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晴朗》悲伤七喜

12、012

　　出差任务结束，江晚意落地北京机场，打开手机，小蒙的消息弹了出来。

　　【晚意一会儿你来公司记得穿正装！！今天曲par来了，跟吃枪药了似的，一来就抓着装，赶走了好几个同事回酒店换衣服。】

　　审计这行业，尤其是四大，是有dress code的。不过在年审期间，所有人都忙得晕头转向，对于着装要求也会降低。
　　不知道曲par为什么突然要抓着装，或许真像小蒙说的，吃枪药了拿这帮人撒火呢。

　　下一条是语音，小蒙大概是躲在洗手间里，压低声音，但依旧慷慨激昂地吐槽老板：“我都不是说，都什么时候了，头都忙得打脚后跟，他还管我们穿什么？！我现在每天能穿胸罩来上班都是对客户的尊重了！”

　　江晚意笑了笑，对小蒙的口无遮拦有些无奈。

　　她庆幸自己穿了正装，拎着行李箱，打车直奔公司。

　　她给同事们买了蝴蝶酥作为伴手礼，同事们收了礼物，围了一圈问她在上海的工作顺不顺利，休息的时候有没有去哪走一走，有没有吃上海菜。

　　江晚意笑盈盈地，跟她们闲聊了好一会儿。

　　下楼拿咖啡时，小蒙跟了出来，撞了下她的肩膀，打量着她，说：“晚意，你有点开朗哦。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江晚意耸耸肩，不回答她。

　　*

　　度过繁忙的一周，十二月三十日这天，大家陆续都撤了，回家过元旦。

　　小蒙和江晚意买的是明天的机票，下班后两人一起吃了个饭。

　　“没想到你能主动约我。”小蒙打量着江晚意，觉得她有些不一样了，“那晚你说有机会一起玩，我还以为你是太累了，给精神累错乱了。”

　　江晚意给小蒙倒汽水，抿嘴笑了笑。

　　“还有，你今晚真好看。”小蒙发自内心地说。

　　江晚意今天用心打扮了，像不怕冷一样，穿了条黑色长裙，外搭一件羊绒大衣，露出纤细的锁骨和修长的脖颈。再往上是一张精致明艳的、化了淡妆巴掌脸，看着便觉得赏心悦目。

　　小蒙从未见过她这样打扮，觉得很是新奇。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你好像突然变了诶。”

　　“是吗？”江晚意头歪了歪，自己也思考了下。

　　铜火锅沸腾起来，空气中弥漫的都是涮羊肉的香气。

　　小蒙夹了一筷子肉，裹上麻酱塞到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我家那里吃火锅一直都是沾蒜泥油碟，出差来了北方才知道这里是吃麻酱的，刚开始觉得很奇怪，吃了两次就爱上了。”

　　江晚意把茼蒿下到锅里，用公筷搅了搅，说：“我也是到了南方，才爱上油碟和沙茶酱的。”

　　吃着吃着，小蒙开始跟她抱怨：“元旦回家，我要跟我男朋友分手。”

　　“啊……”
　　江晚意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他出轨了。”
　　“你怎么知道的？”

　　“刚开始恋爱那会儿，我也总出差，但他每天都会跟我报备，跟我分享他今天都做了什么。”小蒙叹了口气，又接着说：“最近呢，他也不主动跟我聊天了，就连我给他打电话，还经常不接，第二天了才告诉我说昨晚睡得早，手机静音了。”

　　“你说，这就算不是出轨，也算冷暴力了，他就等着我主动说分手呢。”

　　江晚意保持沉默，她不擅长分析别人的爱情，她只能做一个忠实的倾听者。

　　“算了，分就分吧，反正审计狗不配有爱情。”她喝了口汽水，看向江晚意，又改了口，“不过你长得这么漂亮，配有爱情。”

　　江晚意：“……”

　　小蒙八卦起来，胳膊支在桌面，身子前倾，“你跟你那熟人，周总，没有戏吗？”

　　她打心底里觉得他们俩很配。

　　江晚意摇摇头，坚定地说：“我们两个没有可能。”

　　小蒙有些遗憾，但知道她不喜欢关于周总的话题，扔了句“可惜了”，便自然地换了个话题。

　　-

　　吃饱饭后两人没急着走，坐在一起搜索附近的酒吧。

　　“你看这个。”小蒙把手机递给江晚意，“这家评分还挺高，照片看起来也不错。”

　　江晚意凑近看了眼，她的脸被火锅的热气熏得有些微红，“那就去这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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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ocal酒吧此刻正值上客高峰，人影繁杂，有些混乱。

　　江晚意寻了个清净的卡座坐下。
　　小蒙扫视周围，视线迅速固定在吧台后模样清秀的调酒师身上。

　　注意到她的眼神，江晚意打趣她：“你这是要开始新一段恋情了？”

　　怎么跟猎豹一样，盯上了猎物？

　　小蒙摩拳擦掌：“看我速速把他拿下！”

