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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为你而来 ...

  •   他幼时被伯伯接去济安后,便很少收到这人的消息,后来收到消息时,已经是萧泊予战死,萧夫人殉情,萧家少爷不知所踪,却原来是被祖父接走了吗?
      只是后来他陆陆续续做一些与萧择叙有关的梦,却从未做过萧择叙在何人府中治学的梦,故而也不知道,萧择叙的老师,竟然就是自己的祖父。
      察觉到门口的人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温枢芫心慌意乱的移开视线垂下眼:为什么要这么巧呢?
      萧择叙迈步过来,一副与他初次相见的模样:“昨日送拜帖来时,倒是未曾听说过老师今日有客接见。若是淮瑜知晓,必然不会前来叨扰。”
      温煦没看出他们两个之间的不对劲,笑道:“淮瑜如今在朝行事,能来已是不易,怎能因为梓裕耽误。”
      萧择叙自然地从桌上拿起茶盏,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世子难得回来一趟,怎能因为淮瑜耽误老师与世子相聚。”
      温煦对萧择叙这幅没礼貌的行为并无任何不适,只是笑道:“如何算得上是耽误?淮瑜同梓裕在我这儿的分量可都是不相上下的,梓裕回来,淮瑜也来看我,我这心中高兴得很。”顿了顿,“说起来,这应当是淮瑜第一次见梓裕吧?”
      萧择叙看了一眼旁边眼神躲闪的温枢芫,笑了笑:“自然不是,老师许久不进朝堂,学生也就不好同老师说学生如今的职位,淮瑜科举过后,便被封做太傅,主要负责太子的学业,与世子……自然是见过的。”
      温煦愣了愣,随后笑道:“见过更好,梓裕没有给淮瑜添麻烦吧?梓裕身子不好,添麻烦也是在所难免。”
      温枢芫抿着唇,扯了扯自家祖父的衣袖:“若是祖父继续打趣梓裕,梓裕今日就不留下用饭了。”
      温煦一拍脑门:“瞧我这脑子,淮瑜现在应该是刚下朝,肯定还未用饭吧?我去厨房瞧瞧,挑些淮瑜爱吃的准备着。”
      温枢芫瞧着自家祖父着急忙慌的往外跑:“祖父只知道念着萧大人,都不知道关心关心梓裕吗?不知道的还以为萧大人才是亲生的。”
      温煦哈哈大笑:“如何会忘了我们梓裕,祖父都念着呢。”
      待温煦的身影走远,温枢芫才不得不把目光转到萧择叙身上,不自在的开口:“我……我去看看,祖父那边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说着,疾步往门外冲。
      “老师一向喜欢下厨,世子十指不沾阳春水,去了只怕也帮不上什么忙。”萧择叙在温枢芫踏出房门那一刻开口,“说起来倒是巧的很,昨日突然想起许久不曾回来探望老师,便遣人送了拜帖过来,没想到能在这遇上世子。”
      温枢芫顿在门口,已经踏出门外的脚不知道该不该收回来:“是,是很巧,没想到萧大人也是祖父的学生。”
      萧择叙靠坐在书桌上:“巧吗?我觉得不巧,也许……这就是上天所说的缘分?”
      温枢芫愣在原地,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萧择叙的衣角映入余光中:“世子别在这站着了,坐一坐吧,世子对温府必然比我熟悉的多,总不能……总不能让我陪着世子站吧?”
      还不等他说什么,就听那人语调委屈:“方才上朝便站了一个时辰,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地方坐,世子难道忍心看着我就这么站着吗?”
