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传之眉庄归来》摸鱼小熊猫

6、夜宴

　　除夕越来越近，后宫四处穿梭着忙碌的宫人，或是打扫宫殿，或是搬运赏赐，宫墙之内也日渐有了过年的喜庆气息。

　　敬嫔和眉庄二人，一个长日无聊、压抑许久，一个心思玲珑、品味高雅，二人携手指挥着内务府的大小管事将后宫各处布置一新。这新上任的二人组恩威并施，出手大方但是审查也严格。习惯了华妃一味骄横的宫人们着实松了一口气，做事情也愈发认真了。

　　唯一不和谐的声音便是会时不时听说翊坤宫又砸了什么宋代名瓷，让宫女太监们一惊一乍的，欣贵人也时常提醒让二人组谨慎华妃将来报复。可是敬嫔却出乎意料地稳重，安慰众人说：“不必管她，她家有钱。”

　　在宫宴筹备二人小组的英明指挥下，内务府不仅按照惯例在各宫高高挂起了红灯笼，还着人寻了民间有口碑的手艺人，送进来许多百姓过年时常用的窗花、年画，分发给各宫自行张贴。又叫人组织老嬷嬷们学了些衣服、发饰上的新样式，给年纪小的小宫女们用红头绳扎起了团团的揪揪，做了喜庆的花袄，一个个儿的像年画里走下来的娃娃。

　　各宫娘娘们看了也觉得有趣，也纷纷让自己宫里的小丫头们学了起来。连温宜公主都被奶妈缠上了红头绳，一日曹贵人抱着她去景仁宫见到了皇帝，圆润白净、格外喜庆的温宜被她皇阿玛抱着猛亲了几口。

　　那日敬嫔眉庄也恰好去向皇后汇报宫宴筹备的进展，帝后特地夸奖了二人并未过分靡费却给宫中添了许多年味儿。

　　因为实在忙得走不开，眉庄便安排安陵容多去甄嬛处坐坐，替自己陪她聊聊天，解解幽居的烦闷。

　　从外面看，宫里的一切热闹似乎与碎玉轩无关，既是因为地处冷僻，也因为那里住着的是一直卧病的莞常在，因此门口总是冷冷清清的。

　　可是如果有人走进院内的寝殿里，就会发现又是一番天地。顶级的红箩炭在火盆中燃得正旺，发出哔哔啵啵的声音，让屋子里暖意融融。甄嬛手里捧的、桌上放的各式暖炉套子和手帕均是出自安常在的巧手。

　　这日安陵容提着个包得厚厚的笼子来了：“甄姐姐，你猜猜这是什么！”

　　甄嬛大感好奇，围着笼子仔细听，忽然听见一声人语：“恭喜恭喜！”于是甄嬛惊喜地道：“难不成是鹦鹉！”

　　“姐姐猜对了！”安陵容一遍笑着解释，一遍掀起了包裹笼子的布，露出一只雪白的鹦鹉：“日前我听说欣贵人家从老远的地方送来了几只会说人语的鹦鹉，我赶紧去凑热闹。没成想她家一下子送了五只进来！她嫌实在太聒噪了，就分了我一只，还说让我给你也带一只来！你看看这鹦鹉的颜色，雪白不学白？”

　　除了送鹦鹉，安陵容几乎日日都来向甄姐姐汇报眉庄过年准备工作的新进展：今天眉姐姐请了内务府的工匠雕了一大只冰灯笼放在御花园啦、明日眉姐姐又让出宫采买的小宫女带了糖人给咱们啦，后日敬嫔娘娘又让御膳房试制了蜀中才有的新式糕点啦。

　　她还兼任运输队长，眉庄每安排一样新玩意儿都给安陵容送两份，再由她送到碎玉轩。几乎宫里新进的每一样新鲜玩意儿甄嬛都是第一批拥有的。可以说此时甄嬛关于年下准备的消息，恐怕比皇后知道的还多。

　　让甄嬛高兴的事情是，她发现自从三人交心密谈以来，陵容的脸上再也没有过从前的郁郁之色，而是多了几分的笃定和大气。这会儿无论是甄嬛送她东西，还是她送甄嬛东西，都如眉庄等人一般自信自然，再也不必担心她多思多想了。

　　腊月廿九，重华宫，眉庄和敬嫔二人最后一次检视除夕夜宴的一切布置，兼考问宫人们宴会流程大小事宜。

　　主管太监问正四处走动的眉庄看还有什么不合适的，眉庄却暗暗犯了难。她记得上一世是华妃掌管的宫宴，席间插瓶的一捧红梅引得皇帝想起了爱红梅的纯元皇后，离席到了倚梅园遇到了偷偷溜出来祈福的嬛儿。

　　而这一次因为华妃未曾参与，此时殿内并没有红梅。决定权到了她的手里，眉庄举棋不定，还要不要让前世的情景重现呢？如果她着人放了红梅，那么嬛儿是否还会走上前世那条坎坷的道路；如果不放，她又是否有权更改嬛儿的人生呢？

