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第 6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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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山柏没能在云剑宗多待，没几日就被师傅催促着回逍遥阁去，说是“学业”不可荒废。
上回从云剑宗离开，段山柏是被师傅扛在肩上，那时毫无意识，若有那他定是万般不愿。
这回其实也没差，唯一不同的或许就是能与许遂行好好道别。
许遂行调养半年，醒后适应几日就能下床，可因为长期卧床，腿脚又缺活动，他还不能持久地走或站，送段山柏离开那是更不能了。
许遂行裹着大氅靠在雀儿搬来的靠背椅上，双腿给背着行囊、坐在地上的段山柏枕着。他拍拍段山柏的后背，向远处给刘章投食的躲散真人看了几眼，说：“你师傅要等急了。”
“急便急，我不想与你分离......我走了，他们可能照顾好你？我心还悬着。”
“我都醒了，要什么、要怎么做都会说，我又不是不能自理的孩童。”
段山柏抓着他的手指，说：“若非你身子不好，我真想将你带到逍遥阁去。我日日都要练剑，一练完立刻就要跑去找你，这样我日日都见着你。”
“想日日见着他，就赶紧将御剑术练好，等你技艺娴熟，练完剑便能御剑与其相见。”躲散真人是真的等烦了，走来时没忍住啐一口，“嘴上说的思念最是无用，倒不如加紧练习，阁主那过了关，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于是许遂行也推了推他的脑袋，将他从膝盖上推开，“快走，我要赶人了，在你过关前你别来找我，好好练，我们书信联系罢。”
“你怎如此绝情？”段山柏十分委屈道。
“等你在阁主那过了关，往后我们还有几十年光阴相伴，何必急于一时？”许遂行安慰着，“我若与你常相见，还会分了你的心，倒不如让你一练到底。等你功成，我身子也好了，届时......你想干什么都行。”
或许是这话是成功安慰到段山柏，也或许是其中的某一句激励了他，段山柏即刻起身，在许遂行眉心重重落下一吻，狠狠心，毅然决然地扭头向师傅走去，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云剑宗。
他不敢回头。
若是回头，他便不想走了。
***
分别之后俩人只能以书信述思念，来去的第一封信，是许遂行在小寒那日写的。
桌案被挪到了廊下，雀儿在桌案旁为他磨墨，许遂行写下“见信好”三字，兔毫沾墨，写下近些日子自身状况、饭食是否准时、院外梅花开了几枝、颜色是白是红，最后才落下一句思念，望他能早日结束修炼，共赏寒梅。
这封信将由雀儿带去，虽说他依旧不待见段山柏，可主子的命令总不会不应，承了观云师傅落下的护身灵力，雀儿便叼着折叠成拇指大小的信朝逍遥阁方向飞去。
观云看着雀儿越来越远的身影，没忍住看向许遂行，看到他面上堪称幸福的笑，头疼地抚了一把早已不存在的胡须，摸了个空，掩住尴尬问：“你当真这般中意他？”
许遂行看到他的所有动作，笑意止不住：“好多年没见师傅将胡子收起，倒是有些不习惯了......师傅生得就俊，胡子遮了样貌，原本年纪就不大，硬是给人看做是老头儿，师傅往后还是莫要留胡子了。”
“你懂个屁。”观云到底没把胡子变回来，一屁股往他身旁的椅子坐下，“我是宗门长老，你看哪宗哪门的宗主、长老是年轻小伙的？”
“临秋台台主不就挺年轻的？”许遂行反驳道，“他今年小暑后成的亲，我先前在临秋台医治，您应该见过他与他的妻子......台主夫人腹中可育有孩儿了？”
观云道：“人家年轻有为嘛！至于他夫人，若她有孕在身，前三月，应当会在安全地方待在才是，若三月过后，应当有人搀扶。可她二者都没，应当还未有孕。”
“台主与临秋台众神医救我一命，往后身子好些了，我得上门道谢去。”
