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云传说》青女晓晓

5、生死朗读

　　“阿彬，樱花开了！”我兴奋的站在庭院里的樱花树下。花朵如一团团绯色的云烟缠绕在树梢，美丽的如梦似幻。

　　“你要是喜欢，它可以天天开花。”小栎站在一旁，撇撇嘴，不屑的说道。

　　“我喜欢顺其自然。”我陶醉的看着用掌心接到的花瓣。“不喜欢那些转基因的东西。”

　　“三年开一次花还叫顺其自然？这东西不是转基因的才怪。”在一个可以按爱好订制种子的时代里长大的小栎，是不会懂我对“十年树木”的怀念。

　　“只要喜欢就好了。”阿彬拿着一个杯子走过来，“这是你的药。”

　　看着阿彬含笑的眉脚，拿过装着褐色液体的杯子，我只好舍命博美人一笑，入口有点像蛋白质烧焦的味道，“这个太难喝了。”

　　“你要吻我，我才喝。”我放下杯子，嘟着嘴巴说道。

　　本来以为阿彬会像往常一样走过来亲亲我的额头完事，却没想到，他抬起我的下巴，直接印在了我的嘴唇上，辗转反侧。

　　没想到阿彬接吻的技术这么好，我心花怒放的想着。

　　高兴的结果就是，我醒过来了。然后想起，我正在飞往伊星系中心星球的飞船上，且，正在逃难途中。

　　我斜躺在紫瑜流岚怀抱里。他的一张俊脸正在我上方，五官精致的不像凡人。就算是在我这样一个眼睛天天被我家两个大小帅哥养着，品味帅哥级别达到S级的人看来，紫瑜流岚也是大大的帅哥一枚。

　　被他看着，其实最让人印象深刻的不是他漂亮微翘的丹凤眼，也不是他翡翠一样的眼眸，更不是银色如水的长发，而是他周身所散发出来的那种气质，那种就算他现在穿着脏兮兮的船员工作服，你仍然会觉得他气势逼人，器宇不凡。相比之下，他那种肯定是万中无一的长相，倒显得不那么突出了。

　　“不好意思，我睡相是在是太差了。”我放下还搭在他领口上的爪子，这便宜占的，为什么我要醒过来？我有点懊恼自己醒过来后没有继续装睡。在翼亲王怀里睡觉，这标题，怎么看以后都可以写一本热卖回忆录，真是浪费了大把钞票。

　　“我们现在在哪？”窗外一片黑暗，每当飞船进行空中跳跃的时候，就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现在该我睡觉了。”紫瑜流岚说完，裹好毯子躺到了我的腿上，一点也没客气的把我的大腿当成自己的枕头。

　　“你……”大神，我们有这么熟吗？这个动作是不是太……

　　对于他一气呵成的流畅动作，我有点目瞪口呆。

　　算了，现在是危难时刻，同胞之间应当互相照顾。看着他坦然的俊脸，我只好自我催眠，以此忘记被他压榨的事实。

　　“太好了，一点也不烫了。”我摸摸他的额头，满意的说道。血总算是没有白流。

　　“给我念书。”紫瑜流岚把阅读器塞到我手里。

　　不仅要贡献身体，还要给大爷唱小曲解闷。看着腿上闭上眼睛准备听书的紫瑜流岚，我叹了一口气。不就在你怀里睡了下觉，代价也忒大了。

　　我孤独的漫游，像一朵云

　　还是那时候我看到华斯的那一章，这是他的代表作《水仙花》

　　在山丘和谷地上飘荡，
　　忽然见我看见一群
　　金色的水仙花迎春开放，
　　在树荫下，在湖水边，
　　迎着微风起舞翩翩。

　　诗歌很美，不知不觉中我朗读的声音就变大了。

　　连绵不绝，如繁星灿烂，
　　在银河里闪闪发光，
　　它们沿着湖湾的边缘
　　延伸成无穷无尽的一行；
　　我一眼看见了一万朵，
　　在欢舞之中起伏颠簸。

　　抬起头，周围的人慢慢地聚了过来，在我面前围坐成一个半圆，认真的聆听。我大受鼓舞，朗读的越发带劲了。

　　粼粼波光也跳着舞，
　　水仙的欢欣却胜过水波；
　　与这样快活的伴侣为伍，
　　诗人怎能不满心快乐！
　　我久久凝望，却想象不到
　　这奇景赋予我多少财宝。

　　在原来的世界里，我本来就是一个善于朗读的人。“你读起文章来，抑扬顿挫，感情饱满，让人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所以这个冠军，你当之无愧。”这是朗读比赛评委给我的评语。想到这里我就更有信心了，越读越有感觉。蓝色的天，自由的心，粼粼河畔的黄水仙……真是美丽的画卷。

　　每当我躺在床上不眠，
　　或心神空茫，或默默沉思，
　　它们常在心灵中闪现，
　　那是孤独之中的福；
　　于是我的心便涨满幸福，
　　和水仙一同翩翩起舞。

　　读完最后一段，大家不约而同的鼓起掌来。

　　“谢谢。”我感激的笑笑。

　　“再来一首吧。”

　　“再来一首吧。”

　　应大家的要求，我又读了诗篇《初生》，《沼泽地上的房子》，《阿拉若山》等等诗歌，直到我声音沙哑，大家体贴的没有再喊来一个。

　　“我们轮流读，好吗？”我拿着阅读器问道。“谁愿意做下一个读书的人？”