      不忍心又能如何?这人,这人分明就是瞧出了他不忍心,故意说与他听的,这次是,上次也是。温枢芫这么想着,不知为何心中猛地涌上一股酸涩的情绪,既然不愿意相认,为什么总是要做这些扰乱他心绪的事情。
      萧择叙静静地等着,却未想没等来温枢芫如同平日的慌乱无措,反而给了他一个带着几分气恼,又夹杂着些许委屈的眼神,然后不等他有所反应,温枢芫直接走了。
      啧,玩过了。萧择叙匆匆追上去,拉住温枢芫,把人困在自己和墙壁之间:“是我失言,我给世子赔罪,可好?这还在温府呢,世子这般恼我,若是叫老师瞧见了,只怕要担心。”
      温枢芫挣了挣,没能挣开,偏过头不去看他:“梓裕并未恼萧大人,只是萧大人同梓裕身份悬殊,还是保持些距离的好。”
      萧择叙嘴角含笑:“世子说的是。只不过昨日世子莫名其妙生淮瑜的气,淮瑜想了一宿,也是不大明白,究竟是哪里做得不对惹恼了世子,故而今日特意前来温府问问。”
      温枢芫猛地想到昨夜意识朦胧之间瞧见的人:“你怎么知道我今日要来看望祖父?”
      萧择叙挑了下眉:“我同世子心有灵犀,世子刚打算来这看望老师就被我猜中了,所以特地过来偶遇世子,不知道世子对我这个解释是否满意?”
      温枢芫看着他,不说话,眼睛里清清楚楚写着“我不相信”四个字。
      萧择叙瞧着他的神色,低声笑起来:“心有灵犀是假的,猜中世子心思也是假的,但是特意过来偶遇世子却是真的。世子不同淮瑜说清楚,淮瑜如何能知世子心中所想,以至于世子昨日究竟在气恼什么都不甚清楚,故而想要过来问问清楚。”
      看着他认真的神色,温枢芫没来由的有些紧张:“我……梓裕昨日并未气恼大人,大人许是误会了。”
      萧择叙微微挑眉:“世子若是非要否认,淮瑜也是没什么办法可以强迫的,既然世子说没有,那便当是淮瑜误会了吧。”他略微压低声线,“便是昨日未曾气恼,那方才呢?可是淮瑜说错了什么话,才惹得世子愤然离席?”
      因着他这句话,温枢芫忽的想起他们是因为什么争执起来,猛地推开禁锢着自己的人:“大人不曾说错什么话,是梓裕思虑太多,只是若是大人对梓裕没有梓裕所想的那些心思,便莫要撩逗于我,大人有些事,还是与你心上人做得好。”话音刚落,瞧着萧择叙错愕的神色,温枢芫一阵慌乱,不愿意再去看他是什么神色,转身走了。
      温梓裕啊温梓裕,分明都决定好了,为何还要说出这种引人误会的话。
      他本就不是什么喜欢拈酸吃醋的人,可那人对他的态度那般暧昧,如何能不叫他产生一些不该有的心思呢?
      不过,经此一事,恐怕那人许是再不会同他有何交往了吧?
      也罢,总好过每日活在对他的情难自控中。
      被留在原地的萧择叙耳边不断响着温枢芫的话,心中生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来,随后又被他压下:莫不是我当真过于孟浪了些?小世子到底是个矜贵的人,总是这般确也不妥。
      也罢,终究是我错在前,道歉自然也是应该的。
      只是,世子现下恐怕不会想看见我。
      这般想着,萧择叙倒也没再追上去。
      用饭时,两人都已是恢复如常,丝毫看不出先前的争执。
      温煦瞧着他们异常沉默的模样,不甚理解:“怎的这般沉默?莫不是方才吵架了?”说着对萧择叙道,“梓裕幼时府中上下都宠着,许是被惯坏了,若是使性子不理人,淮瑜大可与我讲。”
      萧择叙挑眉,倒是来了兴趣:“世子从前使性子不理人么?”
      温煦像是想起了什么,笑道:“梓裕幼时可比现在脾气大得多,又爱哭又爱使小性,我还记着,他幼时喜欢同太子抢东西,只要太子不依便哭,他一哭可了不得,非得把所有人都惊动了才好,由是直到如今,太子都还惯着他,何事都让着他。”
      温枢芫没料到萧择叙竟对这些感兴趣,感受到对方飘过来的揶揄目光,耳尖发烫:“祖父说的什么话,梓裕并不是每次都是如此,我那时哭分明是因为旁边有条蛇把我吓着了,才不是因为太子不依我。况且,梓裕何时同太子抢过东西?”
      温煦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没抢过?那梓裕倒是说说,你房中那方紫檀伏虎砚是如何得来的?”
