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合集》一身疯骨

2、小神珠x大凤凰

　　桑云归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找了多久、活了多长时间。

　　她不知疲倦地穿梭在时空与位面之间，只为寻找被自己弄丢的小神珠。她将那串佛珠戴在手腕上，每每将要被压抑不下的绝望与悔恨逼疯之时便以指尖细细摩挲。只有这尚且存了两分小神珠气息的物件，才能让她恢复几许清醒和理智，继续在无止境的岁月中寻找自己心爱的姑娘。

　　桑云归不敢休息，不敢阖眸。她牢记着小神珠最后的那句抱怨，生怕再次来晚，叫自己的姑娘多受半分痛苦。

　　然而，都找不到。

　　女人寻着自己的本源气息去往一个个平行的位面，却发现那里的桑云归根本不曾收徒，世界本源尽头处从未有过桑玥这个人的存在。

　　巨大的血红翅膀缓缓拢起，桑云归仍旧穿着一身初见小神珠时的衣裙，仅以那根被保存甚好的凤簪挽着白发，眉目间却是几近于死寂般的冰冷漠然。

　　她的目光扫过四周，认出了这些早已刻入神魂的景色。

　　这是她与她的小神珠曾共同居住的隐雪峰。

　　此间又是一个平行位面。

　　桑云归的指尖微曲，一时间竟是敛眸不敢去看手腕上的佛珠。她不知道这个位面中会不会有玥儿的存在，心中既期盼，却又被更为浓厚的恐慌笼罩着。

　　她的精神真的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了，桑云归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还能再寻多长时间。

　　她只希冀着在她倒下之前能再见一见她的小神珠，能为她的玥儿做些什么、再不叫玥儿伤成那般模样。

　　夜色朦胧，山上拂过些许凉风，叫她胸口处躁动不安的心脏稍稍平静了些许。女人用力抿着唇瓣，缓缓垂下眼帘，朝着手腕上的佛珠中送去了一道灵力。

　　在那一瞬间，心脏几乎是紧缩近于一个崩溃的临界点，只差一分，便要被利刃自上割裂为两瓣。

　　而下一瞬，这串从未亮过的佛珠，第一次闪烁出了乳白的光芒，将女人霎时间通红的眼眶与红棕色的略微颤抖着的瞳孔点点照亮。

　　这个世界，有她的玥儿。

　　“……不……不能……不能再喝了……”

　　桑玥紧握着手中的酒瓶，脸颊上早已布满了红晕，杏眸中溢满了雾气，朦朦胧胧地趴在桌上，只晓得低声呢喃重复着这句话。

　　再喝下去，回头又要被师父念叨了。

　　方才被秦司忆和一群内门师姐师妹拉到这酒楼里喝酒，本是怀着好奇而来，如今却头晕目眩，爬也爬不起来。

　　若说酒有多好喝，那倒也不至于。桑玥私以为这东西辛辣刺嗓，远不如她师尊给她做的灵果汁清甜美味。然而她家师尊素日中管她也管得甚严，从不肯她碰这些东西，因此倒是给她心中埋下了一颗蠢蠢欲动的叛逆的种子。

　　这下好了，实践证明她师尊总是不会骗她的，酒果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小神珠昏昏沉沉地想着，眼帘无精打采地耷拉了下来。她趴了好一会儿，陡然间皱了皱鼻子，隐约感觉身边杂乱的声音都渐渐远去，似乎有人含糊不清地惊喊着……桑峰主？

　　哪个桑峰主？

　　她可还没修炼到元婴期呢，难道是掌门见她天资异禀，实在爱才，便提前将她的山峰给她了？

　　姑娘满脸红晕，杏眸中迷蒙万分，慢吞吞地转着自己仅剩的些许理智。

　　她的思绪就如飘在海面上的小舟，摇摇晃晃，沉沉浮浮。许是连桑玥自己都不晓得此时正在想些什么，只下意识地甩了甩手里的酒瓶，努力掀开眼皮子朝着声音源头看去。

　　可惜没等她瞧见什么，视线骤然昏暗，熟悉的淡香传入鼻尖，她已落入了一个温软的怀中。

　　小神珠一呆，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就听见抱住她的女人柔声唤着:

　　“玥儿。”

　　桑玥愣了好半晌，这才从迷糊飘荡的思绪中找到了一丝丝的理智，张了张嘴:

　　“……师师师师尊？！嗝！”

　　结巴了半天，酒嗝儿却是打得响亮。

　　小神珠眼前一黑，只觉得自己左脸写着一个‘完’字，右脸便写着一个‘蛋’字，连带着屁股也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不等女人应她，求生欲极强的小神珠一把抓住了女人的衣襟，极快极大声地喊到:“师尊听我狡辩！”