　　“我愿意。”第一排一个黄色头发的小女孩脸红红的站起来。

　　我微笑着把阅读器递给她，清脆的童声开始朗读：

　　“篱笆那边
　　有一颗草莓
　　我知道，如果我愿意
　　我可以爬过
　　草莓，真甜！

　　“读诗也这么拼命。”紫瑜流岚坐起，递给我一颗水胶囊。

　　“谢谢。”我把胶囊放到嘴里，水清甜的味道溢满了口腔，心情也跟着清爽起来，我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我读的很开心，谢谢你的提议。”

　　“你读的很好。”他回给我一个浅笑。这还是相处这么长时间以来，我第一次看到他笑。漂亮的丹凤眼角微微扬起，眼睛里面的冰雪和冷漠消失了，一种让人难以形容的摄人神采从里面散发出来，勾魂引魄，让我移不开眼睛。

　　清脆的童声还在继续：

　　可是，脏了围裙
　　上帝一定要骂我
　　哦，亲爱的，我猜
　　如果他也是一个孩子
　　他也会爬过去，如果，他能爬过。

　　“也许我应该爬过去。”他盯着我的眼睛，自言自语。

　　“额？”

　　我呆呆的看着紫瑜流岚低下头，就在他呼吸的热气喷到我脸上的时候，我侧开脸。

　　不习惯被阿彬以外的人吻。

　　“开什么玩笑，专心听诗。”我尴尬的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往旁边移动一点，正襟危坐。“这小孩读的真好。”

　　上次在船员通道被吻是事出有因。刚刚……还是算了，虽然是绝世美男一枚，但我也是由操守的，不过还是有点小小遗憾。

　　紫瑜流岚很绅士的没有说什么，只是无谓的笑笑，然后坐好。

　　小女孩读完之后，她妈妈接过阅读器，读了下一首。然后是一个中年男人，再是一个白发的老年人，再是一个穿着格子背带裤的少年，再是……阅读器就在一个个稚嫩的，皱纹的，长满老茧的，柔然的……手上传递着。

　　这是忘记伤痛的一刻。

　　外面依旧黑暗，但屋内却不再压抑。

　　背井离乡的伤痛虽然还写在每个人的眼底，但是希望的笑容开始在嘴角出现。

　　人是一种坚强的动物。

　　最后，不知道过了多久，阅读器传递到了紫瑜流岚手上。

　　他团着腿坐着，身体笔直，军人气质不可抑制的散发开来。

　　两只手放在腿上拿着阅读器，他微微的低头，念的非常认真。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紫瑜流岚有一副很好的嗓子，这句话读出来，声音像是由一把顶级大提琴拉动琴弦发出的。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低沉且溢满悲愤的声音诱惑了所有的人，大家都专注的看着他，眼睛里露出戚戚的情绪来。和他一比较，我才知道我那点朗读水平实在是不够他塞牙缝。他就像是茫茫大海上的塞壬，只要一发声，就可以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这就是天生的领导才能，我嫉妒的看着他。

　　“ 靖康耻，犹未雪。”

　　飞船开始晃动，不过不若上一次那么厉害，只是微微摇动着，就像是坐在摇篮里。没有人恐慌和尖叫，甚至连移动一下也没有，紫瑜流岚还在继续，大家也仍然听得入迷。

　　“ 臣子恨，何时灭。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强烈的白色灯光从窗口里照进来，我扭头，外面是密密麻麻的飞艇，而我们的飞船似乎正好被围在中间。

　　人群里有些坐不住的人也开始围到窗边观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我拉拉紫瑜流岚的胳膊，“我们被一群飞船包围了。”

　　他停了一下，安抚的拍拍我的头，继续读诗，声音深沉，蕴含着无限的思绪。

　　他都不担心围观我们的飞船是敌人的部队吗？而我们飞船很有可能会在下一秒被武器击中，然后我们也跟着倒霉的OVER掉？这就是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吗？这就是大人物和小人物的本质区别吗？

　　看着他一派淡定从容，仿佛是周日坐在公园的草地上读书打发时间。我疑惑。再扫视一圈，坐着听朗读的人，他们仿佛也被紫瑜流岚感染了，一派事不关己，生死不足为惧的神态。

　　我心安静下来。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紫瑜流岚读完最后两句，放下阅读器，货舱的大门被推开，一支黑衣裹体的军队出现在门口。他们每个人都拿着一米长细细圆筒形的武器，没有一点皮肤露在外面，所以看不到长相，也看不到表情。

　　人群这时有些慌乱了，但还是没有人吱声。大家拥抱着旁边亲人，丈夫环住妻子，母亲抱住孩子，儿女搂住父母……我靠在紫瑜流岚身边，抓住他的胳膊。他没有反对，任我抓着，五官冷峻，脸上被冰雪覆盖。

　　黑衣人还在有秩序的进入，他们沿着墙间隔站着围成一圈。一个三人小组向我们这个方向走过来。沿途人们竟相退让，一条路快速形成，直通我们面前。

　　三个全裹武士很快就走到了离我和紫瑜流岚一米远的地方。

　　“你要干什么？”我跳到紫瑜流岚面前，把他掩在身后，上下齿有点打颤。

　　该死的照顾伤病员道德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