　　眉庄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沉默良久，久到主管太监都开始担心沈贵人在蓄力训斥他们了。

　　“各处都很妥当，你们都辛苦了！就是这角落里空了点，金宝你去让倚梅园折几只红梅摆上，看着喜庆些。”就在眉庄沉吟的空档，敬嫔正好匆匆路过，随口一句话无知无觉地解决了她的纠结。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眉庄不由得苦笑。

　　上一世是华妃，这一世是敬嫔，同是在纯元皇后薨逝后入府的，因此都不知道这红梅的“禁忌”。

　　也罢，自己的重生已是难以捉摸的命运使然，她还没有自大到认为是上天赋予了她左右人生的权力。除了必要的自救和救人，她绝不可任性妄为。

　　除夕夜

　　眉庄在采月的巧手下装扮一新，发髻上插着太后赏赐的金簪，华丽贵气，且彰显了太后的偏爱。今夜宫宴是敬嫔和她的主场，而本该大放光华的华妃则必有一场好气。

　　出门前，眉庄再次叮嘱小施，别忘了嘱咐膳房，也给碎玉轩送去此次宴会上的几道新菜。她的嬛儿即使不能来宴会，也不能错过美食！就是有点担心嬛儿能不能抢得过流朱那几个嘴馋的小丫头。

　　宫宴在习惯性迟到的果郡王入场后正式开始了，帝后、妃嫔、公主皇子以及宗亲们欢聚一堂，彼此说着吉祥话，又一轮一轮地敬酒，很快人们的脸上都泛起了红霞，一派喜庆祥和的气象。

　　席面是好研究吃食的敬嫔主理的，热腾腾的羊肉锅子端了上来，十三爷奇道：“这还是初次在过年的时候见到锅子，可有什么讲究吗？”

　　皇帝笑盈盈地看向敬嫔：“敬嫔，这是你的主意？”

　　敬嫔笑眯眯道：“臣妾自领了这差事，实在害怕辜负皇后娘娘的信任，不敢不尽心竭力。臣妾没别的本事，平日里在吃食上稍有用心，觉着这锅子吃法有趣儿，羊肉又可补体虚、祛寒冷，且这锅子上桌热气滚滚而上，取其‘蒸蒸日上’的好意头。”

　　“妙！妙！”皇帝大喜，十三爷等宗亲也频频点头。

　　此时又是一队宫人送上了除夕夜的主食，众人惊讶地发现除了惯常的饺子，每人竟还有一碗汤圆。皇帝奇道：“这汤圆又有什么说法么？”

　　“这是沈贵人的巧思，皇上您还是问问她吧。”敬嫔示意眉庄自己来答。

　　见众人的目光都聚了过来，眉庄也大方起身回道：“回禀皇上，臣妾听闻除夕民俗，北方吃饺子，取‘更岁交子’之意，而江南一带则吃汤圆，取‘团团圆圆’之意。今夜盛宴，饺子汤圆都有，方显陛下统御万里江山、四方同庆的气度。此外，臣妾也想着后宫姐妹们家乡有南有北，想是从江南来的姐妹们也想尝一口家乡的味道吧。”

　　话音刚落，众人不禁交口称赞，皇帝更是欣慰，感慨着自己看中的人果然没有错。这沈家的女儿教养得极好，甚至有几分古代贤妃的品格，加之太后又多次赞赏，皇帝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未来找机会给眉庄升升位份，她定会在这后宫闯出一番天地的。

　　只见坐在宗亲中的敦亲王福晋眼睛红红，接起话头：“臣妾幼时养在江南外祖家，那时过年都是吃汤圆的，进京以来是许多年未曾有过了。今日托了沈贵人的福，这儿时的滋味真是回味无穷。”

　　就为这一句，本来想要替华妃出头讽刺几句小家子气的敦亲王也消停了，自家亲亲福晋爱吃，自己哪里还敢多嘴呢，赶紧低头看着自己被羊肉锅子撑圆了的肚子，在心里的小本本上暗暗记下：以后过年若是宫宴上不给汤圆了，回府也要给媳妇备上。

　　善于把握时机的皇后此刻赶紧起身举酒：“臣妾恭喜陛下，后宫姐妹各个心思玲珑、才比道韫，四方百姓富足安泰、百业昌盛，这是天佑我大清啊！”

　　“哈哈哈说得好！”皇帝开怀举杯，“她们能一展才华，也是皇后用人得当，治理后宫有方的功劳。”

　　在这一片欢乐祥和之中，只有华妃画风格格不入，这众人瞩目的时刻本该是属于她的！敬嫔和沈眉庄这桩桩件件的新举措，无不是在打她的脸，要知道从前的宫宴可都是她操办的，说她们的有新意，难道不是在暗讽自己因循守旧不思变通吗？夸奖敬嫔和沈眉庄就算了，连皇后那个老妖婆都跳出来邀功！皇后趁人不备夺了自己的权，否则今夜自己一定还是宴会的焦点！

