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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不像好人啊 ...

  •   姜梅第一次见宋彦巍是在开往北方的火车上。

      火车轰隆隆一连穿过好几条隧道,明与暗的光影不停变化,她从梦中惊醒,第一眼看到一片灿金色,以为自己看到了太阳。

      清醒过来,才发现那是一个人的后脑勺,头发染成灿金色,有些张狂。

      对方偶有偏头,车窗外明亮的阳光照着他的脸颊,白到像是他自己在发光。

      姜梅不由想到《溺水小刀》里的长谷川,只不过面前的男生比电影里的主角五官要精致得多,头发也要短得多,但都是在人群中让人很难忽视的类型。

      她不禁盯着对方发起呆,学生的固有偏见,觉得对方好看的同时又觉得对方染着这样的一头头发,不像好人。

      至少,不是个好惹的人。

      面对面的四座火车,男生坐在对面背靠着姜梅的方向。
      一连四个小时的车程,男生除了中途去过一次卫生间,一直都靠在车椅上睡觉。

      姜梅盯着他看了一会,忽然感觉到有个视线正在看着自己。

      她看过去,发现坐在她对面的阿姨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她。她像个被发现行迹的小偷,慌忙收回目光,一边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包。

      包在怀里轻轻一动,她小声冲里面道:“快到了,棉棉乖。”

      棉棉是只橘猫,路边捡的,也是姜梅这些年相依为伴的伙伴。

      棉棉很聪明,似乎能听懂她的话,在包里乖乖不动了。

      这时,姜梅的手机在裤兜震动起来。

      不用想也知道是姜火旺打来的,这一路上他的电话就没停过。

      姜梅拿出手机,果断掐断电话。如此重复好几次,对面终于烦躁,发来一条短信:小婊子,我弄死你!

      看着这条消息,姜梅没忍住露出一丝报复性的笑。

      忘记介绍,姜火旺是姜梅的亲爸。

      姜梅五岁那年,她爸妈离婚,她被判给爸爸。

      她妈被外婆接回北方,自此跟她几乎断去联系。

      她八岁时,姜火旺娶了她们学校食堂的一个阿姨,她十岁时,他们的小孩子出生。

      从八岁到十五岁,姜梅的人生几乎就是一场哈利波特童年史,轻视,谩骂,虐待……一样不少。

      姜梅那个弟弟一直有尿裤子的坏习惯,前几天,弟弟再次尿裤子,姜梅没有及时给对方换裤子,对方有点感冒,后妈因此生气,在学校食堂当着一食堂师生的面直接打了姜梅一巴掌。

      无数的委屈加上这最后一根压死骆驼的稻草,当晚,姜梅哭着打电话给外婆,求对方接她走。

      以前每次只要姜梅说想走,外婆总是会劝她听话,让她不要总是惹继母生气。这一次外婆却终于松口,答应让她到北方生活。

      姜火旺早就苦于找机会摆脱她这个拖油瓶,当下就给她定了北上的火车。

      因为姜火旺买的是软座,继母还跟他吵了一架。

      离开的前一天,恰好临近继母的生日。为了在闺蜜面前显摆,继母花了半个月的工资,提前定了一个价格不菲的蛋糕。

      对方宝贝似的将蛋糕藏进冰箱,还威胁姜梅跟继弟谁都不准碰。

      姜梅去车站时,他们都不在家。已经走到门口的姜梅,突然生出一股子邪念,转身走回去,将蛋糕拿出来,吃了个干净。

      六寸的蛋糕,再好的牌子也腻的慌。

      姜梅撑得几乎要吐出来,却前所未有的开心。好像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终于扳回一城。

      此时此刻,想着继母跟姜火旺看着空空如也的蛋糕盒发火的样子,姜梅更是差点笑出声。

      手机还在持续受到姜火旺的短信轰炸,一条比一条骂得凶。

      他嘴可笨,那些话一看就是继母发来的。她骂得越凶,证明姜梅的报复越有用,姜梅就越发开心。

      姜梅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怀里的包包再一次动了动,姜梅将手伸进包里,小声道:“棉棉,别动。”很快,一点暖热包裹上她的手指。是棉棉在舔她。她感受着手指的温热,用手轻轻拍着背包。

