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成为咸鱼继室后》闲敲灯花

6、第六章

　　这日午睡后，沈明欢正在房里用点心，忽听屋外有人说话，不一会，就看到正院的婢女红袖站在门外。

　　不禁一愣，旋即笑道：“今日怎不是红罗姐姐过来了？”

　　红袖规矩地行了一礼，道：“红罗犯了错，叫夫人赏了几板子，夫人这才差了婢子过来，请三小姐去正院一趟。”

　　沈明欢满脸讶色，红罗一向处事谨慎为人圆润，挺得文氏看重的，没想到居然会惹得她如此震怒，还挨了打。

　　红袖头更低了：“三小姐，夫人……还等着您呢。”

　　“可是又出了什么大事？竟叫母亲这样心急。”
　　沈明欢摇摇头，倒也不再耽搁，略略梳洗一番，就领着锦书出门，前往正院。

　　一路上，倒是也开口打听红罗的事，但红袖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丁点儿也不肯透露。

　　沈明欢不由拧了拧眉，看了看锦书。锦书会意地点头，表示晚些会找人打听一番。

　　红袖低着头，走在后面，看向沈明欢的背影，眼神颇为复杂。她如何不知沈明欢先前的询问，带着几分真心的关切，可偏偏，红罗也是因着她，遭的这回罪……

　　一行人穿过垂花门，终于到了正院。

　　一进屋，还没等沈明欢行完礼，就听到文氏惊怒地拍案声：“瞧瞧你做的好事？！”

　　沈明欢讶然抬眸，见文氏脸色阴沉，神情严肃，陪嫁孙嬷嬷安静地站在她身后，也是一脸肃穆。

　　“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让您如此动怒？”

　　“除了你，还有谁能叫我这般？”对上她茫然不解的小脸，文氏心头的火越窜越高：“哪家千金如你这般没规没矩，竟还聚众赌钱！”

　　沈明欢这才恍然，又不由地想到红罗，应该也是被自己连累了：“母亲，此事是女儿办得不妥，只是我也不过是贪图一时趣味，在午后得暇时略略玩了几回而已……”

　　文氏不悦，冷哼道：“而已？如此出格的事，你倒说得够轻巧的。先前你父亲同我说时，我却觉得没脸极了。”

　　沈明欢神色微动：“父亲素来……心系大事，怎会知晓的？”

　　“怎么，你还觉得自己瞒得挺好的？连我院子里的人都替你藏着掖着？”文氏心里早有了猜测，一定是林姨娘母女所为的。但她虽然深恨她们把事捅到沈世康跟前，但更气的还是沈明欢竟然如此不争气。

　　又冷冷扫过一旁的锦书，“主子不懂事，定是这群婢子的错，不知规劝，反而谄媚怂恿，才叫你做出这等不体面的事来。来人，把这群犯事的婢子拉到院子里，每人赏个三十板子，看她们以后还敢不敢犯错！”

　　“母亲——！！”沈明欢脸色大变，失惊道，“在自个儿家里玩一玩纸牌双陆，应该也是许多人家都有的吧？您又何必牵连甚众呢？”

　　说得文氏脸色越发黑沉，如暴雨前的乌云，仿佛在酝酿些什么。

　　孙嬷嬷见状，连忙出声道：“三小姐，夫人也是为您好哪。您如今已近及笄之年，最是讲究名声的时候，这若是传扬了出去，要是因此而误了您的终生大事，可如何是好？”

　　沈明欢仍有不解：“可我本性如此，若是靠着假象，岂不成了骗婚？再说了，这瞒得了一时也瞒不了一世啊，等将来再揭穿，不是更加不好么？”

　　她悄悄打量了几眼文氏，又小声补充了一句，“而且，要是母亲一时之怒，大发雷霆，叫外人知道了，也有些不太好吧？”

　　文氏闻言，嗤笑道：“难为你还念着我的脸面。”分明是变着法儿替她的丫鬟婢女求情。

　　沈明欢讪讪笑了笑：“是女儿给母亲添麻烦了。”

　　孙嬷嬷也跟着再劝道：“三小姐到底年轻，好奇爱玩些也是有的……”

　　文氏的怒火总算稍稍平复了些，又扫了眼“罪魁祸首”，站姿无比端正，神情惶惶不安，像个知错的孩子可怜兮兮又一声不吭的样子，倒是慢慢平静下来。

　　“你啊，以后要是真能懂事，少气我些就好了。”
　　文氏叹气，接过孙嬷嬷沏好的茶，喝了两口，语重心长道，“你行事也委实太轻狂了，在家中倒还好，我还能把事儿帮你压下来，可将来嫁去了谢家，我看你怎么办？”

　　“谢家？哪个谢家？”沈明欢错愕道，“二姐姐还未许人，母亲便已替我相好人家了？”

　　“还能哪个谢家，自然是镇国公府了。你长姐的身子你也是知道的，等将来……可怜你那对外甥外甥女，除了交给你这嫡亲的姨母，还有谁能比你更合适？”

　　“这怎么行？！这不好的吧！”沈明欢满脸不可置信，也顾不得礼数规矩，死死盯着文氏的眼睛，“母亲！我不愿意！”

　　“你有什么好不愿的？若不是看在你姐姐还有晏哥儿的份上，决计轮不到你。”文氏的脸又沉了下来，看着一脸不喜的女儿，恨铁不成钢，“他家世显赫，年轻有为，前途似锦，还生的芝兰玉树，有哪一点不好，不得你心了？”

