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花语》梧宜

11、小莹的下落

　　在众人的错愕当中回过神，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行为有多失态以后，薛鸣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耳垂。“那什么，我就是以前常听个熟人小九，小九的叫，一时激动以为是她的认识的人呢！看我这脑子，唐小姐这年纪怎么会是我朋友的熟人呢！抱歉，唐小姐。是我失了礼数。”

　　“没事儿的，这天底下重名的又不是一个两个的。薛先生，不必介怀。”

　　薛鸣坐下后，有些迟疑地看向妻子。

　　唐巧惜收到讯号轻轻摇了摇头。

　　也是唐玖的年纪都能算三姐女儿了，怎么会是三姐口中心心念念的小九呢。想来是他过激了。

　　餐桌上的气氛倒是因为刚才的插曲热闹了不少。

　　这薛府怎么说以前也是专门给皇家进贡茶叶起家的，这南北往来的新鲜食材自是不在话下。唐玖为了不驳薛家家主面子，只能是尽可能多吃了些。

　　这会儿，正拉着唐巧惜在院子里遛食呢。

　　“哎！你听说了没？孙少奶奶那个陪嫁的丫鬟好像也是在假山那不见得。”

　　“你才知道啊，我刚刚就听给温医生送餐食的妙儿说了。好像还掉了个带血的东西呢，还是孙少爷亲自拿过去找温医生鉴别的呢！可吓人了，这半夜三更的一个大活人凭空怎么会不见了呢。”另一个除草的小丫鬟拉着跟自己分享消息的丫鬟咬着耳朵。

　　行至转角的唐玖、唐巧惜二人正好听了个清楚，唐巧惜准备上去制止两个丫鬟说小话被唐玖拦下来。

　　唐玖眨着眼睛仿佛在说她很感兴趣，想要听下去。

　　“要真是这样，那会不会跟之前翠桃那事儿一样啊！会不会咱们府里有什么东西...”

　　还不等这丫鬟说完，薅着杂草的丫鬟急声制止了她继续说下去。

　　“咦，你可别乱说，要是让主子听见了咱们可是要罚月钱的。再说了，翠桃那是染了时疫被孟婶送去乡下庄子了。就算是一样那也是和去年小莹那事儿一样，凭空消失到现在还没有个结果呢！”

　　被制止的小丫鬟撂下扫帚凑到跟前好奇懂得发问。

　　“小莹那事儿不是说她是自己跑了么？难道还有什么事咱们不知道的不成。”

　　拔草的丫鬟谨慎的四处大量一周。“你可千万别跟别人说啊。我听同屋的绣云说，琥珀那可是有个小莹画的画册，她在那里面见过一张和后院花园角上那个假山可像可像的画了呢！而且你忘了快过年那段时间琥珀有空就到那假山附近转悠不是。”

　　“你是说琥珀她还在调查小莹失踪的事，不过也是，她俩关系那么好，一时之间肯定是接受不了。可这都过去多久了啊，要有消息早就有了不是。要我说啊，指不定小莹还真就是跟那个情夫跑了呢！”原本扫地的丫鬟自顾自推论着这个叫小莹的丫鬟的下落，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唐巧惜带着唐玖已经走了过来。

　　拔草的丫鬟抬头看到这幕，赶忙从地上弹起来，颤抖着声音行了个礼。“孙少奶奶，唐...唐小姐。”

　　唐巧惜温怒道：“平日里，你们就是这么干活的。聊天聊的挺投入啊!扫帚都撇一边去了。”

　　“孙少奶奶，我们下次再也不敢了。我们也是听府里下人传得有模有样才议论了几句。”除草的丫鬟看着吓得呆在原地的同伴，立刻求饶道。

　　唐巧惜也不想对她们多加责罚，只训诫了几句，告知她们不要在妄议他人是非。

　　身后的唐玖倒是一脸淡定的研究着这二人提及的传言真实性。

　　她还是有些在意，刚刚提及的琥珀在调查的事情，看来这姑娘还真的知道什么秘密呢！

　　看来要找琥珀好好聊聊啦！

　　“巧惜姐，我话要和你说。咱们到花园走走怎么样!”唐玖向唐巧惜邀请到。

　　花园竹林边的石凳上，唐玖远远看着西院门口经过的琥珀与吃饱喝足后打着饱嗝儿绣云，冲琥珀招了招手，示意她来一下。

　　琥珀先是愣了一下，而后让绣云先回屋休息。

　　“唐小姐，您叫我？”琥珀快步走过来，脸上挂着笑容，想要开口感谢今天让她与绣云饱餐一顿的仗义之举。

　　“你对绣云如此上心是因为什么呀！？”唐玖突然没头没脑的提问，让琥珀面上笑容一僵。很快就用不自然地微笑掩盖住了。

　　“唐小姐为何这么问呢！绣云是我的好姐妹，我们关系好也是应该的。”