　　被酒精麻痹过后的声音并没有想象中的气势如虹，反倒是咬字不清软软绵绵，但快倒是挺快的，桑玥的脑子还跟在后边追呢，她的话就已经脱口而出了。

　　小神珠:……

　　天要亡我。

　　小神珠不信苍天这般无情，便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她缩着身子窝在女人怀中，抬着一双湿漉漉的杏眸偷偷瞧着女人的脸颊，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小声地闷闷道:“我没喝酒。”

　　话罢，她闭上了嘴，用爪子牢牢捂着，绝不肯让嘴里的酒气泄露半分，仿佛这样桑云归就察觉不到她喝了酒。

　　小神珠是忧心忡忡，女人却是满心柔情爱意翻涌。她光是抱着失而复得的宝贝，空洞死寂的心脏就宛如被瞬间填满了一般。

　　就在方才，她第一眼看到自己的小神珠之时，便险些要落下泪来。失而复得的喜悦和贪恋痴意早已溢满了她的心房，桑云归此时哪里还舍得说小神珠半句不是？

　　女人静静地听着姑娘的声音，凤眸中的戾气与阴霾不知不觉间消散无踪，仅剩下一汪柔软的泛着点点涟漪的春水，任由笑意爬上她的眼尾与唇边。

　　“小醉鬼。”

　　桑云归轻声笑嗔道，忍不住垂头在小神珠的眉心落下一枚珍重爱怜的吻。

　　胸腔中滚烫的被填满了的感觉几乎要让她的唇瓣间流露出一声喟叹，但女人并不想吓到她年幼的宝贝，只得强忍着将那些情愫压了下去。

　　“玥儿才不是小醉鬼。”

　　小神珠听闻后尚有几分不服气，捂着嘴闷闷地嘀咕着，哼哼唧唧地往桑云归怀中乱拱。

　　桑云归连忙抱紧了她，生怕这孩子不小心摔下去。她又是好笑又是心软，只得柔声哄着:“是，玥儿不是小醉鬼，是师父说错了。”

　　她如今重获至宝，实在是捧在手心里怕摔着、含在嘴里又怕化了，又哪里舍得驳小神珠的话呢？

　　桑玥许是没想到自家师尊这次当真这般好说话，呆呆地眨了眨眼睛，随机盯着女人瞧得出神，恨不得要在桑云归脸上瞧出朵花来。

　　女人自是注意到了这道灼灼的目光，脸颊上微微发烫。丹唇轻轻一抿，怀着些许晦暗的窃喜和欢欣，低声问怀中的姑娘:“玥儿在瞧什么呢？”

　　正巧到了隐雪峰峰顶，桑云归拢起翅膀轻轻落地，抱着小神珠往主屋内走去。

　　小神珠捂着嘴安静了半天没有回答她，等着女人将自己轻轻放在床边时却是忍不住出声道:

　　“在瞧师尊，师尊真好看。”

　　小神珠睁着一双水蒙蒙的杏眸，目不转睛地盯着女人的脸颊看，声音绵软，整个人都甜的不得了。

　　她放下了捂着嘴的手，转而眼巴巴地抱紧了桑云归的腰肢，将一张脸全部贴了上去，活像要把自己闷死在这芊芊细腰上。

　　小醉鬼痴痴呢喃着:“师尊怎么这般好看。”

　　“师尊最好看了，玥儿最喜欢师尊啦！”

　　“……当真？”

　　“自然当真！玥儿从不骗师尊的！”

　　小醉鬼下意识忽略去素日里的顽皮捣蛋，嘴中的甜言蜜语在酒精的熏染之下越溢越多，连带着那点儿不轨之心，也在她注视着女人侧脸的目光之中赤.裸.裸地浮现了出来。

　　桑玥陡然间不说话了。

　　她呆呆地坐在床边，本绵软无力的眼神陡然间像是瞧见了骨头的小狼狗般急促热辣起来，看了一眼又一眼，终是默默低下脑袋去，把自己愈发不清醒的头闷在了女人的腰肢上，有些贪恋地汲取着师尊身上好闻的气息，准备平复自己蠢蠢欲动的心。

　　还不到时候。

　　得等她再长大一点儿，再做好些准备，才能向师尊吐露心意。那时候修为高了，自然可以死皮赖脸地缠着师尊，现在若是被师尊一气之下赶出去了，那小神珠可就成无家可归的落魄珠子了。

