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清明时节雨纷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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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悦骑着白马拎着竹篮，挥别了伫立在城门口的师爷，独自踏上了城郭外一条羊肠小道。
有诗云：“清明时节雨纷纷。”不过当钱悦行在小道上时，细如毛毡的春雨已经停了下来。只有眼前稍显泥泞的曲径，以及不时滴落的叶上露珠昭告了刚才的朦胧雨景。
马蹄跫音回荡在幽静的林间，声声扣在行人的心上。然而钱悦似乎并不着急，只是一味侧首看着远处参差的古木。
不知行了多久，钱悦扯了扯缰绳。白马也听话，嘶鸣一声，扫扫尾巴停了下来。翻身下马，脚刚沾到地，他又赶忙解开了辔头，放任白马去尝尝仲春的气息。望着白马低头吃草，钱悦拨开树枝进入林间深处。
任谁也不会想到，林间竟然藏了一间颇为荒凉的小土地庙。
钱悦一脚深一脚潜，费劲地来到庙前。挎着篮子愣了半天神，他这才迈过门槛来到庙内。庙宇不大，正中央是一尊土地爷的泥塑。泥塑底座缺的那一角还是钱悦从百姓家的鸡舍偷了一块砖给垫上的，眼下褪色的脸上正慈眉善目的笑着。
“有劳神仙关照。”钱悦拨了拨案上神龛，恭恭敬敬地上了三炷香，随后又提着篮子绕到神像后面，从中取出几样供品摆在地上。
神像后面竟然藏了个坟碑。
“先考终览先妣终钱氏……”下面的字迹已模糊不清。钱悦用袖子轻轻一掸，灰尘就飞扬起来，再轻轻一吹，眼泪就扑簌簌的落下来。
“爹，娘，今天又是清明了，不孝儿前来看你们了……”钱悦在喃喃自语中引燃了纸钱，“不孝儿如今也在礼县谋个一官半职，能混口朝廷的饭吃，爹娘不必牵挂。”
望着纸钱蹁跹而上，随穿堂风从窗棂间的空隙飘向庙外，钱悦恍惚的神思倏忽被熏人的烟味拉了回来。“咳咳咳……”他赶忙站起来，准备跑出去透口气。
前脚刚踏在门槛上，钱悦练武的直觉告诉他左边有杀气。果不其然，正当钱悦猛地收回右脚，一把匕刃带着寒光在他的面前削下。紧接着，钱悦又向右一跃避开了朝自己扎来的刀刃，同时伸手按住了对方的手腕，并格下了对方劈下的左掌。力道之大，震的对方倒退几步。
来者也没想到面前这个貌文弱书生模样的人竟如此强悍。他长眉紧缩，蓦得心生一计。
钱悦如临大敌般看着来者，只见对方从怀中缓缓摸出什么，他立刻冲上前去要按住对方的手。谁知对方从怀中扬出一把细沙铺天盖地迷了钱悦一脸。在朦朦胧胧间，钱悦只觉右臂一凉，血味喷鼻，心中暗叫糟糕。
“不许动。”来者的声音竟如璞玉般清冷淙响，钱悦微微一怔，“吾……我这刃上有毒，除非你帮我，我才给你解开。”钱悦这会儿正疯狂眨眼想要清掉眼中细沙，闻询抬头：“你想干什么？”
“很简单，帮我躲起来。”男子从容不迫道。
“你是谁？我为什么要帮你？我帮了你我会不会给我带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钱悦盯着男子那张不露声色的脸。
“见到我的第一面，你就注定无法全身而退。帮助我，你可以晚点死，不帮我，毒发身亡只是几个时辰的事。”
钱悦盯着他陷入沉默。
过了一会儿，见钱悦还是没有表态的意思，男子又开口了：“追杀我的人随后就到，我死了，你也得死。”
钱悦掂量掂量自己那条烂命的份量，于是连拉带扯的把男子拽到土地爷的像前。“听好了，这座土地爷的塑像内是空心的，你从这边的案桌底下钻过去，可以躲到土地爷的泥塑内。”钱悦认真地看着面前这个和自己有着深仇大恨的男子。男子一点头，连句谢都没有，径直躬下身子钻进案桌下。