      那个女人还在盯着她,眼神莫名让人有些害怕。她怕对方发现什么,不由抱着包正襟危坐。

      维持着这个动作一直等车到站。车还没停稳,她就抱着包,拖着行李箱跑到了门口。车门一开,她就率先冲了出去。

      意外就发生在这一刻,她刚出车门,突然一个人从她旁边窜过去,狠狠撞在她的肩膀上,她往旁边一个趔趄,直接撞倒在地。

      有个好心的路人将她扶起来,一边问她有没有事。她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冬天穿的衣服厚,没有摔伤,就是衣服脏了。
      她委屈地摇摇头,看向对面。
      那个撞她的人已经跑出去一段距离,她认出来,好像是刚才坐在她对面的那个女人。

      “什么人啊!”扶她的人感叹了一声,与此同时,一个老奶奶从身后跑出来,喊道:“囡囡,我的囡囡!”
      老奶奶的喊声过于凄厉,姜梅愣了一下。
      下一刻,那个狂奔的女人忽然倒在地上,像只被拽在岸上的鱼,用力抽搐起来。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周围的人群全都吓了一跳,纷纷远离那个女人。

      那个老太太冲过去,抓住地上的女人就嚎啕大哭了起来。
      一边哭,老太太一边一脸求助地看着周围:“有没有人来帮帮忙,有没有好心人帮帮我们!”

      周围的人群看着面前的场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姜梅看着面前的一切,完全僵硬在原地。

      疯子,哭声,无数人的指指点点……一些记忆的碎片在脑海里奔腾,让她整个人抑制不住地颤抖着。
      “谁来帮帮我们啊,求你们发发善心!”老奶奶凄厉的喊叫将姜梅拉回现实。
      她抬腿想要逃走,却在看向被人群围着的那对可怜母女时,顿住了脚步。

      算了!她听到自己叹息了一声,接着就不管不顾冲开人群,去到了那对母女身边。

      老太太看到她,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叫着:“小姑娘,帮帮我们。”
      该是多绝望的人,才会向她这么弱小的一个女孩求救。

      她蹲下身去,一边告诉自己冷静,一边试图控制地上疯狂抽搐的女人。

      可是女人力气太大了,她跟老太太两个人加起来都控制不住。

      眼看着女人抽搐得都要断气了,姜梅一颗心也来到了嗓子眼。她只能跟老奶奶一样,向周围的人求救。
      可惜那些人要么眼底带着质疑,要么带着害怕,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怎么办!怎么办!姜梅脑袋像是炸开,一颗心急得不行。就在这时候,她看到了一抹灿金从人群后面走过去。那一刻,不知道怎么想的,她闭着眼睛大喊出声:“求求了,来个人帮个忙。”

      刹那间,整个世界好像突然变得缓慢起来。那些行人慢慢后退,有人在窃窃私语,有的人满脸恐惧,也有人一脸冷淡质疑,远处的工作人员正穿过人群跑过来,有口哨的声音回荡在停车场,以及那个少年回头,看向这边。

      他会来吗?
      姜梅想着,就看到少年伸手扒开人群走了过来。

      他附身蹲在她身边,没有看她一眼,说话的语气冷静又果断:“我要做什么?”

      像是一股神秘的力量降临,姜梅感觉自己一瞬间冷静了好多。
      她低着头,说:“帮我把她的头固定住。”

      少年不发一语,伸手过去固定住了女人的头。

      骨节分明的手指,那么有力,女人挣扎了几下都没挣开。

      姜梅快速检查了一下女人的口腔里有没有异物,确认没有东西后,她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头发花绳,团成团一把塞进了女人的嘴里。

      做这些时,她小巧白净的脸颊紧绷着,整个人看起来利落又肃静,好似一个接受过专业训练的人员。
      周围的人不禁全都看向她,包括那个少年。但她无暇顾及这些,天知道,她现在慌死了。一边做着那些事情,她还在脑海里一边不停回忆着自己以前在书上看到的救援知识。
      “把她放平。”她说。

      少年跟那个老太太忙照做,旁边也有人过来询问需不需要帮忙。人群后面也终于响起车站工作人员的声音:“大家让一让,让一让。”

      车站的工作人员带来了医护人员。医护人员一过来看到情况,在简单检查了女人的状况后,就将对方抬上了担架。
      女人的情况紧急,一群人抬着她风风火火离开,也没人管姜梅和那个少年。