　　“你喝什么？”小蒙把酒单递给她。

　　江晚意没接，她已经想好了，“我喝长岛冰茶。”

　　“喝这么烈的？”
　　“我今晚……想大醉一场。”

　　小蒙眼睛瞪大：“你这是要释放天性了？”

　　江晚意不反驳她，只说：“我要是喝多了，你记得把我送回酒店。”

　　蓦地，她又补充了句：“千万别送错房间。”

　　小蒙说了句好，转身颠颠跑向那个调酒师小哥了。

　　江晚意翘着二郎腿坐在原地，单手支着下巴，看向在混沌中狂欢的男男女女。

　　她已经好久没有进入这个只有在黑夜里才会开始运作的世界了。

　　她安静地享受酒吧里迷乱的氛围。

　　此时她脸上没有表情，是淡漠的、清冷的。就如同高楼里那盏落了灰的水晶灯，城市里的喧嚣与她无关，只一人在角落里安静地散发光亮。

　　不动声色，孤单而耀眼。

　　江晚意带着慵懒缱绻的颓废以及病入膏肓的美感，引得周围男士频频侧眸，无数道欣赏和爱慕的视线炽热地落在她身上。

　　江晚意佯装看不到，甚至还抬起手捂住嘴打了个哈欠。事实上她也确实有些累了，这几天连续加班，体力都要耗干了。

　　她想着，节后回来得再买些叶黄素和护肝片了。

　　想到这儿，她又兀自笑了起来，一边喝酒，一边吃护肝片，真是会养生啊。

　　过了一会，小蒙端着两杯酒回来了，脸上满是屈辱和愤慨。

　　“怎么了？”

　　小蒙将酒杯砸在大理石桌面上，杯内液体摇曳，顺着杯沿溢出不少。

　　“他说他有男朋友了，还让我离他远点！”小蒙气炸，“有男朋友了不起吗？我之前又不是没有！你都不知道他那副鼻孔朝天的死样，简直恶心死我了，亏我之前还觉得他很帅！我呸！”

　　江晚意略蹙眉，她仿佛看见小蒙的几滴口水喷在酒杯中。

　　“好家伙，他比你还喜欢男人。”

　　小蒙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喝酒！”

　　她端起酒杯，将杯内酒液一饮而尽。

　　“喝这么急会醉的。”江晚意轻抿一口酒，在杯沿上留下豆沙色的唇印。

　　“你不是就想大醉一场？”

　　江晚意：“……”

　　她跟着小蒙一饮而尽。

　　好久没主动喝这么急的酒了，有些辣。

　　另一边，林舟刚走进场子，就看到了江晚意。她身边站了个男人，端着酒杯跟她搭讪，看上去应该是被拒绝了，那人摸着鼻子有些尴尬地离开。

　　没想到在这儿能遇到她。

　　真是稀罕，林舟觉得有意思，拿手机拍了张照片，还刻意拍下她身旁跃跃欲试想要来搭讪的男人们，发给周怀礼，“你看这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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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小时后。

　　小蒙推了下江晚意的胳膊，大着舌头道：“你手机怎么一直在响？”

　　江晚意抬起头，眨了眨迷离的眼，捞过放在一旁的手机，看了眼号码后直接按下关机。

　　很显然，她醉了。
　　脑子一晃兴许还能从耳朵眼里流出酒液。

　　她酒量很好，但今晚是真的解放天性了，各种酒混着来，喝了好多，就算再能喝，这种喝法下也清醒不了。

　　“走吧。”小蒙走到江晚意身边，扶着她向外走去。她喝得没有江晚意多，但目前自身意识也不太清醒，只能勉强照顾她。

　　江晚意摇晃着走了两步，停了下来，扶着小蒙的胳膊脱下脚上那双六厘米的黑色高跟鞋，拎在手里，喃喃道：“我还要上班，不能崴脚。”

　　小蒙差点给她跪下：“打工人做到你这份上，曲par都得给你磕个头。”

　　两人挣扎着走出酒吧，刚想打车回家，路对面的一辆黑色宾利突然亮起车灯，刺眼的灯光晃得她们睁不开眼。

　　小蒙眉头紧皱，闭着眼咒骂：“有病吗这人？！”

　　江晚意抬手挡住光亮，待双眼适应后缓缓垂下手，眯着眼看向拉开车门走下来的男人。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眼花了，怎么会把那人看成是周怀礼。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却晃得头晕，有种想吐的欲望。

　　明明是喧闹的街，在此时为何会如此阒静呢？

　　那人穿着做工考究的西装，身材颀长，双腿笔直，顺着车灯大步走到江晚意身边。

　　在看到她赤脚踩在地砖上后，视线缓缓上移，落在她拎在手里的那双高跟鞋上。薄唇抿紧，眉眼间暗流涌动，似是在忍耐某种情绪。而后冷淡出声。

　　“玩尽兴了吗，江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