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缝中生存》净雅

17、第十三章

　　秋果将此事记到心里，面上却没显露出什么，还是看着何灵芝，一脸疑惑的等她解惑！何灵芝对此倒是接受良好，毕竟，她连森淼都不知道是谁呢！更何况是何沉？

　　“就是四柱，他原先被分到司礼监，混成了秉笔的随堂太监，被主子赐名何沉。去年，他主子棋差一招，错失了提督东厂的机会，这两年一门心思跟东厂厂公别苗头。何沉就被打发到内书堂任正六品掌司，给他拉拢内书堂学子，何石就是这么被拉拢过去的。”

　　何灵芝的解释算得上详尽，却也让秋果无言：同乡各个混的都不差，却偏偏不能互帮互助，怎能不让人扼腕？可让她去跟何沉攀关系，她却也是不愿意的！又怎能一味地埋怨她们呢？因而，也只能叹息了。

　　“原来是他啊！既然如此，你们找他不是也行？ ”想是那么想，却不妨碍秋果试探一二。何灵芝撇撇嘴，没好气的说：“然后卷进司礼监和御马监的争斗中，成为炮灰？那我们还不如直接去找森淼掌印呢！至少死的干脆，不会当个死了都不知道为什么死的糊涂鬼！”

　　秋果闻言笑了笑，“灵芝姐，瞧您说的的，哪那么严重！”何灵芝一听，郑重的看着秋果：“听姐一句劝，能别掺和进去就别掺和！安安心心等几年，出宫回家去！”“回家啊～～”秋果惆怅的叹了口气，没了继续说话的心情。

　　何吉祥一直低头听着两个人的对话，此时却也不免心生怅然：她们两人还有机会回家去，也有家可归，可自己却早已无家可归了！可就算满身狼藉，他也想继续活着，哪怕活的再狼狈，也想活着！这已是他全部的奢求。

　　何灵芝本还没什么感觉，只是脱口而出，但在两人各自沉默的氛围下，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忽然哭了。离家多年，谁不想家？可她们却要在这宫中耗尽了青春，才能回去！甚至一辈子都埋葬在了这深宫中，再也回不了家！如何不哭？

　　不论是惆怅的秋果，还是怅然的何吉祥，都被大哭的何灵芝拉回了思绪。秋果头一次对何灵芝心生怜惜、亲近之意，主动将其抱在了怀里，安抚的拍着她的背，小声安慰她。

　　过了好一会儿，不闻哭声的秋果低头一看，原来她不止什么时候，竟然睡着了。好笑的摇摇头，示意何吉祥帮自己把何灵芝扶到床上去，又为她脱去外衣与鞋子，盖上了被子，任她在自己的床上沉沉睡去。

　　再次回到外间的秋果，看着何吉祥，轻声询问：“到底怎么回事？”没了何灵芝代他说，他也只能自己低声说出来龙去脉。

　　原来，他学完宫规礼仪后，就被分到了聚荷宫为跑腿太监！本来一直按部就班的晋升，可八年前，他服侍的小主子到了读书之龄，获封庶九品宜皇子，搬去承平殿时，把他也给捎带上了！此后，他就成了伺候皇子的从八品随侍太监。

　　头两年，先皇还在时，日子过的还算安稳。毕竟先皇子嗣不多，故而各个都不曾忽视，哪怕主子品级不高，但上有皇帝关注，下有母姬照应，小日子自是过的还算可以。

　　但先皇死后就不行了！哪怕母姬被封为庶二品的太妃，主子又晋为从九品逸皇子，可是皇权衰落之下，他们这些皇子又能有什么好日子过？没两年，母妃便成了太后与贵太妃斗法之下的炮灰，母妃过世后，他便彻底成了任人欺凌的小可怜。

　　主子都这样了，就更别说下人了！从那以后，何吉祥身上的伤就没断过！好不容易，何沉成了司礼监秉笔太监的随堂太监，他也跟着沾光，又过了年余的安稳日子。

　　但随着森淼回来，司礼监掌印交替的动荡开始后，断定何沉顾不上他，森淼不管他之后，他和主子就又成了被人欺负的小可怜！甚至因为他长的秀气，还成了那些年长太监的……那些肮脏事儿，他都无法对秋果张口！