      人群中有几个人夸奖了一番姜梅,也因为赶路离开。
      姜梅站在原地,看着离开的人群,紧绷的神经这才稍稍松懈。

      大冬天的,她发现自己的后背竟然完全汗湿。
      她呼出一口长气,拿起自己的包,安慰了一会在里面吓得缩成一团的棉棉,又回头看了看,身后空空如也,那个少年早不知去向。

      列车早已驶出,姜梅望着苍灰色天空下一望无际的轨道,心中莫名有股空落感。

      她想起那抹金色,又想起自己在车上觉得对方肯定不是个好人,有些愧疚。
      他挺仗义的。
      一个从来没有面对疯子的人,基本都会像其他路人那样,第一反应是害怕。
      所以,他也很勇敢。

      姜梅走过候车厅,听到断断续续的讨论声:“疯子……”
      “好恐怖……”
      “七院是全国最有名的精神病院……”

      那股最开始看到对方发疯时的窒息感再次袭来,她抱紧了包,拽着行李箱快步冲出候车厅。

      北方真的很冷,迎面而来的冷空气让姜梅一个哆嗦,她立即扯紧了衣领。

      青河南站并不大,车站外稀稀拉拉站着些人。她四处张望,试图找到什么,但显然,那个人好像已经走了。
      她心中一阵失落。

      这时候手机在裤兜震动起来,她拿出来,是外婆打来的电话。

      她接起电话,听筒里立刻传来外婆温和的声音:“栀栀,你到了没,我打你电话你一直没接。”

      栀栀是她的小名。外婆说,她出生前对方曾经做过一个梦,梦里是夏日清晨,一株白色的栀子花开在院子里,馨香阵阵。外婆觉得有缘,特意找人给她算了个名字,叫姜栀白。但是奶奶不喜欢这个名字,觉得白字晦气,落户口时,擅自给她报了姜梅的名字。外婆也有股倔强,一直叫她栀栀,栀栀就成了她的小名。

      外婆的声音像一阵春风,让她清醒了一些。她开始后知后觉害怕起来。
      这几年电视里总是在报道精神病杀人不算犯法的新闻,刚才女人的样子也确实很吓人。所以那些路人没一个敢上前。

      她不想让外婆担心,眨着泛酸的眼睛点点头,说:“外婆,我到了。刚才在车站里面人太多没看到电话。”

      外婆笑着说:“到了好,到了好。”又问,“声音怎么了,听起来不大有劲啊?”

      面对外婆的关心,姜梅莫名有点儿想哭。她忙用力抽了抽鼻子,说:“我没事呀,听筒的问题吧。”

      “多穿点,北方冷,外婆给你买了羽绒服放在家里。”外婆说着,声音带上歉意,“栀栀啊,外婆雇主家今天早上起来摔了一跤,外婆在医院帮忙,不能去接你,我找了隔壁的哥哥。”
      外婆的工作是给人当保姆。

      姜梅忙说:“外婆,没事的,我自己可以回去。”

      外婆兀自叹着气,说:“你这么远来外婆也不能接你。哎。刚才那个哥哥打电话给我了,他已经在车站外面了,你出去给他打个电话,我把电话发给你。回去后家里炭炉上炖着汤,你饿了自己吃。”

      她乖乖说了声好的。

      等外婆挂断电话,她看到外婆发过来的号码,正要打过去,一只手在这时搭在她的肩膀上。

      刚才的事情一瞬间回到脑海,她吓得差点尖叫出声,慌忙回头,看到个大高个男生,对方穿一套黑色长款羽绒,看起来十八岁左右,一头短寸,冲她笑着。
      那笑容十分灿烂,只看到一排洁白牙齿,眼睛咪到看不出来。
      “姜家小姑娘?”男生问她。

      她硬生生吞下到嘴的惊呼,有些迟疑点点头,一边还是悄无声息按下手机的拨号键。听到对方口袋手机震动的声音,她一颗悬着的心这才缓缓下落。

      “远远看着就像。我叫郎生,你姥姥邻居,来接你的。”郎生说着,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接着看着她,意味深长地笑:“小姑娘警戒心还挺重啊。”

      姜梅被看穿心思,耳朵发热,忍不住偏开头,却又是一愣。

      郎生旁边还站着个男生,正低头看手机。

      对方比郎生还高一点,同样穿一件黑色长款羽绒,眉目清晰,鼻梁挺阔,一头凌乱的金发在一片苍灰色的天空下格外的亮眼。
      竟然是刚才那个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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