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长宁》洒烬无颜

19、割猫尾拌猫饭

　　你听错了罢，我说的是“这次考试因为意气松弛了一个月”，感觉没那么重视，不知对结果有几分影响，谢凰道。
　　经岚不好意思道，抱歉。
　　谢凰道，这道什么歉，没关系。我接着讲。
　　记得，有一次，我和祢旧地重访，到教学楼后寻景探幽，打开篱笆门时，应是启动了什么开关，仿佛走进了另一个世界。
　　荆棘刺眼的尖、泣血的艳，油菜随风招展光明灿烂，小路长得望不到边，人也很快就走散。
　　不知什么时候分开的，也不知走到了什么地方，拨开绿藤，见叉路尽头有宿舍楼道，就爬了上去，未即回寝却被一黑影吓跑。
　　一群人挤往楼梯，螺旋式下降，倒还算有序。其中于玠托着祢的手，冲在最前。
　　祢还夸你是飞毛腿。
　　咱仨较熟，跑着跑着便齐齐来到一处崖壁前，三米多高，有一小段楼梯，可惜不能走，走了也只能到达半山腰。
　　我离开了会儿，取了绳索、铁钩，背着竹筐来的，你俩走后，我还在这里采摘花草。
　　崖顶有冰雪未融，错落散在青褐间，一片清寒，再配石桌圆凳、玉轮长风，实乃景中上品。
　　祢倒是好奇崖后事物，才去看的，回时却说走没多远便见到了高墙，边上是个停尸房，两人害怕便返了回来。

　　阿瓜道，有些险还是不要探的好，害死猫呐。
　　谢凰苦道，祢掀开看了，是些同窗故友，不知道下一次是不是就轮到自己，这种等死的感觉，真是该死的美妙哪。
　　不想要，便只有逃，抑或拿起武器，反击。
　　贝儿垂眸，别是做了炮灰。时间到了，朋友们，好眠，考后不见不散。

　　于玠道，文具试卷都是上面出的，题也是老师改的，他们岂不是亏本？
　　桑瓜白眼，羊毛出在羊身上。不是预支付，就是后支付，迟早要讨回来。
　　于玠道，每年那么多浑水摸鱼的，要讨简直就是沙里淘金。
　　桑瓜道，放心，不是公益性考试，而是功利性考试的话，他们肯定是赚的，不然你每年干嘛交这么多钱。
　　于玠道，有个可能，第三者本也觊觎“绵羊”的利润，却是轮不到他。
　　桑瓜道，僧多肉少，尚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于玠道，黑绵羊，巴巴叫，你说说，可有羊毛。
　　Yes,dame, yes, sir,Three~bags~full，夏祢道。

　　艾希纳认为，对于歌德来说，“静思的纯洁理想”始终体现出女性的特征，而“重大行为的理想则体现出男性的特征，她翻动着书页道。你看这两段话。
　　于玠沉静道，她生活在男主人的屋子里，束缚着人身，而远行途中，腿上还放着从男主人那里借来的诗集，束缚着大脑。这是屋子里的天使的意思么。
　　静穆高贵的女子杀掉自我，成为纤弱卑微的艺术表征之对象。
　　她道，大抵是的。还记得我曾做过一个梦，和你讲过，你还记得不。
　　于玠道，记得的。
　　她道，有人说尧舜禹的禅让有暴力成分。
　　于玠道，此话怎讲。
　　她犹豫着解释了番，又道，成王败寇，胜者书写历史。
　　于玠循循善诱，我觉得禅让之前是一定有一场腥风血雨的。
　　不过也有可能是他们打不起来，毕竟武器不多，人也都吃不太饱。
　　虽有“尧幽囚，舜野死”之说，可《竹书记年》也并非那般可信。
　　常说人心不古，我想应该是后世“终不以天下之病而利一人”的人少了。
　　就像刘备常遭后来人误解一样。
　　她点点头道，也是，公守道义，不渡川，却不知世风日下，人心会变，从而导致败局。
　　那时有人为了一句话、一口肉、一个桃子，就动了心，或酸或苦，或爱或恨，如果换作今人，大概不会还是原来结局。
　　礼崩乐坏之后，世上就只剩个草台班子了。孔丘提灯踽踽独行时，是否也在哀叹着呢。
　　于玠道，我想是的。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有越来越多经验教训可以借鉴，不必要的心眼子也越来越多。
　　参与博弈时，往往因为要考虑避免最坏的结果，而放弃双赢的机会，最后得了个不好不坏的结果，是不是很可笑。
　　将人心往最坏处想是因为换位思考知人最难囚徒困境，索性避免得了最坏结果就好。
　　只想着至少要避免最坏结果是因为ta宁可把希望交给虚无缥缈的运气，也不要交给像自己一样的人。
　　不要交给和自己一样的人是因为不能抱着幸存侥幸心理。
　　不能心怀侥幸是因为骗术太多。
　　骗术太多是因为人愈加聪明。
　　人更聪明是因为懂得吸纳前人智慧，开拓创造新手段、新路径。
　　纳旧迎新是因为要更好地生存发展。
　　更好地生存发展是因为人们团结互助，发挥整体力量，使一加一大于二。
　　团结互助是因为面对共同的“敌人”时，人多胜率大。
　　人多胜率大是因为人少胜率小，不好单打独斗。
　　人少胜率小是因为人多胜率大，单干不如众筹。
　　她浅笑，所以？
　　于玠道，要集结盟友。
　　不好单打独斗是因为三十六计见招拆招，打则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又总将人心往最坏处想，想则鱼死网破，终是不划算。
　　单干不如众筹是因为下可分摊风险、上可共谋利益，众志成城，众口销金，好坏皆随人心左右，若使用得当，岂不美哉。
　　她赞道，妙。那咱接着想想出去的路罢，
　　于玠道，其实，你不觉得我们待在这里也挺好的吗。
　　有无数颗奇玄的果实，心苦则苦，心甜则甜，千般口味，随心更改，永远也不会腻。
　　却没有做不完的试卷，令大人头疼的压力和烦人的交际。
　　有无数本精彩的书本，武侠悬疑科幻传奇，应有尽有，千千万万本，任君挑选。
　　却没有繁多的作业，一些庸碌琐事和以爱为名的枷锁。
　　好处还有很多，你为何不喜欢。
　　她道，如果你喜欢的话，我也会喜欢。
　　于玠道，你只需说你喜不喜欢。
　　她道，我不知道。我也不想以我的喜好强迫你。
　　于玠退开一步，既如此，我们各走各的罢。
　　为什么，我是想双赢呀，不想只有一个人付出，她试图挽留。
　　于玠道，我给我姐也是一样的。