“自然是要去的。”观云点头同意，伸手又往不存在的胡子摸了一把，“嘶”一声反应过来自己被徒弟绕走了，急忙回归正题：“我问你呢，你怎地将话转走呢？你给我好好说，真当这般中意那段回樟？”
“是。”
“非他不可？”
许遂行肯定道：“非他不可。”
观云心里五味杂陈，许遂行即刻对他反问：“师傅为何不待见回樟？”
观云纠结着没说话，程玄禾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端了张椅子来坐下，替师傅回答：“他觉得当初你一意孤行离开云剑宗，是那段回樟看你涉世未深，将你诓了走，因而一直不待见他。”
这解释让观云觉得丢脸，他侧过身去谁也不看，仿佛看不到就不会再与他有关。可他非得要再问一次，还带了些不依不饶的意思：“你就非得是他吗？”
许遂行没回答，他看向程玄禾，将师傅的问题抛了给他：“师兄，那你非得是他吗？”
观云没忍住转过身：“我问的是你，不是你师兄，你师兄能有谁啊。”
结果两个徒弟都没理他。
程玄禾眼神平淡，与许遂行对视时也没瞧出什么端倪，半晌，终于在许遂行满含笑意的双眸中没忍住。他看看观云，双目回转时已经有了暖意：“非他不可，无人可替。”
“可他似乎不懂。”
“那我便等......但我觉得可能不能等太久，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若还不懂，那我只能出击了。”
观云急了：“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凤锦你说啊，你倒是应我一应。”
许遂行说：“师兄所说便是答案。”
观云不解：“那等是何意？”
又是无人回答，观云道长顿时觉得自己这师傅当得没什么威严。
正想着是否要将胡子幻回，恢复成那个浑身上下都冒着严肃气息的长老，就见原本坐在桌案前的许遂行离开靠椅，移步至他身旁空地，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跪落在地，不等观云反应，许遂行拱起手，“咚”一声拜下，吓得观云浑身冒汗。
“跪什么跪什么，身子还没好，万一又昏过去了怎么才好，他娘的你要心疼死为师......”
“师傅，那年徒儿不顾师傅反对，执意离开，而后几年无讯息，师傅一人拉扯我与师兄十余年，结果徒儿说走就走，未想过后果与师傅感受，伤了师傅的心，此乃不孝，望师傅责罚。”
许遂行说罢，又是一磕，“咚”的第二声听得观云直心疼。
“后面所说或许还会叫师傅不悦，可我依旧要说。师傅，段回樟是我心悦之人，他曾到云剑宗游学，我们于云剑宗上动了心，于云剑宗下生了情，我一意孤行要与他走，这怪不得他，我与他说，你是同意了我俩，才肯放我下山，他并不知晓当时事，因此事事与他无关，还望师傅，莫要怪罪与他。”
“起来起来！”观云听了他额头砸地的两声重击，更是心疼了，此事谁对谁错他哪还有心思去断论，就怕许遂行还未痊愈的身子遭不住。
可许遂行不愿起身，骨子里就是犟，若观云不肯答应不怪段山柏，他就能一直跪着不起来。
他这不是求师傅不怪段山柏，算是逼迫了。
观云这还能不答应吗？
他是不忍心的，满口应着“好好好”、“行行行”，匆匆招来程玄禾，要把这犟脑袋给拽起来。
人是坐回椅子上了，却挨了师傅的好几声骂：“犟牛！不听教！”
“师傅说得是。”
“你还说得是？你要气死为师！”
许遂行：“那......师傅你打我吧？”
观云气不过来，扭头就走。
程玄禾难得露出一个笑，他带着些责备，像对待小孩儿一般向他额头弹去，“莫再惹恼他，下不为例。”
许遂行连连点头答应。
***
收到段山柏来信那日，除夕将至，许遂行身子大好，开始同师兄弟一块儿收拾布置，将云剑宗上下布置得红红火火。
爱人的来信他读了一遍又一遍，看他信中所说，他能想到段山柏挥剑时的身姿，也能从他字句中联想对方御剑时身子不稳，从剑上摔下的窘态。
收到来信的第二日，许遂行就与师兄商议说：“我比回樟还要大上半年，我该给他压岁钱吗？”
师兄没正面回答：“师傅每年都会给我。”
于是许遂行找来几张红纸，将碎银子与铜钱包好，给段山柏寄信时，红包也一块去了。
红包重量不轻，雀儿没法以原形给段山柏带去，只能化作人形前去。