　　华妃越想越气不过，很想寻个由头发作一下。可是看来看去都找不到一丝差错，往常格外关注自己的皇帝从进殿以后连个眼神也没给自己。她只得红着眼，憋着气，自己一杯接一杯地喝起了闷酒。

　　看着上首那乌云密布下的华妃，眉庄趁人都没注意，遥遥向其举杯，似乎是敬了她一杯酒。眼前舞女长袖翩跹，腰肢柔软，眉庄看着看着思绪不禁回到从前。

　　那时的她虽然新贵受宠，却远没有此刻张扬。自己明明谨守本分，从未想过逾越上位嫔妃，只想遵循自幼家中母亲的教诲，做个贤德的妃子，在这深宫中为家族挣得一份应得的荣耀。

　　可是华妃却处处刁难，问安时的挑刺、交谈时的冷言冷语，这些她都打算认了。只是华妃见她隐忍便欺人更甚，千鲤池落水、闲月阁假孕、时疫茶具……无一不是要取她性命！

　　眉庄左思右想也无法理解华妃为何如此恨她。若是为了独占夫君的爱，那当初又为何要嫁入帝王家？

　　难道为了成全她的爱情，就要别人用命去陪葬么！

　　“眉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想家了？”右手边的安陵容看着眉庄似乎面色不对，赶紧关心道。

　　眉庄这才回过神，一阵后怕，果然不能过于沉浸于回忆，险些失了态。“是有点，”眉庄顺着安陵容的台阶就下，“我刚刚在想家中父母此刻也应该是在想着我们吧。”安陵容闻言苦笑：“姐姐的父母一定会的，我那父亲……不提也罢。”

　　眉庄看她的神色似乎有难言之隐，但明白以此刻二人的关系尚不好打探，还是等她何时自己想说再说吧，于是探身过去拍了拍安陵容的手：“安妹妹，今日过年，不宜多思，咱们饮下这一杯，过去的不如意就留在旧的一年，新的一年咱们姐妹三人都要顺顺当当的！”

　　“嗯！我敬姐姐！”安陵容眉间的愁丝一扫而空，愉快地饮了一杯。

　　谁料此时吃得满头大汗的皇帝突然想起，年羹尧在西北还立了战功，本打算今日当着众人的面好好夸一夸年羹尧，再夸一夸华妃，挽回一下之前的冷待。谁承想一开席就给忘了。

　　哎，美食误人啊！

　　于是皇帝赶紧开口：“午后，西北传来捷报，年羹尧不负朕之所望，一举平定了边乱，不日即将还朝。”众人赶紧起身同贺。皇上又转头对华妃说：“你哥哥很好！你这一年在后宫协理六宫诸事，也辛苦了！”

　　但此刻的华妃已经把自己灌得不知天地为何物，虽意识到该起身回应，可是眼前已是天旋地转，在颂芝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起身，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就迷迷糊糊地干了一杯酒。

　　皇帝见她这醉得不成体统的样子，顿觉十分扫兴，不想让她继续出丑，赶紧挥手示意其坐下。没想到这后妃众人一整晚皆在给他长脸，却只华妃一人给他丢人，真是想抬举她都不给机会啊。

　　暗暗咽下怒火，皇上也快速调整心情，与其他人说话。这觥筹交错之间就看到了角落里静静盛放的红梅，他的眼底漫上的回忆之色。

　　如果纯元还在，多好啊。

　　眉庄敏锐地捕捉到了皇帝的神色，心说：“来了。”只见皇帝不顾皇后的阻拦，执意不让苏培盛跟着，披上那熟悉的大氅出去了。

　　重华宫内皇后懊恼地瞪了一眼敬嫔的方向，也不理会华妃发酒疯似的：“皇上您要去哪儿啊，臣妾陪您一起去！”转向果郡王说道：“老十七，你跟着去看看，不然我们都不放心。”

　　眉庄心里已经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可不知是饮酒的缘故，还是刚刚陷在回忆中太久，她的心湖此刻异常的平静。

　　其实再刚刚发现自己重生了的那几日，她其实一直感到一种不可言说的不真实感，虽然也与人交谈，也在正常的行走、吃喝，却总是如梦境中一般觉得与这些人隔着一层纱，哪怕是面对最亲近的嬛儿和采月也是如此。

　　直到年下这些日子，忙忙碌碌的，忽然在某一个瞬间，许是与嬛儿陵容三人密谈的时候，许是与敬嫔几个冬日聚餐的时候，还可能是在盯着小太监们张贴窗花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落地”了。人们的面容清晰了，说话声音也大了不少，她在这前世从未体会过的宁静祥和的宫廷“烟火气”中

　　——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