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
-
三少爷今天吃了碗莲子羹的消息，不消半盏茶的功夫已经传遍了楚府，夫人高兴之下，派秋花送来赏赐。
我与王妈领了赏，秋花好奇地看着我，询问道：“四喜，你是怎么做到的？现在你可是夫人面前的大红人啊！”
我心中酸楚，正想大倒苦水，屋子里传来三少爷的声音：“四喜，进来。”
我瞳孔一缩，浑身僵硬不知所措。
秋花有些艳羡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三少爷喊你呢，快去吧。”
秋花又怎知我心中恐惧，三少爷肯定是养精蓄锐，憋好了更损的招在等我呢。
屋内昏暗，纵使我千般不愿，还是老老实实点上油灯，低眉顺眼地走到三少爷的榻前。
“少爷，您叫奴婢。”
三少爷嘴角勾起一抹黠笑。
“听王婆子说你吃坏了肚子，没事吧？”
“多谢少爷关心，奴婢没事。”
我尽量保持语气的平静。
“去打水吧，我想沐发。”
我心头一跳，隐约猜到三少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如我所料，我又梳了一晚上的头发，几次想偷懒他都仿佛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总会及时醒来提醒我继续。天知道我有多么想一把将三少爷的头皮都给薅下来，但我不敢，只能逆来顺受。
天蒙蒙亮，两天两夜没阖过眼的我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三少爷为了更有精力来折腾我，早上喝了粥，吃了点心，命我去洒扫院子。
我心中窃喜，三少爷也没那么聪明嘛，去扫院子岂不是天高皇帝远，就算我睡一觉他也发现不了。我忙不迭地答应，正要退下时，三少爷却淡淡吩咐我替他穿衣，他要去院子里闲坐一会儿。
据我所知，三少爷自打中毒那天起就没出过这间屋子，他此刻要去院子，只能说明他不安好心。
“少爷，天气热了，外边儿日头毒的狠，您还是……”
三少爷不语，微微挑眉，就这一个充满警告意味的神情就让我偃旗息鼓，自动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院子里，三少爷坐在凉亭内，喝着冰冰凉凉的酸梅汤，修长的食指因心情愉悦在腿上轻轻打着拍子。
王妈看见三少爷肯出房间，更是激动的老脸通红，一边往外跑一边嚷着要去汇报夫人这个好消息。
而我，则顶着烈日，抵御着阵阵袭来的睡意，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地上的落叶。
眼看我就要站着睡着时，三少爷犹如鬼魅般的声音钻进我的耳朵。
“四喜。”
我打了个哆嗦，立正站直。
“奴婢在。”
“扫仔细些。”
三少爷的手轻扫过石桌，玉节般的两根长指随意从白瓷果碟中拈了颗杨梅，闲然抛入嘴中，悠然慢品，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从容之极。若不是他浓密鸦羽下的那双星眸仍是空洞无神，黯然无光，我几乎要觉得他瞎了眼只是一场错觉。
这日子，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半年的苟活期我怕是撑不过前三天，不行，得见缝插针地睡一会儿。
“四喜？”
“奴婢在。”
……
“四喜。”
“……奴婢在。”
“四喜。”
“奴婢在！！”
三少爷每隔半刻钟就唤我一遍，我靠在树下一直提心吊胆，根本睡不着，尤其他的呼唤就跟催命似的，喊的我心肝儿直颤。
“四喜，你在那扫了有一个时辰了。”
三少爷根据我每次回答的位置，判断出我身处何方，可真是狡诈！
“四喜，倒茶。”
“四喜，换茶。”
“四喜，本少爷饿了。”
“四喜，过来打扇。”
“四喜。”
一整天，三少爷一遍遍地四喜四喜四喜四喜，老天爷您还不如让四喜死在八年前那场瘟疫里！！
到了傍晚，院子已经被我打扫的一尘不染，我的黑眼圈也快掉到了腰上。我终于悟了，三少爷留我在身边，是想像熬鹰一样熬死我。
夫人和王妈说说笑笑进院子，看见三少爷一袭墨玉衣裳，玉冠轻束，一脸闲适逸然地坐在凉亭里，微摇着手中折扇，仿若变回了曾经那个清姿玉骨，气质斐然的无双少年。
“玄知，你可是好些了？”
夫人走进凉亭，与三少爷并肩而坐，王妈候在二人身后对一旁的丫鬟使眼色，几名丫鬟上前添茶送水。
我与秋花等丫鬟站在院子里等待吩咐。
秋花：“嚯！四喜你没事吧？你怎么眼睛都直了。”
我环顾一圈，见三少爷正微微低首与夫人闲谈，懒得搭理我，心中激动。
“秋花，你掩护我，我先站着睡一会儿。”
秋花诧异：“站着睡？你怎么……”
秋花后面的话我已经听不见了，因为我已经陷入沉睡。梦里我站在南天门，我爹娘弟妹抱着我喜极而泣。我和他们诉苦，给他们形容那些山珍海味。正当我们一家其乐融融时，从地府爬出一只巨鬼，非要把我拽进地狱，我疯狂地逃，那巨鬼不停地喊我名字，四喜四喜四喜。我一抬头，那巨鬼的脸正是三少爷！
我从噩梦中惊醒，发现自己回到了曾经的下人通铺房里，秋花正坐在一旁刺绣，见我醒了忙凑过来。
“四喜你可算醒了，你睡了足足有两个时辰。”
“我……怎么回事？你怎么没掩护我？”
秋花不乐意地翻了个白眼：“我怎么掩护你？你站着睡着也就罢了，还站着打鼾！夫人和三少爷都听见了，还好夫人念你这几天伺候三少爷伺候的好，让我背你回来休息的。”
我的冷汗止不住往下淌。
“那、那三少爷有没有说什么？”
“三少爷？他好像挺惊讶的，其他倒没说什么。”
我急着下床，早点回去遭的罪还能少一些，秋花一把拉住我。
“你干什么去？”
“我得回去伺候三少爷。”
我往外看了一眼，这会儿天已经黑了，我若是赶回去替三少爷沐发，他兴许会放我一马。
“王妈说了，让你今天好好歇息，她让宝轩替你去伺候了。”
我松了口气，宝轩机灵，去伺候三少爷不会出什么事。我就说王妈还是心疼我的，想到一会儿还能一觉睡到天亮我就通体舒畅，躺在久违的木板床上舒服地卷起了脚指头。
疲惫袭来，我半睡半醒，迷迷糊糊中听到秋花跑出去又跑进来的声音。
“怎么了?”