好不容易抖干净眼里的细沙，钱悦赶紧捞起袖子查看手臂上的伤口。伤口不深，但不知是否是因为心理原因，总觉得有些钻心的痒。重又绕到泥塑后面，焚烧殆尽的纸钱随时准备灰飞烟灭。长叹一声，钱悦开始收拾眼前的烂摊子。
就在这时，钱悦听见了远处白马愤怒的嘶鸣。紧接着声音很快由远到近，并从四面八方向这间小小的土地庙包抄过来。
钱悦拎着篮子镇定地来到门口看着来势汹汹的一帮兵马：“请问诸位为何而来？”
“你是何人？在此荒郊野外出没！”为首的凶神恶煞地向钱悦诘问。
“小的名叫钱悦，是此处的知县。今天是清明节，前来此地祭奠父母。”钱悦坦然自若。
为首的哼了一声，旁边的一人应声出列，递上了了一幅绢画。
“此人敢悖天常，惑乱朝纪，旨令斩！”为首之人生硬的把画像扔给钱悦，“你有没有看见过这个畜生？”
钱悦仔细看看，发现这画像上的人竟是刚刚那个男子。他眨了一下眼，随即装作从未看过此人的模样，笑脸相迎：“原来是京城来的捕爷！久仰久仰！此人我未曾见过，不知他犯了何罪？”
“搜！”略过了钱悦的问题，为首的一声令下。
“是！”手下立刻涌进庙门开始搜查，钱悦胆战心惊，不敢往里看，生怕眼神暴露了男子。
一帮人乱乱糟糟翻了一阵子，什么也没发现。为首的倒是对正中央的土地爷起了疑心。
“砸！”他吼道。
“诶！别啊，捕爷，这可关系到礼县的民心啊！土地爷都给砸了，我还靠什么来管理百姓啊！”钱悦忙喊。
听钱悦这么一喊，差吏们一时半会不知道要不要砸。
“给我砸！”为首的再次吼道。
“停停停！”钱悦表情冷下来了，“根据《桓略》第七十三条，凡毁坏庙中神袛侮辱神格者，杀无赦！”
为首的表情十分难看，他拍了拍手：“撤！”一帮兵吏迅速撤离出来，列在他的身后。
“钱悦是么，你小子，行。”为首的愤愤地看着钱悦。
“慢走啊，捕爷，逮空去咱礼县的衙门喝喝茶去啊！”钱悦悠悠然。
待众人远去，钱悦返到庙里的土地爷旁。“别闷死在里面哦。”他敲了敲土地爷的泥塑。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土地爷内传出，不一会儿男子重又站在了钱悦面前。看着他抽身要往外走，钱悦赶忙拉住他：“喂！我身上这毒你还没解呢，还有，你到底是谁啊，你总得告诉我一声儿吧！”
“刀上没毒。”男子哼了一声。
“什么？！”钱悦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表情默然的男子。
“我说，刀上没毒。”
“你诓我？！好玩么？”钱悦来火了。
男子没说话，又想往外走。
“你到底是谁啊，又为什么被追杀啊？”钱悦死死攥着他的衣袖。
“你管不到。”男子用力地扯着钱悦手里自己的袖子，想要把它扯出来。
“撒手！”男子急了。
“我不！”钱悦更急。
两个人在拉扯之中，一声裂帛响从男子的衣袂处传来。一条伤痕累累的胳膊就这么显现在钱悦面前，甚至还有几条新的伤口虬曲在上面，更加触目惊心。
“你这伤不及时处理会化脓的，我给你回去上一下金疮药，拿麻布包扎一下吧！”钱悦担忧道。“不需要，”男子立刻回绝，“你现在立刻放开我，让我走，行吗？！”
“我救了你的命，按道理说，你现在应该听我的。”钱悦义正辞严，“现在，我命令你和我去礼县。”
男子突然双手按着钱悦的肩膀，高深莫测地看着他的眼睛说：“你是不是也想杀我？”“我要是真想杀你，刚刚随手一指，你还能站在这里说话？”钱悦怒极反笑。“那你为什么要帮我？”男子问。
“我只是想让我爹娘看看他们儿子的恻隐之心。罢了，你要是不稀罕，我也不为难你了，你走罢。”钱悦直视着男子的眼睛。
男子垂下双手，站住不动了。
“礼县距离此地多远？”他问。
“不远，一会儿就到。”钱悦一边低身拾起地上的篮子一边答。
“前面带路。”男子简短地答道。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清明时节雨纷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