　　本来几个月前，太后给几个年长皇子赐下了侍寝宫女时，他们还很高兴。以为是太后想起了主子已经到了成年就藩的年岁，要给主子封王赐婚，赶主子就藩去！

　　谁知道，等了几个月，眼看最年长的大皇子，成年那天竟没等到封王旨意，登时几个到了年纪的皇子都慌了！以他们主仆几个慌的最厉害！毕竟，他们受的欺负最多！

　　所以，主子就让还算有点门路的他，跑跑关系打探一下，太后她们到底什么章程！谁知，见到了何灵芝才知道，原来司礼监、御马监他们竟然打的是这么个主意！

　　何吉祥说着说着，眼泪一滴滴的落下，身形都佝偻了下来，让人一望而见的可怜！便是秋果看见，都不禁叹息，递了一方手帕予他，让他擦擦泪。

　　为了让他更自在些，也好整理一下衣冠，秋果借口茶水没了，提着茶壶出了屋子。招手让伺候的小宫女去沏茶，秋果看四下无人，便靠在栏杆上，轻轻叹了口气。

　　何吉祥怕是除了那些已死的同乡外，混的最惨的一个了吧？看着品级不算低，已是庶七品，这日子过的却是……唉～～。

　　何吉祥的境遇，不免让她想起了当年自己失势后，受的那些欺负！可那时她已是掌事姑姑，且纳韵宫风气尚算不错，人心不算恶！故而，都是言语挤兑、公务上使绊子，动骂的次数都很少，就更别说……，唉。

　　回想着自己这一路走来的酸甜苦辣，秋果不得不承认，她真的已经算是顺风顺水了。看看自己手下的段掌事，都到了二十出头，快要出宫了，也才混到正七品的位置而已；再看看刘掌事和方掌事她们，哪怕委身于太监的她们，却至今也不过是正七品而已。

　　可她却也真的不想承认，自己在宫中过的尚算好。因为，她总是在想，如果当年自己没有进宫，现如今又该是怎样的境遇呢？总归，是该要比在宫中强一些的吧？

　　“姑姑，我能进去么？”提着茶壶回来的小宫女，看看屋门，小心翼翼的问。“给我吧，你先去净房提热水，再去膳房看看，拿些膳食过来，顺便让膳房准备些耐放的糕点什么的。别忘了去三个新来的掌事公公那儿，借一身干净的里外服饰，送到净房去。”

　　“是，姑姑，奴婢这就去。”小宫女说完，就跑了出去，“别跑那么快，小心摔着！”秋果喊了一嗓子，见小宫女转眼跑了个没影，好气又好笑的摇摇头，提着茶壶进屋去了。

　　何吉祥这时候已经整理过了，可看着还是很狼狈！秋果轻轻摇了摇头，进里屋拿了几瓶活血化瘀的药，但是想了想，还是多拿了几瓶金疮药和几卷纱布出来了。

　　“走吧，我带你去净房。洗漱一下，处理一下身上的伤，换上干净衣服，放松心情，再好好的睡一觉。”顿了顿，方才说道：“等你们睡醒了，我陪你去找森淼掌印。左右现如今几位年长的皇子，都没有继位资格，想来只要有人在朝中提一句，不会有人卡着不放的。”

　　何吉祥知道秋果是在安慰他，可那又如何？他已经很久都不敢这样放松了，能放下那些狼狈不堪的过去，享受别人的关心，哪怕只是短暂的一时，也是好的。

　　“谢谢。”到了净房门口，何吉祥低声呢喃着道谢，秋果把药和纱布递给他，故作轻松的笑了笑，回道：“谢什么，又不是什么大事，快去吧。”

　　待何吉祥进了净房，秋果便在树荫下的石桌边坐下，等小宫女送来膳食和衣服，也是守着，别让人误闯净房。毕竟，这院里也不是只有她一个女官住，旁的事无所谓，但他那一身的伤，想来是不愿让人看见的。

　　直到安顿好何吉祥，秋果才有时间考虑她们两人的话。有关于司礼监和御马监的明争暗斗，她有所察觉，却不甚了解内情！对前朝的事儿，更是一无所知，也就太后和贵太妃之间的争斗，尚算了解的清楚。

　　不过这都是小事，左右牵连不到如今连个主子都没有的纳韵宫。反倒是承平殿里的那几位皇子，秋果对其颇有兴趣！

　　因着靖修亲王反叛，前头的两位皇帝对待宗室与兄弟姐妹多有苛待，这也是为什么小皇帝登基后，宗室反叛者众的原因。但也正是因此，宗室的数量与质量，一时之间下滑了不少，而这些到了封王年龄的皇子，便是填充宗室数量和质量的新鲜血液。

　　而说起皇子，秋果也不由想起了皇女。年岁最大的嫡长皇女，是不是已经十五快十六岁了？就算她继承了先皇的体弱多病，也该赐婚、封王、就藩了吧！

　　还有二公主、三公主，是不是也已经快到十五岁生辰，该行及笈礼了？那么岂不是说，一个皇女、一个皇子要封王，两个公主要赐食邑，再加上她们的封地、婚事什么的，这其中能做的文章不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