅母的性子，对武安侯本就厌恶，怎么会同意此事。

　　她始终没有想通，由于有人在宴上行刺。围猎提前结束，沈延安特意在女儿回府时前来看望。但眼神闪烁，说话又吞吞吐吐。

　　玉骨看出他有正事要说，倒茶后就悄然离去。

　　“父亲有事不妨直说？”

　　沈延安直言：“我为的是你妹妹的婚事，她今年岁数正合适。可家中又没有其他能走动的女眷，她的婚事还要你费心，你跟京城中的几家勋爵多有往来。平日多带着她些，四处相看相看。”

　　“这还是要看妹妹的意愿，父亲有中意的子弟吗？”

　　沈绛雪明白父亲的心思，定是有人选才来找自己。

　　“陆寺丞就很不错。”

　　沈绛雪立马冷了脸，她父亲还真会打算。陆寒柏双亲都已驾鹤西去，家中只有婆子照看，沈兰若是嫁过去就能掌管全家。但陆寒柏本就厌恶自己，此事想都不用想。

　　“嗯，我知道了。”

　　沈绛雪淡淡回应，没点头也没摇头。这态度让沈延安捉摸不透，到底是从小就没有养在身边，父女感情淡薄。道完话就起身离开。

　　“玉骨，差人把兰儿请过来。”

　　“是。”

　　沈兰来的很快，还时带了些点心，问安后就小心翼翼的坐下。

　　沈绛雪也不隐瞒：“父亲刚才来我这里想先为说亲。”

　　“那还请劳烦姐姐。”

　　沈兰语气呐呐，即使她是姨娘肚子里出来的，但是母亲依旧是公主。父亲没有再娶，家中姐姐就是女主子。由她定夺再好不过。

　　“父亲中意的是陆寺丞。”

　　沈兰小脸刷得白了，手中的罗帕扭成一团。

　　她自然知道陆寺丞是谁，虽然模样很好，但阴沉着脸。据说他手中的刑犯几乎难逃一死，就算出来了也要掉上一层皮。手上不知沾了多少的人命。

　　沈兰越想越害怕，身体都不由发抖。

　　“你是我妹妹，跪拜过我母亲，婚事我自然是要好好相看。陆寺丞虽然合适，家中无公婆侍奉，但是人情往来繁琐，你未必料理的来，你对他印象如何？”

　　“并无印象。”

　　沈兰都快要哭出来，她才不要嫁给他那阎王爷。怕都怕死了，你还会有什么印象。

　　沈绛雪看她这副模样就知道畏惧陆寒柏，拉着她的手笑道：“夫君还是你自己如意的好，妹妹可有中意的。”

　　沈兰摇头，呐呐道：“我还是想等过两年再说。”

　　“那好。”

　　沈绛雪也不想搅这趟浑水，最后弄得自己里外不是人。沈延安想攀高枝也要看看自己的官位。一个清闲无微的三品官。还不如手握有实权的六品官被人所重视。

　　京城中的联姻看中的就是双方背后的权势。不然怎么能在这处处关系的朝廷中走下去。

　　说起来，她也好奇舅父会为自己择什么婚事。她清楚明白自己身体不好，不过是一个借口。她从陛下亲近，不知多少达官贵人想走个捷径。

　　猛然又想到宁晏秋，莫非陛下真就那么纯粹想让自己同武安侯家联姻，为此来稳固皇权。

　　“绛雪，你吃啊。”

　　沈绛雪正走神时，被程姣姣惊醒。她雪腮轻鼓，正吃着凤虎摘的野果，味道酸涩清甜，很是解渴。

　　“你少食些，省得上火。”

　　“这野果风虎你在哪里摘的？下回再多摘点些。”程姣姣因为入秋，食得少些，这果子让她开胃了不少。

　　“这就是嘉应子，不过是山中野果，比不上宫里的贡品，”李凤虎转头望向绛雪，“听说太子殿下已经在回京的路上。”

　　“是，后日应该就抵达京城。”

　　这也是沈绛雪惋惜的地方，若是早些天回来的话，顾姐姐也不至于委身二哥哥。

　　端王府内，顾德音一身妆花锻石榴裙，比起从前素雅的装扮，如今倒是光鲜不少。听闻太子回京的消息后精神恍惚。

　　她清楚和萧渊这辈子都不再有可能，但还是不由假想。

　　就是当初祖父没有出事，她一定是现在的太子妃。同萧渊琴瑟和鸣，一同去治理黄河水患。

　　“你在想什么？”

　　萧烨嘴角在笑，眼神凉薄的仿佛一柄刺刀。轻轻握住女人的腰身，让她牢牢靠在自己身上。

　　“你管我在想什么？”

　　顾德音尽管已经和萧烨发生关系，到底还是有自己的尊严。做不来那些谄媚讨好的事。

　　“虽然你现在命是保住了，但若想好好活下去，还是要牢牢笼络我的心。”

　　女人冷笑：“你的心还需要笼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