　　认真听完琥珀的回答，唐玖对她的回答好像一点也不感到意外。认真的抬起头盯着她的双眼一个字一个字的反问道。

　　“真的是这样么？”
　　“唐小姐，还想知道点什么呢！不妨直说。”琥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做出了退让。

　　“建议和我说说小莹的事情么。咱们可以换个地方聊。就你和我。如何？”唐玖诚恳的语气在琥珀听来好像是要邀好友谈心一般。

　　终于有人愿意倾听自己的想法了。希望这次她能把这个故事讲完。

　　关于小莹，那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一个无论如何都没有人愿意相信的故事。

　　一个在外人看来是她执念过深的故事。

　　认识小莹那年她十六岁，在薛府做事却已经有五年了。原本是家里面兄弟姊妹太多，家里不得已将小莹卖给别人家做童养媳，恰巧那户人家经营的玩具摊缺人手。每每都叫小莹看着，老祖母又时常喜欢买些玩具给城外善堂的孩子们。一来二去，就记住了这个笑起来甜甜的小丫头。

　　一日，玩具摊老板娘因小莹少收了客人一个铜板，当街打骂她被老祖母瞧见。于心不忍，一气之下买下了小莹的身契，带回府里放在自己身边。府里上上下下，因为老祖母对小莹的照拂对她都还不错，甚至还出现不少溜须拍马的。

　　本来一切到这里也算是苦尽甘来，可命运仿佛是不满意这个版本一样。

　　小莹家里的兄弟被玩具摊的老板娘上门一闹，得知自己妹妹现在飞黄腾达了，在大户人家做工。来找小莹，一开始还同他们见上一面。可后来不知怎么小莹的哥哥连着好几日上门来，蹬鼻子上脸被门房赶出去了一回又一回，还叫嚣着要带自己妹子回去。那时的琥珀刚进薛府不久，和小莹住一个屋，常常看到小莹夜里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哭，第二天还依旧要装着什么事都没有笑容满面的。

　　琥珀那会儿还是个刚刚进来的低等丫鬟，时常因为干活慢被欺负，到厨房吃饭也早已经不剩下些什么了。常常是干一天活，最后还要饿着干完别人的活儿。小莹无意间发现了饿着肚子干活的琥珀，就从自己口粮里藏下吃的带给琥珀，就连老夫人赏的糕点也放在怀里带给她吃，因为这个锁骨下面还留下了个十分明显的烫痕。

　　于是几乎每天夜里，都能看见两个小丫鬟在洗衣池旁一起吃东西。

　　可是突然有一天，小莹没有向往常那样来西院找自己。

　　琥珀就一直等一直等，等到了天色破晓也没有等来小莹的身影。结果不知是哪里来的传闻有人说小莹是带着细软跟人私奔去了。

　　呵，私奔。

　　怎么可能呢！小莹害怕还来不及。

　　因为在玩具老板家那段日子，小莹害怕一切男性的接触了。这也就是为什么老夫人要把小莹安排在身边的原因。

　　原想着后院都是女眷，相当而言会安全许多。可为什么还能在一夜之间不知所踪呢？

　　琥珀她不信，一个字也不信。

　　这简直是荒谬。

　　她的小莹怎么可能会同什么人私奔，一定是有人伤害了她。

　　她要找到她，找到真相。

　　可是那时的她一个处处受欺负的丫鬟，身份低微又能从何查起呢？

　　一周、一个月、一年小莹依旧是音讯全无。琥珀也努力成了个小小的管事丫鬟。当薛府众人都快要忘记小莹曾经存在过，琥珀依旧是放不下小莹的下落，一个人默默地寻找着真相。

　　可每当她要继续调查到些什么的时候，周管家总是会跳出来阻止。日子久了，琥珀也就开始怀疑整件事是否真的另有隐情。

　　她一度快要被自己的执念和愧疚折磨得快要疯掉了。

　　直到后来，绣云的出现。

　　这个小丫头是那么善良，家里大姐因为又怀上孩子养不起一家十几口，不得不把绣云卖到薛府做丫鬟。这小丫头她居然不恨，还把月钱一股脑的全给了家里。就连坏心眼的丫鬟刁难她不给她饭吃，她都能笑着原谅继续干活。

　　这让她想起来自己和小莹每每半夜相约洗衣池吃东西的画面。

　　小莹，要是你在这那多好啊！

　　打那以后，琥珀就像之前小莹照顾自己一样护着绣云。

　　是啊!没错，她是把绣云当成了小莹的影子。她企图用这种方式弥补自己对现状的无能为力。

　　是啊！一直以来，都是她在执着不肯放手。

　　终于，有人能听自己聊聊真心话了。

　　说出来，真的是轻松不少。

　　上次愿意相信她的那个人，没能完整的听完这个故事。

　　也不知道现在翠桃过得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