      温枢芫愣了愣,忽然想起了什么,耳根红透,小声道:“那不是太子瞧我没有好砚台赠予我的么。”
      温煦怒视他一眼:“没有好砚台?你倒是会说,陛下还未登基时,命人搜罗来的歙石仿古六砚不是好砚台么?更不必说长公主嫁入温家时先皇给的嫁妆中那么多砚台全是叫你拿了去,没个几日便没了踪影,你倒是说说,那些个砚台都到哪里去了?”
      萧择叙低声笑起来:“没想到世子看着这般温文尔雅,幼时竟也会做这等幼稚之事么?”
      温枢芫却是一句话也不愿再与自家祖父争辩,若是再说下去,恐怕从前做的所有事都要被吐露干净。
      他不说话,温煦也没再打趣他,瞧着萧择叙,叹了口气:“淮瑜的性子我是极清楚的,梓裕也不是外人,既然淮瑜今日在这儿,那我有些话还是须得同你说清楚。”
      闻听此言,萧择叙也收了玩笑心思:“老师但讲无妨。”
      温煦垂着眼:“淮瑜心思玲珑,不妨猜猜我为何要在梓裕去了济安之后辞官?”
      萧择叙蹙眉:“学生记得,世子还未去济安时,老师也是教过太子一段时间的吧?只不过算不上是太子太傅罢了。”
      温煦微微颔首:“我当初也是从太子太傅做来的,当今陛下还是太子之时,我也是教授过他些许知识的,后来陛下荣登大宝,那般倚重于我,更是将自己的胞妹嫁于温家,如何叫我安心。”
      萧择叙恍然:“陛下当初将长公主嫁入丞相府,是为了制衡温家与朝堂的关系么?”
      温煦眸光复杂:“我就知道以淮瑜的才智看出这些属实必然,官家有令,朝中凡与皇家沾亲带故者,一律不得参与科举,也不得授予官职,陛下虽倚重于我,却也忌讳于我,当时朝中关系盘根错节,官官相护,陛下唯一能相信的便是只有助他登基的温家一脉,可整个朝中只有我一方独大,陛下作为执政者,心中多少有些忌讳。况且说句大逆不道的,那位从来就是个戒心极重的,若非如此,当初岐广王也不至于魂归异处。只是当时陛下能依靠的只有我,因此并未将他的心思表露人前,是以待朝局稍安,陛下便将长公主嫁过来,为的便是制衡我温家。”
      温枢芫蹙眉:“为何选父亲,而不是伯伯?”
      温煦苦笑:“那时你父亲醉心于科举,每日研读至深夜,可你伯伯自小便无心朝政,只对经商有极大的兴趣。那位心中有一杆秤,自然知晓该做什么才能完美稳固他的地位。他这么多年以来,总是宠着你惯着你,一方面是对你有愧,另一方面便是因为他知道你不会同太子争什么,往后必然入不了朝堂,且温家从此以后恐怕再无能入仕之人,故而才对你耐心异常之好。一来能换得我温家的忠心耿耿,二来能得个仁君的好名声,何乐而不为?”
      萧择叙蹙眉:“老师是担心日后太子对学生也会这般么?”
      温煦摇头:“淮瑜同我当年是不同的,我当年有先帝的支持,还有整个温家在身后撑着,陛下对我有戒心是必然。可淮瑜只有孤身一人,陛下就算不念及你父亲同他的交情,也会念在你不过是个孤家寡人上对你稍稍放心,毕竟往后在朝堂上,你能依靠的,只有陛下一人,若是我如今还在朝中,陛下对你自然是要有所忌讳,可如今我已不在朝堂之上,温家也无可以入仕之人,陛下对你自然是极信任的,只是帝王之心深不可测,哪怕今日你只是说错一句话,或是提了一个不该提起的人,便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他看着萧择叙,“你当初高中时,以你的才华何至于仅仅是个太子太傅的职位,陛下让你做太子太傅,何尝不是对你的警告?他肯定你的才能,却也在提醒你,你已经是太子这边的人了,就莫要生出旁的心思,如若不然,无人能保得了你。”
      那位竟然是这个意思么?