　　星河之下，图书馆直接化为齑粉、烟尘，随风而散，她彳亍于知识的荒原之上，眺望。
　　玠玠，你太善良了，善良的让人心疼。可你，好生无情，也是真的。

　　我跟你讲呀，这雪，这个晶莹剔透的游子，离开天空声势浩大地降落到水中，独自停在空旷的水中央，没有办法再回去了，ta将死在这个精神的异乡，甚至躯壳也没办法保留。
　　冰冷浑浊的遗体很容易被足印、落叶、暖风等等掩去，冰清玉洁的骨头则应是不会再由人收起。
　　不像人死了也许还能收到棺材里或者挂在林中等等，好歹在人间有个归宿。
　　春天纸鸢在天上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ta为什么不能保留下来，又或春雪从何处来。
　　秋日老蝉拼着力气鸣叫，好像给这个季节增加了一点生机，也像在进行一场告世的仪式。
　　等到叫不动了，无论雪有没有来，它都不得不迎接惨痛的现实。
　　雪终于来了，飞在高空的鹰隼不得不停下行程，驰在水里的孤舟也渐渐停泊了下来。
　　Ta给山峦涂抹上清淡的妆容，待到春天冰消成水，固能偕同桃花落水一起从这片山上流下，到周边的其它地方游玩，却已物是人非。
　　青山远，水长东，ta会蒸发消散在天地之间，似无踪迹，却又在山变苍老的时候现身，与之共沐白头，很是调皮。
　　Ta像白玉琢成的花，亦是在天地间飘旋的鸥鸟，来日会在这片荒寂的山丘上消亡。
　　也像琼玉雕成的叶，覆盖了一整个秋天，装点这片巍峨华盛的楼台建筑。
　　世间的一切感情都很复杂，人对雪和雪对人皆是如此。
　　付于桌案诗文与日常慨叹里的纷杂情感，若能汇聚一起倒是可以与汪洋大海作比较。
　　这是一场凛冬盛宴，雪和天、地二者一起为这嘉时你来我往的干杯，虽然最后牺牲的是雪，但能参与到其中也不算白活罢。
　　还是先过好眼前，见招拆招，尽量延迟那一刻的到来的好。
　　自己没有机会结识炽热的夏，倒要先被这炎凉世态磋磨，自觉无奈，又不为世所容，只好装成个疯子，试图蒙混过去。
　　却不慎冒犯了时令而被幽禁在牢笼，只有偶尔地，判决者冷静下来了，才能到外面繁华盛地转悠一圈。
　　岁岁年年，都不由自己。
　　世事会渐渐地改变，而自己作为时令控制尘寰的一个工具，依然是原来那个样子。

　　为何这般悲伤。
　　有嘛？可能是因为想起了你我从前的一些事罢。下雨那次，要是与你相遇，可以给你带去安慰该多好。
　　于玠但笑不语。
　　说到底，还是咱相识得太晚。不过，相识得早了，我好像也无用处，平日都是你帮我。

　　算了。也许，无情的，只是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