雀儿拿到给段山柏的压岁钱后十分不满——他依旧不喜欢段山柏，依旧认为段山柏爱欺负许遂行，还不理解为何主子这般中意他。
看这鼓鼓囊囊的压岁钱，雀儿当即便生了一种不想给段山柏送去的心思。
可他主子当即掏出了另外一个更鼓更大的红包，凑在他耳边悄声说：“你的压岁钱是最多、最大的，回樟、孟江、刘章的都没有你得多，你可别告诉他们。”
雀儿心中的不悦顿时烟消云散，满心愉悦地送信去。
***
雀儿回时带回了段山柏的回信，那封信写的东西不多，只有一句“想你”。
那是段山柏给他的最后一封信，后来许遂行给他寄去一封，那次雀儿却没带回来任何回信，只说段山柏收了信就让他离开了。
在雀儿看来，段山柏对许遂行并不那么上心。
二月十七，惊蛰之后，雨下了几日，就算今日阳光明媚，山上的人也有些闷闷不乐。
雀儿腹诽着段山柏不仁不义，嘴上也说着他是负心人，两个月之久都没有一封来信，就想主子回心转意。
他主子躺在院中摇椅上，嗅着春泥与绿草的香，伸手捂住了雀儿的嘴，让自己耳朵清净了不少。
他从前怀疑过段山柏一次，那次闹了个不小的乌龙。有了这经历，他自然不会因为对方没回几封信而认定对方变心或是有了别的心思。
再者，他早知道躲散真人是要拘着段山柏练剑，他又何必因为一点儿小事对段山柏有猜疑呢？
原本就是没有的事，若爱人间生了猜疑，那他们之间离分离就不远了。
许遂行侧眼瞪了雀儿一眼，斥责道：“不要再说这些话了。”
雀儿挣脱开来：“主子，我没有挑拨离间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他为何这般久都不来一封信，你都给他寄了好几封，封封无回应，他......”
“凤锦师兄！二师兄！！”
雀儿话未说完，花孟江焦急的叫唤远远传来。
许遂行撑起身子去看，不知他怎么急成这样，蹙着眉起身，向他迎去：“何事这般着急？”
“师兄，师兄你快......”花孟江刹住步子，气喘吁吁，“师兄你快去山门瞧瞧，快！”
花孟江说得急，事没说清，只说让他去看，许遂行只能认定是急事。
急事不可耽搁，他取来山纹剑，握住剑柄快步下山。
山门前聚人不少，一眼瞧去还以为是有人来山门闹事。
许遂行心里紧张——难不成是有哪方势力不满如今局势，要如话本中反派一般，带人前来屠门？
许遂行大步向前，心里也有了准备。
他在人群最前方找到了师傅与师兄，还未问话，就见师傅脸上带着几分紧张与不舍，师兄脸上居然还是有了笑意。
这不该是强敌来临时，他们该有的表情。
他向山门下望去——
山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他身着常服，身后却跟着不少人，那些人或拿或扛，带着一件一件、一箱一箱的红色。除此之外，不少人肩上还绑着一个红色布花球，这简直就像，就像......
“逍遥阁躲散真人座下弟子段回樟，修炼已毕，今日特带礼前来，向观云长老座下弟子许凤锦提亲！”
段山柏的声音铿锵有力，他向观云拱手做礼，双眸却盯着站在观云身旁的许遂行，那双眼睛中透露出的所有与他那有力的嗓音一样，他十分坚定，他要在今日，正式向许遂行提亲。
许遂行愣在门前不动了，这场惊喜，着实叫他震惊。
“去吧。”
师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被师傅推着向前走了一步，之后的第二步、第三步，他就控制不住了。
步子越来越快，他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一直到段山柏面前，他禁不住停止了呼吸。
段山柏伸手捏捏他的鼻尖，失笑着叫他回神。
看许遂行回过了神，他才将那句话带到他面前：“我要娶你，你师傅应了，那你呢？你可答应？”
许遂行的手原本在颤抖，他抓住段山柏触碰他鼻尖的那只手后，颤抖就此暂停。
“求之不得。”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68章 第 68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