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源》风逝百合

6、６

　　皓月当空，皎洁明亮，人间亦是一派灯火通明的繁华景象。御花园内，歌舞升平。
　　今日是新帝寿辰，京师内五品以上的官员，皆被邀请至御花园寿宴。
　　当今圣上，年未而立，也算是仪表堂堂，年少有为。大明国运正盛，也不用他操烦什么，正是享乐好时机呀。所以，此次的寿礼之中不少大臣极尽花招，奉上各种玩乐物件和绝色美女。只是任谁看多了这些，也不免有些倦怠，所以皇上似乎并不甚欣喜。
　　酒席宴上，大臣们之间互相敬酒不断，也有人不时起身，举杯恭祝吾皇万寿无疆。正在欢畅之时，忽闻幽幽琴声自东南角响起。琴声悠扬，却不飘忽，似有股稳健之气隐于其中，引得在场众人都不由望去。
　　只见酒宴的东南角处有一凉亭，亭内一素衣人正低首抚琴，似周遭欢娱皆与他无关。这素衣人正是濯昙。
　　今日的他，依旧是平日装束，柔顺的发以浅色发带轻束，夜风下，竟有几分仙风道骨。他专心弹奏，也象是平日在家中一样，并未在意首座上的当朝天子和底下的文武百官。
　　但是他专注的神情与绝妙的琴声，早已摄住了在场之人的魂魄，谁也没有责怪于他。
　　就在大家陶醉之时，又闻一声吟唱，“春风拂柳满京华，月色撩人帝王家”。
　　从凉亭后，转出一人，一身绮罗轻纱，轻盈飘渺，身姿曼妙，挥袖扭身，尽显风情，让人忍不住想近看芳容。怎奈佳人竟以一块白纱覆面，不容窥伺。
　　歌声遣绢，赞咏一派太平盛世，舞姿亦是轻灵，不带低俗妩媚。
　　刚刚也看过不少歌舞，只是匠气十足，都不若此人如此清雅，而且仅以古筝配乐，更显得超尘脱俗，让人飘飘欲仙。
　　琴声渐缓，舞姿与歌声也渐弱，佳人慢慢隐于黑暗之中，这让人神往的一幕似乎就要结束……
　　忽然，濯昙手腕一翻，宛如裂帛之声从指间流泻而出，琴声忽然变得急快，如惊雷，如劲风，如暴雨。
　　“哗楞楞”铃鼓声传出。凉亭后竟闪出一金甲大汉，金色彩纹铁面罩遮住了脸孔，举手头足间都透着刚劲之气。
　　刚刚看过了柔美佳人，现在竟来了个金甲武士，不禁让人惊奇。而这武士，出口演唱的不再是迷醉人心的小令，而是浑厚有力的战歌，仿佛把人从这小小的御花园带到了万马奔腾的古战场，指点江山，一片恢弘大气。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此句一出，皇帝竟忍不住拍案而起，“好！”
　　皇上都喊了好，谁敢不附和，席间的众大臣皆拍掌叫好。
　　只有一人，在这喧哗声中，单肘撑桌，晃着酒杯，脸色阴沉。那就是靖西王。
　　一双单凤眼眯了起来，看着那个金甲武士。也许别人看不出，但是他只需一看，只需一听，便知晓这个武士与刚才的佳人分明是一人装扮的，而那个人，就是燕庆庆。

　　御花园献艺，濯昙扬名京师，更是赢得皇帝亲自召见。当皇上问他，为何想到以此曲贺寿时，濯昙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都是圣上的，再献何宝物，也无非是借花献佛。唯此曲乃臣之所作，可表臣之心，贺我主万寿无疆，造千秋基业！”
　　一番话，恳切又恭敬，听得青年天子喜不自禁，立刻传旨赏赐，只是赏赐什么呢？皇上不禁皱眉，濯昙所作曲风清雅，唱词脱俗，谈吐亦是不凡，处处都显示出他不是贪慕富贵之人，若是赏赐金银珠宝，反倒好似玷污了他。这下，倒是令天子为难了。
　　“皇上不必赏赐什么，只要皇上不嫌弃臣的拙作，已是对臣最大的赏赐了。”
　　一句话，又给了正发愁的皇上一个台阶下，令皇上更加对他刮目相看。
　　自此，皇上似乎对濯昙赏识有加，经常召见，时而赐宴，时而邀他出游。一时间，程家在朝中地位也陡然提升，妄想巴结的人也渐多，让程家父子三人有些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