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9、第 19 章 ...
-
再次苏醒是在两天后。
袁惗从私人病房的病床上睁开眼睛,恍惚了许久,又看秘书小张正靠在不远处的沙发上打盹儿,才确定自己回来了。
头很痛。
像被人用铁锤抡了一拳,痛感从脑仁弥漫至头皮,稍微晃一下头,都痛得头晕目眩。
“姚十九……姚十九呢?”袁惗启唇,因为喉咙缺水而声音低哑。
小张哗啦一下站起身,“袁总,您醒了?”
“夫人还在昏迷中,我等会儿再去问一下他那里的情况。”
怕袁惗担忧,他补了一句:“夫人的哥哥也来了,在病房里陪着他,不会有事的。”
袁惗哑着嗓子让小张请来医生,比起自己的情况,更想知道姚时九有什么危险。
医生缓声解释:“接诊的时候,您和姚先生的生命体征都很低,像是过度疲劳。姚先生的心脏有些损伤,供血不足,经过我们专家组的推断,这是他目前仍旧没有意识的主要原因。”
“哦,对,”医生说,“他的手指上还有点烧伤,但是没有感染的风险。”
袁惗扶着头,嘶哑地问小张:“我们是从海边那套公寓里被送来的吗?”
小张一脸奇怪,“不是吧……您和夫人不是在海边……晕倒的吗?”
其实小张也不清楚这整件事的详情,那天他准备睡了,突然接到医院的电话,说袁总被送来救治,问他需不需要报警。
蹊跷的是,又没有外部损伤,现场也没有挣扎搏斗的痕迹,自家主子又是和夫人一起被发现晕倒在海岸边的,让他报哪门子警?
报警把夫人抓起来?
等他赶到医院的时候,医生已经给袁惗做完了全套检查,说是大脑和主要脏器都没有明显损伤,估计是累了。
但问题袁总一觉睡了两天,究竟干啥了能这么累?
跟夫人在海边做奥数题来着?
医生临走前摘下了监测器,袁惗阖目躺了几分钟,然后毅然拔掉输液管,说什么都要去找姚时九。
小张哎哎答应,小跑着去护士站给他借轮椅,等他推着轮椅回来,袁惗已经跌跌撞撞地去找小鳐鱼了。
姚时九住在拐角的病房里,干净又完好地躺在床上,安然的样子,仿佛在睡很长很舒服的觉一样。
摇晃着身体向他走去,刚要碰到他的手了,姚廿依突然醒了,站起身挡在袁惗和弟弟之间。
“你干什么?!”姚廿依语气不善。
袁惗推了推他,根本推不开,使不出力气。
“我想看看他。”
“他没事,你别看了,”姚廿依憋着火儿, “以后不要联系他,早知道我弟弟为了你的那点破心愿,连自己的命都要搭进去了,我当时就是把我的舌头咬断了都不会告诉他去找海巫!”
身体一下子冷了,胸口涌上悔意,袁惗差点苦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他这样,是因为给我,构建幻象吗?”
“要不然呢?”姚廿依气得发抖,“你明明知道他是第一次,把握不住分寸,还让他耗尽精神力帮你……那么长时间的幻象,你会把他累死的,你知道吗?”
袁惗不知道……他怎么会知道……
现在想想,就连姚廿依这样富有经验的心愿师都无法构建关于海难的幻象,他凭什么相信姚时九可以?
发现不是海难现场,他就应该让姚时九及时结束幻象的,怎么还拖着他留在一个无关紧要的往事里呢?
“对不起,对不起。”有什么东西堵着他的喉咙,他连呼吸都很费力,可还是不住地道歉。
“对不起,我真的没意识到,对不起,是我伤害了他……”
卧床几日,又情绪激动,袁惗快站不稳了,仍在跟姚廿依确认:“那姚十九什么时候能醒?怎么才能帮他修复啊?需要什么药吗,或者要接受什么手术?”