　　小神珠又不傻。

　　小神珠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可惜错估了女人的心。

　　稚嫩的孩子藏不住情绪，方才那样灼热的目光几乎令女人心口发烫、整个人都微不可觉地轻颤了下。

　　桑云归有多久不曾看见过自己的小神珠对自己露出这般迷恋的情愫了？

　　怨恨，厌恶，麻木，冷漠。

　　她的无能早已将姑娘伤得千疮百孔，年少的情愫爱恋都在十年的痛苦折磨之中消之殆尽，桑玥最后的最后，也只是太过疲倦，无力再去计较什么真相和过错，于是以死亡放过她自己、放过桑云归罢了。

　　而再久远一点的，那些甜蜜欢乐的共度的时光，就宛如镜中花水中月，就像是桑云归做过的一场遥不可及的美梦，只需伸出指尖轻轻一点，便会碎裂满地，再也拼凑不起来。

　　桑玥闷在师尊的腰上，不知不觉地有些昏昏欲睡，却隐约察觉到自己的脸颊被小心翼翼地贴上了一片温软。

　　她眨了眨眸子，缓缓瞧去，是师父的掌心。

　　再不解抬头，对上的却是一双溢满了滚烫情愫的红棕的眸子，似乎要将她融化在里面一般，让尚且昏沉的小神珠甚至觉得被什么极凶极恶的东西盯上且咬住了咽喉，这种不死方休的极端感叫姑娘背脊一阵发凉。

　　小神珠愣愣地看着女人，一时间忘记了反应。

　　可是下一秒，甜软爱怜的吻轻轻地落在她的眉心。女人眸中的神色那样温柔，温热的掌心小心地抚着她的脸颊，纵溺笑嗔着:“玥儿的嘴就是甜。”

　　师尊似无奈般点了点姑娘的鼻尖，为她将额前散落的发丝悉心拨至耳后，随后垂下头颅、弯下背脊，掩去瞳孔中的痴迷，为小神珠褪去鞋袜。

　　桑云归压下了心中的恶兽，再不敢让小神珠发现她的异常。

　　她恐惧于小神珠的害怕和疏远。

　　然而，下一刻，顽劣的小神珠却猛然娇纵地抬腿夹住了她的腰，像个长不大的孩子般挂在她的身上，莽撞地不知天高地厚地送上了自己还含着酒气的唇。

　　“师尊……师尊！”

　　姑娘声声呢喃唤着她，被自小宠到大的孩子才不管那么多，她的不轨之心在女人卑下的姿态中再次被激起，此时死死搂着桑云归的脖子，一字一顿的，清晰无比地说着:

　　“师尊对玥儿这样好，已经把玥儿养坏啦！”

　　“玥儿没有师尊就活不下去啦！师尊得对玥儿负责！”

　　小神珠弯起一双极漂亮的杏眸，瞳孔中亮晶晶的，颇是一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概，仗着酒气壮胆，胡搅蛮缠地问着女人:

　　“师尊觉得，是玥儿娶师尊好呢，还是师尊娶玥儿好？”

　　这个问题实在是把姑娘给难住了。

　　如果想娶桑峰主的话，恐怕她得去攒好多好多年的聘礼，还要努力修炼好长时间。

　　可是现在的小神珠还是一个靠着师尊吃软饭的小废珠，在外头是温润守礼，在师尊跟前却娇气得不得了、能偷一分懒就偷一分懒。

　　还是师尊娶她更方便一点儿，小废珠年纪小懂事早，觉得自己肠胃又不好，还是多吃师尊的软饭更妙！

　　桑玥迷迷糊糊地思量了几瞬，没等来女人的回复，却等来了一枚炙热得令她有些喘不过气来的吻。

　　杏眸中的水雾愈发地浓了，姑娘的眼尾慢慢浮上娇艳之色，瞳孔中彻底迷糊下去。

　　纱帘散下、钗裙落地之时，女人沙哑的声音在止不住颤抖抽泣的姑娘耳边响起:

　　“若玥儿想娶，师尊便为玥儿准备一份聘礼。若玥儿想嫁，师尊便为玥儿准备一份嫁妆。”

　　“玥儿所想，皆我所愿。”

　　正是一番偏执入骨的温柔迷恋。

　　师尊的小神珠虽哭得像只被欺负过了头的小兔儿，但此时心下却万分不服气，纱帘后的声音断断续续、青涩含媚:

　　“那……那师尊便给玥儿准备好聘礼、给自己做好嫁衣，乖乖等着嫁给玥儿！”

　　小神珠改主意了，小神珠要软饭硬吃！

　　话音未落，惊呼呜咽复起。

　　师尊皆从她，万般乖顺垂首，软声应是。

　　“都听玥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