      温煦摇摇头:“淮瑜的才情,我都看在眼里,哪怕是当年的陛下,许是都不如淮瑜,依照那位的性子,就算不是正四品,正五品淮瑜也该担得,只是陛下他啊,心中还是有些私情的,只是这些私情全只给了曾经的太子妃,也就是纯元皇后,纯元皇后薨逝以后,陛下便再未有过任何私情,故而因着这一点私情,才将淮瑜送到了太子身边,幸而如今的太子确也不曾辜负陛下的期望,若不然,朝局还不知会如何变化,若是淮瑜当真与旁的皇子有些什么交情,不说是太子,那位必然第一个不饶你。”
      温枢芫听到这儿,猛的抬眼瞧了一眼萧择叙。瞧见对方紧蹙着眉心不知道在想什么,垂下头苦笑:便是当真有,又能如何?
      萧择叙蓦地想起了楚云鹜:上一世楚云鹜不断地想要拉拢我,也是因为这个么?因为他身后没有一个世家相护,唯一的恩师温相也已不在朝中,整个朝堂之上,他能依靠的,也就仅仅只有一个他,若是当真如此,那他上一世所做的一切,所交付的真心,同笑话又有何区别?
      温煦没瞧出他的心绪起伏,只是接着说:“当年将梓裕送去济安以后,陛下便极少再来丞相府,那时我便知道,我该退出朝堂了,陛下同我已经离了心,更何况那时为了梓裕的身子,长公主也极少回京师,整个温家,只剩我一人还在朝中,我也逐渐看清,在这朝中我已再无可倚仗之人,曾经那些同僚逐个隐退,朝中再无我熟知之人,物是人非,由是我便提出了辞官,此生再不入朝堂。”
      温枢芫抿着唇,许久才问:“祖父便不恨么?祖父在朝中称得上是鞠躬尽瘁,无论是先帝在世时,还是帮如今的陛下肃清朝堂,祖父都做了太多,可陛下仅仅因为那未得证实的猜忌,便将祖父逼出朝堂,祖父心中,就无一分不满么?”
      萧择叙忽的想起上一世楚云鹜交与他的那折圣旨:手眼通天,欺君罔上,多可笑。他低声喃喃:“帝王无情……”
      温煦眼中满是苦楚:“是啊,帝王无情,在他们眼中,从来没有臣子的鞠躬尽瘁,他们只知,若是任由哪一位官员发展,这个朝堂,便是没了他的立足之地。陛下所需要的,从来就不是情,是权。”
      温枢芫看着对面萧择叙若有所思的神色,心中的苦涩几乎要从眼中流了出来。
      用过饭,萧择叙便同温煦告辞了:“今日老师说的话,学生都记住了,学生家中还有些事要处理,先行告辞。”
      温煦点点头:“也好,梓裕,你代我去送送淮瑜。”
      温枢芫不大情愿,却是不好忤逆祖父的意思,只好默不作声的跟在萧择叙身后往外走。
      还未行至温府门口,便听萧择叙开口:“世子不必再送,劳烦世子费力跑一趟,先前是淮瑜德行有失,若是冒犯了世子,淮瑜这就向世子赔罪,还请世子莫要怪罪。”说着,便是深深地一礼,自然也没瞧见,温枢芫几乎冲出眼眶的伤痛。
      看着眼前这人极尽礼貌的礼节,温枢芫心口痛的几乎说不出话来:这人,总是在他好不容易生出一分期许时打破他的妄念。只是他能说什么呢?毕竟动情的是他,一厢情愿非要来京师的人是他,恬不知耻,几次三番痴恋他的人也是他,这个人,只是不愿与他扯上关系罢了。他转过身,不愿再看他:“大人无需赔罪,梓裕从来,不曾怪过大人,大人往后……注意着些就好了。”
      萧择叙抬眼,看着他的背影,不再纠缠:“世子说的话,淮瑜记着了,告辞。”
      听见身后的脚步愈行愈远,温枢芫蓦地红了眼眶,却是不敢再回头看上一眼。
      那人对他,本就没什么旁的心思,只是他自己一厢情愿。
      何故惹人嫌。
      何以……撩人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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