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渺山上虚渺殿》江淮之下

18、皓月

　　出了建州府，十三全城搜索着妖邪的气息，却愣是不见丝毫。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十三随意一瞥，却望见远处建州府外一座巍峨壮丽的塔楼。

　　她抬头望望天，近日阴雨连绵，烟云乌蒙，几乎不见阳光。那塔顶之上，层层纱云环绕，形状怪异，如似符文。可那云纹之上一抹光辉似天青即将破晓般，一点一点穿透浅薄的云层，散射在塔顶黝黑的龙珠之上。

　　十三忽然一阵眼酸，便闭了闭眼。再睁眼，那塔楼之上的青光扩散，接踵而至的是一碧如洗的幕空下，盛着七彩的祥云。黑色的塔楼像是接受圣光的照拂，矗立北苍。

　　“望月塔......”

　　她穿过人群，走进偏僻的小巷。看着望月塔的方向，手指捏诀，瞬息之间，一抹纤细的身影就已现身望月塔顶。

　　十三站在塔顶的铜门口，她不明白，方才自己站在塔下遥望塔顶的时候，塔楼如同有一种莫名的牵引力，一直吸引着她过来。如今上了塔，这种感觉也愈加强烈。

　　十三伸手，触碰了一下铜门。指间触碰的刹那间，铜门化作虚无，十三整个人被拉陷进了黑暗之中。

　　待到十三可视物时，却见周围一片陌生。

　　“看这样子怎么那么像天界？”

　　仙殿宫宇，神辉盈天。来来往往形形色色的神之间，无一人注意到她。仿佛，她不存在一般。

　　十三看了看自己的手，却是能真实的触摸到自己，但当她伸手向身旁的殿宇时，却如同虚无一般，穿过了仙殿。

　　十三尝试着凝神掐诀，却怎么也走不出这片神境。她耐性委实不好，她想无声无息的离开这乌漆嘛黑的塔楼不行，那可就别怪她拆了这座塔。

　　十三拧着细眉，双手握拳，蓄满灵力，不耐的看着眼前雅致飘然的仙殿。

　　既然反复尝试都出不去这塔，那就别怪她动粗了。

　　正欲拆了这座仙气漂飘飘的宫殿时，十三却听到一个声音。

　　“阿毓，为父说过你多少次？欲速则不达。”

　　短短一句话，久久在十三脑海中回想。愕然回头，就见一白袍老者，板正的站在仙殿前训斥着一名跪地的女仙。

　　老者说：“为天神者，性可刚可烈却万不可性烈如火，切记勿嗔勿怨，动心忍性。”

　　“父亲，皓月杀性太重，我压不住他，总想着要比他杀意更深，才能镇住他。”

　　皓月？十三竖着耳朵仔细听着。

　　从十三的视角看，那名女仙君，背影消瘦，白纱干练，却一身血气浓重；不似寻常女仙的珠钗满翠，那一头青丝草草束成男子式样，凌乱不堪。

　　老者问：“杀性非得用杀气才可镇吗？”

　　女仙君辩解：“可是父亲，皓月过于嫉恶，对恶总狠不得赶尽杀绝，滔天的杀意翻涌时，我过于温和往往会被皓月占据主导地位，甚至于......”

　　她垂下眉眼，低声道：“受制于他......”

　　老者一声叹息，“天罡圣剑，至善至恶。”

　　“这并非你气性不足的理由，至于如何掌握皓月......”老者话语一顿，转而看向十三的方向，定定的看着她，“你记住，善恶不是由剑定，不是天定。”

　　十三当下被那老者眼神一惊，没由来的心下一慌。虚影而已，他如何见得到我？自己给自己心下安慰着。

　　可说完，那老者转身化作烟云消失。女仙君在其后，久久不见动静。在仙云浩渺间，听她念念有词，“可是不都说，冥冥之中，天注定吗。”

　　女仙君擦了擦脸，从背后看像是拭泪，转身的瞬间，十三微愣。果然，看着那张与自己一般无二的脸，自己听见皓月的时候早该了然。

　　十三走过去，那女仙君的背影逐渐虚无消失。她跑过去时，独留一地仙云。转而，天撼地动，天幕上竟破开一角碎裂，裂缝迅速扩大，转眼间，十三又到了一处山巅之上。

　　举头望天，一片乌云翻滚，雷霆霹雳。万钧雷劫凶猛而下，劈在山巅。

　　十三心声震惊，万钧雷？

　　震撼之余，瞥见一抹纤细的身影飞向雷鸣中心。十三飞上去抓住那抹身影，这背影是方才的那名女仙君。可当追上时，手却穿过了那具身体。只能眼见得看着她飞向雷阵中心。

　　在数十道雷劫之下，那女仙君的护体仙障已支离破碎。接下来的一道道天雷中，悉数打在了她的身上。可她好似全然不知痛楚一般，依然固执的向前冲着。

　　“她是疯了吗？”

　　十三不明白，这天雷来势汹汹，无数雷霆翻涌而下，作何非要拼命冲进雷阵中心。

　　十三看了眼雷阵，双眸一闭，叹气也跟着冲进了雷阵。不过虚影，天雷是伤不了她的。

　　等到她穿进雷阵中心，昏暗的空间内，那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仙君趴在地上早已鲜血淋漓，一身无瑕的纱裙被染成了血裙。

　　她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望向前方，一处天光穿过层层乌云直射大地。一把银色雪剑悬空在天光之中，透着淡淡寒光。剑身极薄，剑刃锋利，银雪白的剑柄，寒气丝丝缠绕。

　　女仙君强支起身子，声线清冷无比：“滚出来！”

　　刹那间，皓月身后无数罡气朝着她袭来。剑气肆虐，气如剑影，寒冰拔地而起，罡气纵横间，直斩冲天而上的冰柱，山巅崩裂。

　　女仙君一跃而起，踏冰直上，双手迅速结着法印抵挡着四面而来的剑气。

　　皓月是天剑，天地法则之力供养着皓月。有人欲强取皓月，那么便会受到天力的阻挠。

　　原来如此，十三这下倒是有些明白了。天雷阵是为了保护皓月，欲取皓月，先过雷阵。

　　女仙君看准时机，环冰而上，引着剑气直穿冰面，冰柱破碎，剑气消散。

　　她也精疲力尽，拖着遍体鳞伤的身体，缓缓走向那抹天光之处。却没有立即取剑，只是在那光柱之下，徐徐而下，扶坐在地，默默地为自己包扎着伤口。

　　默默地包扎完后，静静地坐了好一会，才站起来，从天光处取下皓月，剑柄上刻着八字。

　　“善恶之报，如影随形。”

　　“天地的判剑，是誓要斩进极恶之徒吗？”

　　皓月发出一种刺眼的光芒，撕开了雷阵中心的昏暗。四周景象瞬时转换，到了一处空旷的天边上。女仙君背着皓月，并指施法为自己换了一身干净的广袖仙裙，遮掩住了一身包裹伤口的布帛，看上去不是方才取剑时那么狼狈。

　　一股异香涌动，红霞从天边蔓延开来，金辉四溢。十三飘落在一朵七彩的云上，只听她说，“该走了，皓月，下界还在等我。”

　　下界？十三突然明白了什么，这不是天界，这里是上清天！

　　原来如此，难怪，十三查尽虚渺山经书阁也找不到任何关于皓月剑的信息，原来都是源自上清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