　　纵使他千好万好，不愿就是不愿，哪有那么多理由？

　　沈明欢垂睑，坦言道：“女儿有自知之明，不敢高攀深门大户。”

　　文氏气结：“你也不为我，不为你弟弟想想？与国公府的再度联姻，是阖府之重，若是你不肯，那就只能选明婉。到时候，林氏势大，就连你弟弟的世子之位怕也会不保。珏哥儿打小跟你亲近，你当真忍心断了他的前程？”

　　沈明欢一怔，不封嫡子封庶子，哪怕父亲当真如此偏颇递了折子，皇帝又真的会批么？

　　还没等她开口，文氏又道，“镇国公府简在帝心，谢晋安又深受君宠，难保陛下不会卖他这个情面。”

　　“那就让父亲早立世子。弟弟的年纪也不算小了，父亲也明白规矩礼法，在出嫁之前先定下此事，父亲会理解的。”

　　文氏闻言眼前一亮，心中琢磨了几遍，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夜长梦多，还不如使劲先把这事定了。再看向沈明欢时，眼底多了几分宽慰和满意。

　　虽然早就打定主意把明欢嫁过去，但心里也一直担心，怕她太过老实没有心机，没想到，竟也是胸有锦绣的。

　　“你这般心思敏捷，倒叫我放心许多，不必总忧心你嫁过去以后，会处理不好那些人际往来，惹出什么事端来。”

　　“……？？！！”沈明欢哑然，难道她筹谋一回，竟然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文氏的嘴角不经意地微微上扬，吐出的话，却还是冷冰冰的：“你也别想着动什么歪脑筋。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平日里一些小事我都能依你，就连你闹出赌钱的风波我也替你摆平了，但独独此事，干系重大，你就安安心心等着出嫁吧。”

　　这是容不得她拒绝了？

　　沈明欢眼珠子转了转，文氏这条路应该是堵死了，可谁能说父亲那边就没有法子了？

　　更或者，把她的本性再暴露暴露？不是说镇国公府最重规矩礼数，应该没法接受她这样的人吧？

　　沈明欢觉得，自己还是能再挣扎挣扎的。

　　高嫁豪门，还是嫁给自己的姐夫，她心里实在有些接受不了啊。

　　离开正院，沈明欢沉着脸，一路思索。锦书也惴惴不安地低头跟在身后，没了平日的插科打诨。

　　经过花园时，却见湖边的凉亭上，沈明珊和沈明婉似在歇息。

　　看到她的身影，忙出声唤她。

　　沈明欢眼神微闪，脚步一转，便朝她们俩走去。

　　“三姐姐，你的脸色瞧着不是太好。”沈明婉打了招呼后，试探地问，“不知……发生了何事？”

　　沈明珊一脸关切，拉着她的手打量了一番：“你还好吧？有事，别憋在心里，咱们姐妹几个说说话，虽然帮不了你什么，但说出来心里总会好过些。”

　　沈明欢朝二姐微微一笑，顺着她的动作，一道进了亭子，问道：“怎么突然出来逛园子了，大冬天的，可没什么好看的景。”

　　沈明珊刚要开口，就听到沈明婉略带几分羞愧地“坦言”道：“是我听说母亲找你，有些好奇，才拉着二姐姐一道的……三姐姐，你不会怪我鲁莽吧？”

　　沈明欢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怎么会呢？只是真的没想到，四妹妹竟这般关注我的一举一动。”

　　得知家里的谋算后，只稍稍一想，沈明欢就清楚，这次的事，跟林姨娘和沈明婉脱不了关系。

　　姐妹间有些小心思，沈明欢一向都觉得没什么，也从不往心里去。但眼下，刚被砸了个惊天巨雷，她实在没什么心情，索性把事情直截了当地说了，挑明道：“我的性子，你们也是知道的。要是你们真的想走一走青云路，我是不在意的，只别拿我当梯子就好。”

　　“没想到，大姐姐竟然是这样打算的？！”沈明珊大感意外，还没缓过劲，又听到她后半段，连连摆手，“三妹妹，你别误会，我没这心的。”

　　沈明婉红了脸，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手指蜷缩成拳，不自觉垂下了头，却咬着唇没有说话。

　　沈明欢叹气：“你们也别怪我话说得直。有心也好，无意也罢，我是不在意的。只是，我还是希望咱们姐妹间，能坦诚一点，毕竟，打断骨头连着筋。”

　　她的话，含蓄又直白，沈明婉脸色倏地苍白一片，眼泪含在眼眶里打着转儿，连身子也不禁微微颤抖着。

　　沈明珊担忧地看看四妹妹，又回头看看三妹妹，夹在中间，手足无措：“三妹妹……”

　　沈明欢也头疼得紧，用力捏了捏眉心，语气总算缓和了些：“唉——我只是觉得，自家姐妹，就算要争，也该堂堂正正，不必耍什么心眼儿。感情，是经不起这样的消磨的。”

　　纵使话不好听，但沈明婉也不是不知好歹的，终究还是强忍着泪，小声地喊了一声“三姐姐”。

　　沈明欢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你要是真的想清楚了，就去找父亲。追求自己想要的，这是好事，没什么说不得的。”

　　“我……三姐姐……”沈明婉嗫嚅着，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但到底也算是服软了。

　　沈明珊也不由地松了口气，脸上重新挂了笑。

　　只是，比起先前，气氛还是有些尴尬。三人很快就揣着各自的心事，分道扬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