看他认错态度还算诚恳,姚廿依咽下一口气,“不知道,陆地治疗方法对他的作用不大,我和爸妈商量了一下,打算把他带回家试试。”
“带回家……”袁惗顿了顿,“那我能去吗?”
姚廿依用看异类的眼光看着袁惗,“你要怎么来呢?”
“深海海底不满足潜水条件,你的身体也完全康复,总不能坐着潜水艇下来吧?”姚廿依哼了一声,“兴师动众,不够你折腾的。”
“那,能麻烦你每天给我发个信息,简单说一下姚十九的恢复情况吗?”袁惗何其卑微地请求,“不用很长,我只是想知道他在康复。如果有任何需要,马上告诉我,我一定办到!”
姚廿依看了眼躺在病床上的弟弟,又看看袁惗。
总归是弟弟喜欢的人,总归是弟弟甘愿冒险也要取悦的人,他又能怎么拦着?
“看情况吧,”姚廿依闭着眼睛,重重叹息,“我是他的家人,你理解一下吧。”
.
第二天一早,姚廿依带领一队医护将昏迷不醒的姚时九送上救护车,一路呼啸着回归大海。
袁惗被小张推到医院门口,隔着一段距离看着他离开。
从幻象里的学校离开的时候,他就看到姚时九的脸和手掌变黑了,那个时候他应该已经很难受了吧?
可为了完成那个该死的交换条件,姚时九还是强撑着扮演着别人,将他安全带回了属于他的现实里……
袁惗回到了病房,积极配合治疗,很快便出了院。
他回到了酒店,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处理堆积成山的文件。
楼下的樱花谢了,树枝变成绿油油的一片。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就过了他们原定的婚礼日期。
订做的礼服打了初版,袁惗一直没有去试,他等着带姚时九一起过去。
可姚时九,还是没有醒来。
初夏,气温升高,酒店楼下咖啡店的畅销饮品变成了冰美式。为了照顾弟弟,姚廿依有小一个月都没来聆听心愿。
每个周三和周五,都能在店前看到几张因此而大失所望的脸。
袁惗成了彻头彻尾的工作狂,睁眼便开始工作,一直忙碌到凌晨,唯一的放空时间就是收到姚廿依的短信的时候。
每天,每一天,都是重复的那句:【还没醒,身体良好。】
仿佛又回到了觉醒前,或者说,回到了遇见姚时九以前。
每一天都是日复一日的重复,去拼搏,去闯荡,不择手段,不计后果。
袁惗面无表情地签下新的土地购买协议,刚合上文件夹,手机突然开始响。
久违的声音重新流淌进他的耳道,钻进心窝,融化坚冰。
姚时九兴冲冲地说:“袁惗,我来你酒店了,门口的接待不让我进去!”
袁惗握着手机,大步跑出办公室,朝前台飞奔。
前台小姑娘是新来的,本体是个树懒,慢悠悠地拉着姚时九的胳膊:“我们袁总不接待没有预约的访客哦……”
“姚十九!”几步之外,袁惗仍傻乎乎地举着手机,喊着姚时九的名字。
“诶!”姚时九大声答应,看向前台,“看吧,你们袁总亲自出来迎接我了!”
“我们袁总……”小姑娘缓慢地消化着信息。
姚时九早就拉着袁惗跑了,他们回到袁惗的办公室。
“姚十九,你没事吧,身体……都好了吗?”袁惗一脸关切。
姚时九摆摆手,“没事没事,都好啦!”
然后神秘兮兮地笑,从口袋里拿出张纸片:“你看看这是什么?”
袁惗低头,纸片的边角已经被火烧得参差,上面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我跟过去看,发现他们竟然把这张照片给点了,刚好你们教导主任追来,我就趁他们不注意把相片拿走了。”
姚时九抚了抚那张全家福,“还好还好,重要的东西都还在……”
“你看看你家人的脸,说不定能想起来更多的往事。我们慢慢往回推,总能推到海难的那一天!”
手指上被火燎伤的口子还没痊愈,薄薄结着一层痂。姚时九却笑得特别灿烂,说:“袁惗,你小时候长得特别可爱,但长大了就一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