我睡眼惺忪地翻了个身，只见秋花脸色苍白，眼中透着恐惧和焦急。
“宝轩出事了。”
我倏然坐起，宝轩怎么会出事?又是出了什么事？
“宝轩犯错，惹怒了主子，被挑了脚筋，用草席裹着丢出府外，这会儿生死未明呢！”
秋花使劲扭着手指，我脑袋嗡嗡作响。
宝轩犯错，他那么聪明，怎么会犯错呢？难道三少爷因为我迁怒了宝轩？
“你……你们去找过了吗？”
秋花摇头，眼眶泛红：“王妈妈悄悄去找了，还没找见，恐怕是来不及了。”
我浑身止不住地发抖，可这次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从心中无限涌出的愤怒。来不及细想，我一把掀开被子，不顾秋花的阻拦，快步朝着三少爷的院子跑去。
我来楚府八年，宝轩陪了我八年。宝轩比我年长两岁，与我是老乡，所以当我第一次来楚府时，他便处处照顾我，教我如何在偌大的楚府里自保生存。潜移默化中，我早已将宝轩当做我的兄长。所有我不懂的事他都懂，我搞不定的事他都能解决，我从未想过他会以如此惨烈的方式和我分别。
如果，如果当时我没睡着，他是不是就不会出事？宝轩往日做事小心谨慎，到底做错了什么，能让三少爷下这么狠的手！
愤怒驱使着我的脚步加快，不一会儿就冲到三少爷的房门前，一掌推开大门。
“三少爷！奴婢想问问您，宝轩到底做错了什么！”
正坐在软榻前擦拭着尺八的三少爷，眉头微皱。
“谁给你的胆子。”
“我爹给的！我娘给的！凭什么我们做奴才的就不能有胆子！凭什么都是爹生娘养的，我们就如同蝼蚁，你说生我们便生，你说死我们便死？”
我知道我是疯了，连“奴婢”都忘了自称，牛脾气上来忘了爹爹的那句好死不如赖活着。
“你真以为我不杀你？”
三少爷语气依旧淡淡的，却蕴满了怒意。
“我没那么以为，但我想不明白，曾经那个不可一世的三少爷，竟是个大软蛋！胆小鬼！怂包！您被人下毒，被人害了，不敢去面对那些害您的人，却拿我们这些尽心尽力伺候您下人出气！我们卑微如尘埃，打我们杀我们能证明您的能耐吗？”
三少爷重重地把尺八放在桌子上，胸前开始不规律地起伏。此时，王妈也匆匆赶来，远远就听见我们的动静，进来一脚就把我踹翻在地。
“放肆！我看你这丫头是魔怔了！看我不打死你！”
王妈一边骂着一边对我落下巴掌，我没有躲，直勾勾地瞪着三少爷。
“王婆子，你让她说，本少爷想听听她到底能说出什么来！”
三少爷神情复杂，捂着起伏不定的胸口，声音暗沉地阻止王妈，王妈不断用眼神阻止我再说下去，可我视若未睹。
“毒瞎您的人，目的是什么？就是想让您成为一个废物！可您是怎么做的？您成功让他如了愿！您自艾自怜，自暴自弃！只敢龟缩在这小院子里，拿我们这些下人出气！我爹说过，好死不如赖活着，您赖吗？家财万贯，老爷夫人疼您，下人丫鬟们围着伺候您，您还能体面地活着。”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三少爷从牙缝里挤出这一句，我听不懂，但我能猜到大概的意思。
“燕雀如何？鸿鹄又如何？您若真有鸿鹄之志，就该堂堂正正地活着，您要活的比谁都好，让那些在暗处想害您的人无计可施！您拿宝轩出气，除了证明您软弱无能之外还能证明什么？我们伺候您不过是想让您好好活下去，错了吗？您是主子，您责罚我们，我们无怨无悔，可您为何要对宝轩下那么狠的手？竟要了他的命！”
质问到后面时，我已泪流满面，想到宝轩这会儿可能正躺在哪个偏僻的角落里独自等死，我这心就被揪着喘不过气。
三少爷脸色越来越沉，我想他这辈子听到的都只有恭维的话，对我这些粗俗无礼的话前所未闻，所以才会这么沉默。
“你这个死丫头！宝轩在哪三少爷怎么会知道？”
王妈是真急了，又狠狠踹了我一脚，我不服气地又坐直。
“他挑了宝轩的脚筋，还让人把宝轩扔出府外，他怎么不知道？”
“你说是本少爷……”
三少爷手背青筋暴起。
王妈赶紧上前倒茶替三少爷顺气，目眦尽裂地指着我。
“你这蠢笨的东西，宝轩冲撞的是四少爷，干三少爷什么事！”
……
啥？骂错人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 5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